“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谢莹轻轻抱住小堂妹,温柔的抚了抚她肩,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新平长公主说的是她自以为的真相,至于事实是否如此,却不一定,”谢华琅很快便定了心,给自己打气道:“再者,她自己也说,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呢。” “哦,”谢莹轻笑道:“那你就可以安心了呀。” “阿莹姐姐你变坏了!”谢华琅抱怨一声,又从她怀里探出头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我真的跟宋氏长得很像吗?” “我又不曾见过宋氏,如何会知道?”谢莹如实道:“再则,新平长公主也不曾说你们生的很像,她说的是‘生的有点儿像’。” “疑心生暗鬼,夫之间,最忌讳彼此猜忌,”谢华琅定了心神,道:“我要进一趟,当面去问他。” 谢莹道:“你觉得陛下会怎么说?” 谢华琅想了想,道:“他会说:你是世间唯一的枝枝,跟别人一点儿也不像。” 谢莹笑了,又道:“倘若他说你们真的很像,怎么办?” “这我便没想过了。”谢华琅有些为难的蹙起眉,道:“九郎那么喜我,同我在一处时,也是由衷的喜,我才不信他会拿我当别人的影子呢。” 谢莹莫名有点被了什么的觉,顿了顿,方才道:“你便这样相信陛下?” 谢华琅反问道:“不然呢?” 谢莹被她这神情给问的一滞:“既然如此,你先前在慌什么?” “我对他的信任有泰山那么大,因新平长公主这番话而起的疑心有石子那么大,但千里之堤,毁于蚁,侣之间若有怀疑,也不能一味闷在心里。” 谢华琅越说胆气越足,站起身来,道:“我进去找他,将这颗小石子踢开。” 谢莹轻哼一声,摇头道:“你倒是信心。” 谢华琅看她一看,轻叹口气,道:“阿莹姐姐,你不懂的。” 谢莹眉头一跳,拿小案上的拂尘赶她:“快走快走,别叫我瞧见你!” …… 谢华琅进时,顾景正在前殿同几位臣工议事,领着她进后殿去的,是衡嘉。 这二人才分开没多久,谢家女郎便追过来了,陛下若是知道,心中必然喜。 衡嘉如此想着,面上的笑意,都愈加殷勤几分。 谢华琅同他也算是老相识,这会儿心里有事,便想在他这儿探探口风,落座之后,道:“衡嘉,你也坐,我们说说话吧。” 衡嘉不意她会如此言说,一时之间真有些猝不及防,旋即意会到这位小姑怕是有话要问,忙打发其余内侍人出去。 谢华琅就喜这种有眼力见儿的人,待他落座,开门见山道:“你跟在陛下身边多少年?” 这事并不犯忌讳,故而衡嘉未曾隐瞒,坦诚道:“奴婢七岁那年,便被太宗文皇帝指到陛下身边侍奉,数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谢华琅点点头,直入主题道:“你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他有过别的女人吗?” “……娘娘,”衡嘉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见谢华琅小脸板着,不像是要说笑,忙正了神情,徐徐道:“陛下待您如何,别人不知道,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先前您几次同陛下置气,看陛下往来应对时的言辞,像是有过别人吗?” 要不怎么说衡嘉这张嘴会说呢,谢华琅即便努力叫自己严肃些,听完心中也不一甜。 “我不是说同他相好过的女人,”掩口轻咳一声,她又道:“我是说,嗯,嗯……” 下边的话,她有点不太好说出口了。 衡嘉和善的问:“娘娘想说什么?” 谢华琅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方才低声道:“我是说,跟他过夜的女人。” “娘娘,”衡嘉神情一正,道:“您这样说,便是在侮辱人了,陛下品最是清正不过。”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至少,在遇见娘娘之前,还是这样的。” 谢华琅老脸一热,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衡嘉看她这番问答,隐约能猜到几分她进的目的,摇头失笑之余,又道:“这几句话,娘娘问奴婢也就罢了,可不要同陛下讲,一片真心为人所疑,陛下会难过的。” 谢华琅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倒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本来就是那么回事。 “我知道了,多谢你,衡嘉。” 衡嘉微微一笑,道:“娘娘无须同奴婢这样客气。” …… 顾景忙完,几位臣工退下,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听人讲那小冤家追进了,先是微怔,旋即笑了起来。 自去后殿寻她。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谢华琅早定了心,大大方方的向他一笑,吩咐其余人道:“我有话要同郎君讲,你们都退下吧。” 她先前在太极殿中住了将近一月,人内侍们早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后在陛下心中是何等分量,施礼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顾景见她神情郑重,似乎有正事要讲,倒有些诧异,拉她在身侧坐了,温声道:“枝枝,你怎么了?” “我听人说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不想自己闷着,便来寻郎君了。” 