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说三分靠天定,七分靠打拼,一个人的智慧和城府与他的阅历和年岁有很大的关系,可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太后能有什么阅历呢,纵然她伺候了殷祖帝三年,却也只是被锁在深三年,可她却有如此凌驾在众人之上的惊人天赋。 她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份,甚至是尖锐。 殷玄看着她,目光中难以扼制地出了深深的折服和敬佩,他低应了一声是,下去找封昌。 找到封昌,传达了太后的指令后,二人便去了城门外。 聂青婉要去踏青,聂音和任吉都很赞同,今天天气真的很好,若聂青婉没进,这个时候也是跟孩子们一块闹闹地去郊踏青的,但她是太后,那就不能跟别的孩子们一块了,而且,她还让殷玄向小国国君们传达了那样的旨令。 聂音和任吉都听得懂,这是太后要在郊外踏青之地接待这些小国国君们呢。 为什么在郊外,而不是在皇,那自然是因为太后觉得这些小国国君们已对大殷不忠,不配在皇里见她,他们也不配再入殷国皇。 既知道是要在郊外踏青之地面见这些小国国君们,聂音和任吉就吩咐开了,该备的东西都一一备起来,军和御林军们也随行跟上,包围了一个郊之地,专门为太后踏青所用,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去,草地上搭了帐蓬,作为临时休息以及接见小国国君们使用。 聂青婉先到,小国国君们后到。 如果说以前的小国国君们对这个年仅十岁的太后还抱着极为轻视的态度,那现在他们就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小太后了。 小国国君们其实没见过小太后,每年岁贡之物并不是他们亲自来送,就是三年前小太后嫁给殷祖帝的时候他们来凑了个热闹,远远地看了一眼,只知道是一个小女娃,至于人品如何,心如何,他们并不得知,纵然也会十分关注大殷的朝堂,关注大殷的皇室,可有关这个小皇后的信息却极少,她是女子,又那么小,不代政,不领头的,谁会关注她呀。 不关注,也就一无所知。 而能知道的,无非就是大殷皇室式微了,殷祖帝病重,原本在他病重的时候是可以从殷氏族人中选一个继承人的,可他偏偏没有,非要等到死了,托旨给一个十岁的女娃。 小国国君们面上不说,可私底下哪个不是在笑殷氏皇族当真是没人了,才让殷祖帝把这么一个重担到一个十岁女娃娃的手上。 一个十岁的女娃,会什么,懂什么呢? 以前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可现在不那么想了。 从退回贡品,到拒他们入城,到下令斩杀不服者,再到派人把三个国君的尸体运回国,派使臣去安抚,之后允诺他们进城,却让人传话说她在踏青,让他们不得不去踏青之地见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出,无疑让小国的国君们认识到了这位十岁小太后的高明手腕。 她确实只有十岁没错,但却不能以十岁的眼光去衡量她。 这个时候小国国君们才幡然醒悟,为什么殷祖帝会临终托旨给她,而殷祖帝是何许人物,他既托旨给了这位小太后,自说明这小太后真不是一般人。 小国国君们的面皮紧了紧,跟在殷玄和封昌身后,进了郊踏青之地。 一行人停留在临时搭建的帐蓬外面,殷玄进去汇报。 可是进去了才发现帐蓬里没人,殷玄又出来,让他们先等着,他去找人。 这一找就没再回来。 到了中午,殷玄才姗姗赶回,头大汗,冲他们一行人说:“太后在野炊之地,让各位君王到那里吃午饭,我领你们过去。” 就这般,整整站了一个上午,受不冷不热的风吹着,一直吹了一个上午,这才见到那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小太后。 