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忽然觉得不好意思直言缘由,随口道:“没有,我要来备着。” 白唤梅这才放了心,挽住她胳膊,遣退了身后的侍女:“我一个人闷的,陛下近来变化大,我也无人可说。” 白檀想起方才殿中的情形,心思转了转:“陛下怎么了?” “说不上来,总觉得对我越来越好了,他还推掉了纳妃的计划,觉待人比以往真心多了。” “那不是好事么?” 白唤梅叹气:“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样下去,我动了真心可如何是好?” 白檀忽然想起郗清的话来,她居然会想到请郗清来医治司马玹,果然是不同于往了。她有些慨,又有些好笑:“阿姊这是什么话,陛下是你的丈夫,你对自己的丈夫动真心不是天经地义么?” 白唤梅锁着眉头:“可这是深啊,动了真心还如何利益当先,我入不是为了与丈夫相亲相的,是为了白家。” 白檀拍拍她手背:“阿姊总想这么多,如何能快活,帝王之家也未必就没有真情,你这样岂不辜负了陛下一番心意?” 白唤梅没再做声,沿着回廊慢行,忽然道:“阿檀,你知道喜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觉么?” 白檀想了想:“诗经里说‘既见君子,我心则喜’,喜一个人自然是快乐的。” 白唤梅摇头:“你会时常想起一个人,会尝试去体会他的心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挂念他,想起他有时是快乐,有时却是忧愁,甚至是愤怒,你的情绪都围绕着他,那就是喜了。” “是么?”白檀将信将疑。 白唤梅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天:“算了,你早些回去吧,你都这么大了,心里记挂着谁难道还没数么?哪里用得着我多说。” 说完便带着侍女走了。 白檀本也没放在心上,径自出了门,心里还回味着她的话。 她记挂着谁?她想了一下,脑海里霍然浮现出的人影吓了她一跳。 “恩师出来的正巧。” 白檀豁然抬头,司马瑨立在车旁,褒衣博带,散发从容,衣襟还微微敞着,脸沉郁如这晦暗的天。 那脑海里的人影一下就到了眼前,她呆若木。 司马瑨走过来,以为她诧异自己忽然出现,便解释了一句:“本王经过城附近,便来接恩师一同回去。” 白檀“哦”了一声,跟着他上了车,简直像是踩在了云上,脚下都没了轻重。 车中悬着灯火,司马瑨坐定才看到她手中的瓷瓶,接过来看了看:“这是平罗散吧?恩师问陛下要的?” “贵妃给的。”白檀喃喃。 “此药甚烈,入骨三分。”司马瑨扯开微微浸了血迹的棉布。 白檀拎拎神,将药倒上去,捂在他伤口上,没想到他真疼得变了脸,眉头紧蹙了半天才散开。 “一般叫人疼痛的药都是良药。”她赶紧安他。 司马瑨舒了口气,忽然揽住了她的,抬起脸来:“恩师才是本王的良药。” “……”白檀对着他的视线,脑中似有弦越绷越紧,最后倏然断裂。 不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啊啊啊啊啊!!! ☆、第40章 立储 白檀忽然就抵着车厢不动了,别过脸去不发一言。 司马瑨看了她半天也不见她动弹一下,那伤口上的布条最后还是自己给绑好的。 平罗散的确有效,不出片刻便止住了血。 车厢中灯火随着行驶摇摇晃晃,白檀的侧脸也明明灭灭,像是凝了一层细细白白的膏脂。 司马瑨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伸出手指蹭了一下那侧脸,哪知她竟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瞪了他一眼,愈发往角落缩了缩,就这么缩了一路,到了东山脚下也没见她开口说过话。 这还没什么,进了别院她就直接回房关上了门,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 司马瑨对着她的房门回忆了许久,无外乎就是之前挑逗了她一句,以前也没见她在意过,今这反应为何这般烈? 中自然不缺他的眼线,他特地叫祁峰去询问了一下,祁峰很快就回来回话,白檀出前去过御书房,后来也见过贵妃,至于到底与陛下和贵妃说了什么,无从知晓。 第二一早有课,西厢房里如往常般传出了朗朗书声。 司马瑨起身时发现伤口竟已开始结痂,整了整装便要出门去军营,刚走到院门口,却见高平挡在那里。 他垂着头一板一眼:“陛下口谕,即起殿下足于宅,不可外出。” “凭什么本王的足?”司马瑨理了理身上胡服的立领,接过祁峰递来的剑配上,本不将这话放在眼里,仍旧准备出门。 高平没什么表情:“义城侯参了殿下一本,陛下不愿重罚殿下,但至少也要给个代。” 司马瑨冷笑一声,越过他就要出门,高平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敢挡。 “殿下没听清楚吗?”