谢华琅也不瞒他,先将新平长公主之女与谢莹的纷争讲了,又开始说自己在竹林之后听到的那些,最后才握住他手,道:“她说我同宋氏生的像,是真的吗?” 顾景却没有答她,神情少见的有些怔楞,不是同她一道嬉闹时的困窘,反倒像是回忆往昔时的失神。 谢华琅心中微微一沉,却没有再开口,静静坐在他身边,等他回神。 顾景仍握着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几下,道:“这是新平说的?” 谢华琅道:“嗯。” 顾景眸光忽然冷了,垂眼去看那小姑娘时,才和缓起来,轻抚她面颊,道:“不像。” 谢华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生的不像。”顾景仔细端详她娇妩鲜的面庞一会儿,温和道:“枝枝要明些,目光也更狡黠灵动,而阿媛她……” 他语气里有了几分叹息与伤,轻轻道:“她是很温柔的,也很少说话。” 谢华琅能察觉到他此刻心中的情绪起伏,忽然有些难过,伸臂搂住他身,道:“郎君,你不要伤心。” 顾景反倒笑了,抚了抚她长发,道:“枝枝,你什么时候听见新平说这些话的?” 谢华琅伏在他怀里,不假思索道:“就是前不久嘛。” 顾景心中一软,道:“你不怕吗?万一我真是因为你像她,所以才中意你的……” “我相信郎君。”谢华琅从他怀里退出去些,定定望着他的眼睛,道:“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嫌隙,所以我一听闻,便进了。” 顾景静静听她说完,忽然笑了起来,将她紧紧拥住,低低道:“这样赤诚的侣,我何其有幸。” “少拿甜言语搪人,”谢华琅心中甜,却锤他一下,闷闷道:“你得说清楚,是不是只喜过我?” “是,”顾景温柔道:“我只喜过枝枝,没有别人。” 谢华琅心意足了,从他怀里挣出来,凶巴巴道:“以后也只许喜我一个!” 顾景道:“好。” …… 衡嘉一直守在殿外,还怕那小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二人再吵嘴,哪知门扉打开时,却是挽着手出来的。 他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却听顾景声音淡漠,吩咐道:“传新平进,即刻。” 衡嘉心中一凛,恭声应道:“是。” 谢华琅被郎君哄了好一会儿,只顾着确认自己那点儿事,却无暇顾及别的,现下见顾景如此吩咐,便知此事另有内情,诧异的看他一眼,道:“怎么了?” 顾景同她一道,往前殿去,徐徐道:“我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没能得到答案,今你进,才意会到几分。” 谢华琅面上疑未消,他见后,有些萧瑟的笑了笑,道:“阿媛在时,同新平是很要好的。” “啊!”谢华琅吃了一惊。 她毕竟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不甚了解,新平长公主与宋氏比她年长一辈,加之她们相,又是郑后时期的旧事,诸多忌讳,自然也无人再提。 先前听新平长公主那样编排宋氏,口中诸多不屑,她以为二人有仇呢。 顾景对她此刻的反应并不奇怪,握的那只手略微用力些,道:“我听你说那些话时,比你还要惊讶。” 他这样讲,谢华琅更察知内中另有内情,心中一叹,不再开口了。 …… 新平长公主接到传召时,心中不可谓不讶异。 新帝登基,她毕竟是郑后时期的“宗族叛徒”,虽然得以保全,但除去非去不可,极少会进,现下皇帝主动宣召,便有些奇怪了。 英娘有些惴惴,道:“会不会是为了今之事?” “不会的。”新平长公主勉强一笑,劝道:“陛下怎么会管这种闺阁女儿之间的小事?专程为此叫我进,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有了几分不详的预,先去更衣,同内侍一道进时,又悄悄了他一只荷包,有些讨好的笑道:“陛下今传召,所为何事?” 不被皇帝重视的人,忽然被传进,要么是天大好事,要么是天大坏事,左不过这两种罢了。 内侍不明内情,当然也不敢收,彬彬有礼的笑道:“天家如何,岂是奴婢们所能知晓的?” 新平长公主撞了个软钉子,只得讪讪一笑。 今之事,顾景并不打算叫谢华琅掺和,然而又怕她不知原委,想到别处,便叫躲到屏风之后听,却不出现在人前。 谢华琅欣然应允。 新平长公主到了前殿,见了这位长兄,便有些战战兢兢,问安之后,小心的垂下了头。 谢华琅是直来直去的情,顾景也一样,目光淡漠的在她身上一扫,开门见山道:“魏王妃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落地,于新平长公主而言,却是石破天惊,如遭雷击。 她面骤变,慌忙跪下身道:“皇兄明鉴,我同阿媛自□□好,我岂会……” 顾景淡淡道:“朕今也去谢家了,有内侍在竹林那儿,听了些很有意思的话。” 新平长公主回想起自己说的那些,汗出如浆,咬紧牙,道:“臣妹、臣妹……” 顾景垂眼看她,道:“天后处死魏王妃时,只说她失礼冒犯,却没提及巫蛊之事,你是如何知道内情的?” 新平长公主勉强定下心来,挤出一个伤怀的笑:“皇兄是知道的,臣妹那时糊涂,同天后亲信走的有些近,这才知道阿媛她……” “魏王妃死前,天后刚刚废黜章献太子,声势显赫,她怎么敢在中行巫蛊之术? 那些脏东西,莫名其妙就在她的寝殿里出现了,所以朕想,一定是她非常信重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