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赐哈哈笑了起来:“女郎这是为在为某人说话啊。” 白檀端起酒盏敬了敬在座的人:“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诸位心里该有数,都中小人当道,诸位心里也该有数。” 周怀良但笑不语,他今是想帮着司马瑨拉拢这些人,杨氏自不必说,可朱张顾陆四大士族未必会加入。白檀这番话不管有没有用,家国大义摆出来了,司马瑨对晋国是有用的,少了他谁来对付秦国? “说起来,秦国先前叫嚣着要陛下放了凌都王,如今真贬黜了凌都王,他们却又什么都没说就退走了,本就有古怪啊。”周怀良看向在座的人:“想必勾结秦国的,恰恰是陷害凌都王的人吧。 话刚说完,却见在场的人全都盯着他,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周怀良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我竟给忘了,清谈不谈国事,失言失言,自罚三杯。”说完当真一连饮了三杯酒。 在座诸位遂又推杯换盏起来,就着白檀先前的话头继续往下谈,兴致都不错。 白檀不善饮酒,一直没怎么动面前的酒盏,只是与他们谈还算尽兴,便没急着走。她也看出周怀良的意思了,既然是能对付庾世道的,她可不会吝啬舌,最好再多拉拢些人来才好呢! 谈兴正浓,白檀听他们说着,偶尔也加入探讨几句,杨赐虽然形容病态,却很乐意与她谈,时不时转头问她意见,只偶尔瞥一眼司马瑨。 白檀这才发现他其实很在意司马瑨,反倒是司马瑨表现平淡,旁若无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瑨忽然扯了一下白檀的衣摆。 白檀以为只是亲昵的小动作,本没放在心上,心里还呕着气呢,也不打算理睬他。 司马瑨并不放弃,又扯了她几回,她终于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脸发白,忽然起身就去了舱外。 他这一走,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模样太不寻常,而且不寻常的太悉了。白檀寻思了一下,如今已是秋季末尾,换季之时啊,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请周怀良靠岸,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宅院去了。 周怀良识趣地没有多问,吩咐了外面的童子,画舫立即往岸边驶去。 白檀向在座的人告了声罪,起身走去舱外,司马瑨扶着栏杆立在船头,脸已是苍白如纸。 她赶紧扶住他,小声问:“发作了吗?” 司马瑨摇摇头:“不过快了。” 好在顺风,画舫很快到了岸边,白檀也顾不得避嫌了,扶着他下了船,也没来得及与船舱中的人道别便匆匆往宅院赶。 来的时候不觉得,此时越着急越觉得这条路竟这般漫长。 好在宅中仆从都不怎么在院中走动。 白檀将司马瑨扶回房中,趁着发作不明显,将他扶去边坐了,一边匆匆跑去门边将门给闩严实了。待回来时,见他已经抚着口跌在案席上,额头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发作起来十分迅速,司马瑨开始浑身战栗,身上滚热,如往常一样意识也开始模糊。 白檀爬上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躺在自己膝头,抚着他的脸,一边细声宽:“忍着些,很快就会过去的。” 司马瑨拖着她的手抚在颈边,呼重,没有好转的迹象。 白檀陡然紧张起来,如今郗清不在身边,这痛苦只怕会持续许久,他只能硬捱了。 “你记得药方吗?”她凑在司马瑨耳边问,若是知道药方就可以抓药来煎,总比这样好。 司马瑨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白檀愈发担忧,也不知硬熬会怎么样。也怪她这几因那点说不出口的事跟他怄气,竟将这事给忘了,否则早些写信给郗清,他已经来得及赶来的。 不对,归结底还不是怪他自己! 这么一想,看着眼前的人又有几分愤恨,可见他难受的揽住她的时,她又开始心疼。 司马瑨浑身发热,搂着她降温,眼里像是蒙了层雾气,这是意识涣散的征兆,没有一时半会儿他清醒不了。 白檀托着他的脸,那眼神时不时会显出狂躁和狠戾之,他的手掌就揪着她身侧的被面,几乎发出紧拧的咯吱声来。 她只好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安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至少先叫他清醒再说。 直到窗外天暗了下去,司马瑨终于清醒了,伏在她颈边轻轻息。 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透,白檀只觉得自己抱了一团火,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问:“还要紧么?” 司马瑨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生不如死……” 白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无法知这种痛苦,能做的也只是抱着他安他几句罢了,垂下头贴住他额头,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分担一些了。 司马瑨的触到了她的鼻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含住了她的。 身体在战栗,意识也混沌,唯有眼前这味药,可以解救他出苦海。 王焕之酒醒了之后就赶紧回了家,王敷正在与他幺弟亲昵地叙话,他站在廊下吹了许久的冷风才终于被唤进厅中去。 “怎么,有事?”王敷问话时眼睛盯着面前的茶盏,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 王焕之笑呵呵的:“父亲,如今因为立储一事闹到这种地步,我觉得您应该去劝陛下放弃立储,改为纳妃。” 王敷这才抬眼看他:“你懂什么?陛下一心与世家周旋,不会愿意再在后中牵扯入世家的势力,白家就是因为名声大势力小才有了个白贵妃,其余的士族女子,越是门庭高他越不会纳入后。” 王焕之叹了口气:“那可就不好办了,听说庾世道想要扶持历王的小儿子司马珉做储君啊,倘若他成功了,以后岂不是要挟天子令诸侯了。” 王敷闻言一下紧张了:“有这事?” 王焕之一本正经地点头。 王敷坐不住了,庾世道以往占着豫州做土皇帝就算了,如今居然想将势力伸到都城来,这怎么能忍。他思索片刻,重重将茶盏往案上一磕便要更衣入见驾。 王焕之目送他出了门,就着煮茶的炭火将司马瑨寄来的信给烧了。 司马瑨轻轻扯了一下,都城里的那暗线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动起来。 然而此刻他本人实在没有力气扯动什么。 白檀也习惯了,每逢他发病必然被他搂成一团亲吻啃咬。只是觉上还是不同的,她已与这副躯体坦诚相见过,见识过甚至畏惧于这具身躯里的力道,如今再被他碰一下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火炙烤一般煎熬。 司马瑨意识蒙中还带着些许怨尤,含着她的耳垂:“不让我进房,嗯?” 白檀羞愤难当,狠心推开他,结果他又痛苦地佝偻起了身子,只好又俯下身去搂住他。 “你就是要气死我就对了!”她忿忿不平地在他耳边低吼。 司马瑨捉着她的手抚在口上,宽地叹息一声,翻过身仰卧,黑发散开,双眼离地望着她。 白檀为此一惑,多余的话哽在喉间,又咽了下去。 眼下郗清不在,没有药物和施针的控制,此番发作持续的时间也比往常久,几乎一直在反复。 白檀没顾得上吃饭,司马瑨也只饮了些水,几番煎熬,直到半夜也依旧是无休无止的模样。 这一夜几乎没睡,第二一早,白檀顶着两个青灰的眼圈出了房门,叫下人去抓几服宁神的药来,只说自己要用。 下人见她这幅模样半点也不怀疑,赶紧去办,药煎好送过来时头已高。 司马瑨刚刚发作完一场,白檀喂了药给他,效果似乎也不大,但他终究糊糊睡过去了。 一切都很安宁,门窗紧闭,无人知晓屋中有人在受着煎熬。 一直到了午后,白檀端着药碗出房门后,再看到头,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觉。 直到此时才觉到饿,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去了前厅。 饭菜很快送了过来,她立即就座用饭,吃的很急,因为吃完还要立即赶回去照顾司马瑨。 尚未吃完,一名婢女前来禀报,说是义兴郡的杨大人来拜见了。 白檀被噎了一下,饮了口茶才缓过去,问道:“哪个杨大人?” “义兴郡郡守杨赐杨大人。” 白檀听到这名字才想起来,先前在画舫上还与他相谈甚呢,说起来也是司马瑨的亲戚,不好推拒,便吩咐将他请来。 杨赐进门时,白檀已经吩咐将饭菜撤去,案上摆着茶果,她端正跪坐着,除了神疲倦之外,仪表挑不出半点瑕疵。 侍从们都退下去了,杨赐身上罩着件宽大的披风,看起来人愈发有些苍白病弱,他入席就座,笑了笑道:“我是被阿奴请来的。” 白檀一愣:“阿奴是谁?” 杨赐拍了一下额头:“我还未说清楚呢,阿奴是司马瑨的名,他母亲在他幼年时给他取的。” 白檀恍然,这名也太普通了,士族子弟里好多都叫这奴那奴的,兴许改还能拿来取笑他一番,可眼下他还在遭罪呢,这念头只能下来。 她很意外,这二人看着面上毫无,私底下居然还拜访起来了。 “他请杨大人来做什么?” 杨赐神情间藏了几分促狭:“他父母皆已不在,我是舅舅,便是长辈,他请我过来,自然是为你们二人做主的。” 白檀正愣着呢,司马瑨忽然走到厅中来了。 白檀大惊,立即起身去扶他,他整张脸都发白,却穿戴很整齐,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珠,应当是还没复发,居然还能走到这里来。 杨赐丝毫不觉有异,起身道:“你自己叫我来,却到此时才现身,算是怎么回事?” 司马瑨并未解释,抬了一下手,请他就座。 杨赐只好返回去坐好。 司马瑨将白檀拉至身边,掀了衣摆在杨赐面前拜了一拜,示意白檀也跟着下拜。 白檀不明其意,与他大眼瞪小眼。 司马瑨抬手扶了一下口,白檀这才顺了他的意跪了下来。 反正也是父母辈的,拜一下也没什么。不管因由,早些应付完好叫他赶紧回去休息就是了。 出于这个原因,白檀这一拜甚是敷衍。 杨赐也不介意,抬手请二人起身,语气有些无奈:“也罢,非常之时,只能一切从简了,今为你二人主了婚,你们今后便是夫了。”说完饮了口茶,起身理了理披风便要告辞。 白檀刚要起身,听闻这话又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原来司马瑨把他请来是为了这个? 她转头看过去,司马瑨只笑了一下,撑着她肩头站了起来,去送杨赐。 杨赐一路不言不语,直奔后门,到了门边才停了一下,转头对司马瑨低语:“虽然我欣赏白檀,但她毕竟做过你老师,你此举已经坏了师生纲纪,他若要登上大宝,必然为人诟病啊。” 司马瑨体内不适,只点了一下头,看神也本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杨赐叹息一声,出门走了。 白檀早已没了嫁人的念头,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居然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 嫁人不是该有很羞涩很喜悦的情绪吗? 就这么一跪完事了,谁能有那么丰富的情绪啊!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