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谢玮、谢澜小时候是怎么作妖的,格外了句:“等到会跑会闹的时候,就不可了。” “还好意思笑话别人——你现在都不是什么乖孩子,更别说小时候了。” 卢氏听得忍俊不,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看,道:“却不知你将来做了母亲,会不会稳重些。” 谢华琅也不怕羞,见内室中没有别人,便挨挨蹭蹭的到母亲身边坐下,悄问道:“阿娘,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 卢氏也不瞒她,坦然道:“有的人会觉得疼,有的人便觉疼的轻些,因人而异。” 谢华琅想了想,又道:“怀着孩子的时候,能知道腹中是男是女吗?” 这一回,卢氏却仔细想了想,思忖一会儿之后,才道:“小娘子与小郎君是不一样的。我怀阿玮的时候,此前已经生有儿女,他在我肚子里动时,我便觉得这该是个小郎君,生下来一看,果然如此。” 谢华琅听得眼睛一亮:“还有此事吗?” “我是这样的,却不知别人如何,”卢氏说及此处,也觉好笑,了她额头,道:“女子妊娠生产,因人而异,你不要听我的,要听太医产婆的才是。” 谢华琅听她提及此处,心下忽然想到另一处,登时甜起来,有些得意的向母亲炫耀:“我先前进,见他在翻医书呢。” 卢氏微讶异,由衷笑道:“陛下倒是疼你……” 谢华琅还待说句什么,却听外边有沉沉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匆匆赶来。 卢氏笑意微敛,谢华琅也一样,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些不明所以。 前来传信的女婢疾行而至,气息仍有些急,脸上却遍是惊喜,人还没进门,便疾呼道:“夫人,林家世子没有死!再过些时,便能还京了!” 谢华琅听闻这消息,险些从座椅上跳起来,心中惊喜之余,仍有些忐忑不安,唤那女婢入内,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卢氏同样面期待,目光催促的扫向那女婢。 “中有人来传信,说是前线打了胜仗,世子有功无罪,不便将还京!” 那女婢喜道:“送信的内侍还要往别处去,只是陛下知晓娘娘心中记挂此事,便叫他先来府中说一声。” 谢华琅喜不自胜,道:“阿莹姐姐呢?可告诉她了吗?” 女婢笑道:“已经叫人去说了。” 谢华琅坐不住了,站起身看向卢氏,急急道:“阿娘,我去见见阿莹姐姐,她此刻不知该多喜呢。” “瞧你这模样,不定比阿莹还高兴呢,”卢氏说笑一句,吩咐打赏传信的女婢,又道:“我同你一道过去。” 洗三宴后,刘氏夜里受了凉,便有些烧热,吃过药之后,已然不打紧,只是还得仔细将养,以防万一,谢莹自然是就近照顾母亲。 听闻女婢送来的消息,刘氏原本有些黯淡的面容也骤然浮现出几分神采:“好好好!” 她转目去看身侧端娴秀婉的女儿,心中酸涩,竟喜极而泣:“陛下既叫人来送信,想是无碍了,阿莹终究是有福气的。” 相较于母亲的喜,谢莹的神情反倒要平静些,莞尔一笑,道:“能叫阿爹阿娘宽心,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外间有人传禀,道是卢氏与谢华琅来了,刘氏忙擦了泪,叫请她们进来,那妯娌俩一处说话,谢华琅便挽了谢莹的手,同样悄悄絮语去了。 “真是老天庇佑!” 谢华琅喜的不得了,扑过去抱住堂姐,不住掉了眼泪:“我为此事担心死了,当着你的面又不敢说,现下知道无碍,真是……” “林崇也是个混蛋!”她恼怒道:“等他回来了,我叫人把他绑起来打,凭空生这样一桩事,叫人这样担惊受怕!” “你倒比我这正主还生气。”谢莹心中暖热,取了帕子为她拭泪,柔声宽道:“事态如何,仍未可知呢。” 谢华琅气道:“阿莹姐姐,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 “好好好,我帮枝枝,”谢莹温柔哄她:“等他回来,你想打便打吧,我不拦就是了。” 因为从前林婉那事,谢华琅便有些不喜林崇,但就现下的形式而言,即便林崇是个萝卜,回来也比不回来好。 谢华琅甚至有些庆幸,亏得阿莹姐姐早先没听自己撺掇,跟林家退婚,否则现下林崇回来,反倒是个麻烦。 现成的朱买臣与恶——要真是传出去,整个长安能笑话二十年。 刘氏这病原就不算严重,听闻这消息,人也神奕奕起来,甚至张罗着晚间行宴,全家人一道庆祝,卢氏含笑劝了几句,从她手里接了这活计。 谢华琅心中巨石落地,同堂姐说笑起来,不过半个时辰,中便有人来。 衡嘉自袖中取了信,双手呈上,笑道:“陛下知道娘娘不放心,便叫人先来送个口信,好容易得了些许空闲,又怕您不知道前因后果,心中不安,便匆忙写了信,叫奴婢送来。” 谢华琅心中既暖且甜,伸手接了,将信封拆开之后,又想起另一处:“永仪侯府呢,可知晓这消息了吗?” “知道了,”衡嘉答道:“陛下同样差人往林家去送信。” 谢华琅谢过他,又着人请他去喝茶,见堂姐端坐一侧,娴静不语,便道:“阿莹姐姐,你若是等不及,不妨来同我一道看。” 谢莹推拒道:“那是陛下写给你的,我看算是怎么回事?” 谢华琅已然看了一个开头,除去最前边那句“卿卿如晤”,真没什么过火的字眼。 就她那郎君的正经情,岂会在书信上油腔滑调。 “来嘛,”谢华琅嗔道:“你再这样,便是同我生分了。” 她都这样讲了,谢莹如何还能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林崇等人到北境后,前几场仗打得并不顺利,高句丽于北境经营多年,城坚粮足,己方虽早有准备,想要克敌,却也非一夕之功。 