白檀已经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黑发白衣立在廊下,手中捏着的羽扇在指间转着圈:“陛下叫你足,你这是要去何处?” 司马瑨偏头看过去:“恩师可算是理会本王了。” 白檀视线游移了一下:“为师还有课要授,殿下若是还听为师教导,就赶紧收脚回来。”说完转身回了西厢房,脚步竟有些急。 司马瑨还真收回了脚,问高平:“足几?” “陛下没说。” 司马瑨盯着他,手指搭在间的佩剑上。 高平只好道:“兴许十来吧。” “哦?” 他无奈,又改口:“三五。” “那本王就领旨了。”司马瑨这才转身回屋。 高平总算完成了任务,赶紧回复命。 中近来正是多事之秋。 原定去年就该充实后的计划一直挪到了今年秋天也没实现,现在倒好,司马玹还直接拒绝了接纳世家女子入的安排。 如今后之中只有寥寥两三个嫔妃,出身最高、最受恩宠的只有白唤梅,这样下去中必然要落主白氏了。 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至今陛下无后啊! 先前出了贵妃落水的事,又出了白家散播谣言的事,可司马玹都按了下来,依旧不表态。 百官忍不住了,纷纷上疏进言,要求陛下充实后。 说句不好听的,大晋的皇帝都不长寿,司马玹虽然看着很正常,可至今无后,未必不是身患隐疾之故,他们也该多个准备不是? 司马玹将那些折子一一看了,只是叹息,并未回复。 每都是这些话缭绕在耳,白唤梅看在眼里,也是焦急,却又莫能助。 她甚至也开始劝司马玹,就接纳其他世家女入好了,兴许是她不能为皇室留后,并不是他的缘故。 司马玹依然摇头,他虽为人温和,可做了决定从不轻易更改。 白唤梅既替他忧心,心里又带着些许的甜。 世家之中当属谢太尉最动,折子也就他递的最多。 之前他本打算将女儿嫁与司马瑨联姻,没想到此路不通。他干脆咬咬牙,打算将谢如荞送去中,万一老天开眼让她给帝王留了后,那就不一样了。 谢如荞自然不愿意,如今又没理由可以常来找白檀了,心里大不痛快,这段时间正跟家里拧的厉害呢。那当街而过,逮着白栋还跟他吵了一架。 刘氏、桓氏、萧氏,个个都跟在谢家后面卯足了劲地上疏,一面不忘捏造白家霸占中的企图,整个朝堂一下糟糟的。 当然也有不动声的,颍川荀氏,河东卫氏,这两大家族都掌着不少兵马,一个固守西北,一个屯兵武陵,都是靠打仗说话的,从不多参与朝中的事。 司马瑨一直窝在别院里也无事可干,好在其他人没被足,王焕之和郗清往他这儿跑得可,几乎每都要来与他说一说此事进展。 “殿下认为陛下到底会不会纳妃?”王焕之也真是够无聊的,居然找了个鱼竿在白檀那养荷花的池子里钓鱼,宽大的衣摆都浸到水里去了,也没在意。 司马瑨倚在亭中端着酒慢饮,眼睛瞄着西厢房端正跪坐着的白檀:“何必多想,很快便能知道了。” 郗清专门负责捣蛋,王焕之在钓鱼,他就拿着食饵在他旁边撒:“要我说,陛下说不定是想做一回专情种子呢。” 司马瑨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白檀恰好转头看过来,一眼瞥到他,倏然又转过头去。 司马瑨凝眉撰紧了酒盏,本王是鬼不成? 司马玹依旧没有回复,谢太尉倒是聪明,提议百官商议此事,绝不让他再有机会和稀泥。 纳妃可以看作私事,皇嗣却是大事。这理由说得让人无法反驳,司马玹只好在早朝时给此事当众做了个回复。 “诸位卿在意皇嗣无外乎是担心以后皇位无法继承,既然如此,朕提早立下皇储便是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举朝哗然。 白檀这几一直回避着司马瑨,一见到他便觉得难堪,好像自己心底一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暴了,简直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偏偏他这几足,终朝夕相对,她只好每晚早早入去干活,才觉得好受些。 早朝上的消息传出来时,她正在与周止校对最后一份文稿,一个执笔大呼小叫地冲进殿内来说陛下决定立储了,她和周止对视一眼,彼此都是目瞪口呆。 “师尊,陛下能立谁做储君啊?” 白檀托起快掉下的下巴:“为师大概能见到那块封地了。” 周止一愣:“啊?什么封地?” “……没什么。”白檀眼珠转了转,司马瑨此刻尚未达到储君标准吧,到底能不能立他,她还真不确定。 可是司马玹属意的是他啊。 大概因为忙于此事,司马玹这几天都没召见她。 白檀也暗暗轻松,上次他那番反常的对话已让她察觉出一些异样来,何况如今知晓白唤梅已动了真心,还是该与司马玹恪守距离比较好,白唤梅是个多想的人,白檀不愿惹她误会。 她算了算时间,三五也快过了,司马瑨马上就不用足,她也不用终与他四目相对了,便将收尾的事给了周止,与内侍代了几句,自己就不再入来了。 还以为足结束,司马瑨就会如缰野马一样奔入军营呢,结果回去一进书房就撞见他坐在那里。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