更要紧的是,高句丽多年渗透之下,己方甚至出了细,几人初到此地,未曾察识人心,更无法即刻应对。 主帅蒋国公陈熙,惯以稳妥著称,见出师未捷,便暂且休战,对于敌将阵前叫骂,只做不知,私下里却同几位年轻副将商量,假做年轻人意气用事,愤出阵而落败,麻痹敌军之后,直取仓郾城。 林崇受命,假做不敌,失陷军之中,却趁高句丽骄兵之时,转道谋取别城。 九月初,三路大军于鸭绿栅会师,又过半月,破平壤城,宝藏王出城乞降。 早先蒋国公疑心军中有细作,并不曾将详细军情细述,直到战事终结,高句丽覆灭,方才送表归京,细述战事之余,又为先前隐瞒请罪。 中现下应该正忙,顾景想来事多,这封信也是言简意赅。 谢华琅翻阅到最后,心中已是大定,同堂姐对视一眼,神情中皆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云散显,水落石出,这场绵延多的雨,终于要结束了。 第73章 镜子 谢莹免于来放之苦, 于她、于谢家,都是天大好事, 当晚间, 谢家便行家宴相庆, 除去还在月子里的淑嘉县主,其余人都到了。 谢华琅喜坏了,拉着谢莹, 接连饮了许多杯,到最后,人都有些醉了, 被采青采素搀扶着,方才得以回去。 自是一夜好眠。 …… 谢家为林崇平安无事而暗松口气,林家人只会更加喜。 世子战败,来战事结束,便要论及功过, 永仪侯被免职,迁回长安, 世代沿袭的勋爵怕也会被削去,如何不叫人捶顿足,伤怀难过。 现下得知这消息, 永仪侯夫真是大喜过望,喜之余, 又殷殷期盼着儿子归京。 永仪侯私下里同子讲:“贤和此次真是将人吓坏了, 好在他有福气, 否极泰来。” “得蒙陛下器重,又有阿莹那么好的子,”早先永仪侯府风雨飘摇,谢莹却肯同林家风雨同舟,永仪侯夫人由衷,闻言道:“这是他的福气,务必要好生珍惜才好。” 永仪侯面赞许,颔首道:“能娶到阿莹为妇,的确是他之幸,也是林家之幸。” 多年夫,二人对视而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 谢华琅喝的醉了,第二不免起的迟些,好在有昨晚夜宴的由头在,没人前去催促,由着她睡到了上三竿。 谢莹的婚事有了着落,一直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也落了地,谢华琅人在塌上,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却没急着起身,而是思量起淑嘉县主的事情来。 顾景叫她去试探一二,却也说不必急于一时,以免了痕迹,反倒不美。 但谢华琅想着,倘若淑嘉县主真是天后的话,以她的头脑与行动力,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迟则生变,拖得久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自中归府之后,她便开始细细思量此事:淑嘉县主是何时开始筹谋这一切的呢? 隐藏在暗处,借力打力,将所有挡在谢华琅面前的障碍一一除尽,将她送到皇后的位置上,她又在暗中做了多少筹划? 谢华琅将目光放在了枕边那枚玉佩上。 这是当初她去道观中寻人,假做恼怒要走,从自家郎君手里哄来的,据说曾经是太宗文皇帝与先帝的物。 阿爹能认出来,淑嘉县主应当也能认出来。 谢华琅握住那枚玉佩,动作轻柔的摩挲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来。 谢徽。 一个身处闺阁的女郎,怎么会同魏王世子结识? 真的没有人在暗中为他们牵线吗? 当初谢徽与魏王世子之事暴出来,顾景为此不悦,专程训斥魏王世子。 ——要知道,在那之前,周王离京,作为嫡亲的侄子,他是最有力的皇位角逐者啊! 谢华琅忽然有些骨悚然,下意识的拉紧了被子。 从三月到九月,半年多的时间,从谢徽私魏王世子,到郑家献女,再到猎场遇刺,清洗宗亲,她经历了这么多事,一直都不曾察觉到异样,然而事过之后,方才忽然惊觉,原来冥冥之中早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 这是何等可怕的心计与手腕! 假若不是新平长公主偶尔间了痕迹,接下来又会如何? 淑嘉县主若要以外戚身份摄政,前提便是国有幼主,她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向顾景动手了? 谢允是长子,将来正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谢家,做幼主舅父,但在这之前,上边的谢偃与卢氏,乃至于谢令夫,又会如何? 谢华琅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有这样一条毒蛇在家中盘踞,正吐着信子,择人而噬,谢家却无人察觉,如此一想,便觉脊背生寒,真真可怖! 她翻身坐起,抬手道:“来人。” 一众女婢早就候在外间,闻声忙端了温水,备好巾栉入内。 谢华琅梳洗过后,便去同母亲请安,照旧逗过谢琛之后,便同卢氏讲了,说要去探望谢兰汀。 卢氏眉宇之间笑意隐约,听她这样讲,道:“我同你一道去,有两不见兰汀了,也是记挂。” 这可是意外之喜,有母亲同往,谢华琅前去,也显得不那么冒昧,她忙不迭应了,又请卢氏先行,自己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边。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