那天之后,小国国君们不敢异动了,至少,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安份了。 贡品如数归入国库,大臣们由衷地赞叹小太后高明的处事方法。 这事儿传入殷德耳中,殷德哼了一声,嘴上不承认这个小太后的能为,可心里实打实也为她鼓了一个掌,说了一句做的漂亮。 彼时年仅十三岁的殷天野是殷德最看中的也是整个殷氏皇族都愿意承认的下一代君王,但偏偏,小太后不选殷天野,选了殷玄。 殷德对殷天野说:“这个小太后的做事风格跟我们殷氏皇族都不同,我看她这回选了殷玄,是真的打算让殷玄继承大统的。” 殷天野笑着说:“只要是殷氏皇族之人,是谁有什么关系?” 殷德虎着脸说:“当然有关系!殷玄怎么能跟你比。” 殷天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刚皇叔也说了,这个小太后的做事风格跟我们殷氏皇族不同,她要扶持的下一代帝王或许跟我们想像的也不一样,在别人眼中好的,或许在她眼中并不好,在别人眼中不好的,或许在她眼中就是好的,她应该有一双独辟蹊径的慧眼。” 殷德冷哼:“什么独辟蹊径,无非是选一个听她话的傀儡罢了,我殷氏皇族人才济济,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殷玄强,可她偏谁也不选,就选殷玄,鬼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皇叔不放心,你明天也进,去呆她身边。” 殷天野一愕:“啊?” 殷德瞪他:“啊什么啊,不能让她的如意算盘打成,多一个人在她身边,我也能放心。” 殷天野苦笑,他知道他拒绝不了,不说殷德对这个小太后不放心了,整个殷氏皇族都对她不放心,殷德把他放在小太后身边,大概也是监视她,当然,有可能殷德想的是有他在小太后身边了,小太后就看不到殷玄了,毕竟在殷德的眼里,他要比殷玄好一百倍一千倍。 但是,他刚也说了呀,在别人眼里的好,在小太后眼里可不一定好呢。 殷天野被殷德强势地带进,带到了聂青婉的面前。 聂青婉在书房里看奏折,才十岁的女娃,已经没了任何玩乐时间,自贡品一事过后,聂公述差人往她这里送折子的频率就加多了,起初是两天一次,现在是一天一次,且,有些大臣们也偶尔会来找她问个事,拿个主意。 虽然每回送来的折子不多,大约为每早朝的五分之一吧,可这也着实耽误了聂青婉玩的时间。 再加上聂青婉有心要把周边每个国家的地理风情给清楚,故而就更没时间玩了。 她现在每除了吃饭睡觉,当真就只剩下看书了。 才十岁,也不是所有字都认识,遇到不认识的字还得学。 聂青婉觉得她现在忙的像个农夫。 当然了,不管她多忙,聂音要做事的时候还是会去做事,不伺候她,任吉要去做事的时候也会去做事,也不伺候她,唯一呆在她身边不走的就是殷玄。 因着聂青婉看书的时候一定拉着殷玄,殷玄白天就不练武了,晚上练。 这会儿聂音不在,任吉也不在,就殷玄在。 殷德把殷天野带过来的时候殷玄照常的在书桌旁研墨,殷德冲聂青婉说明来意之后,殷玄就眯着眼抬头,看向了殷天野。 殷天野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殷玄不顾他这张笑脸,低下头继续研墨。 聂青婉稀奇极了,她搁下手中的折本,看向殷德:“让殷天野也来本的慈恩?” 殷德说:“是。” 聂青婉笑着支着下巴,看向殷天野。 殷天野十三岁,个子已经长开了,比她跟殷玄都高,眉眼贵气琉璃,一眼扫去就能分辨得出他是正统的资深皇族。 若非那天殷玄出手杀殷山,聂青婉第一个考虑的帝王人选也是殷天野。 只是,现在既有了殷玄,那她就不再需要殷天野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 天意让她选一个令人出其不意的人。 天意让殷玄撞入了她的视线。 聂青婉笑道:“好呀,多一个人我也多一个说话的。” 于是那天聂青婉把殷天野留了下来,但殷天野跟殷玄不同,殷天野不住慈恩,只每来慈恩报到,晚上还回殷氏皇族休息。 殷玄是住在慈恩的,白陪聂青婉看书,晚上练武。 偶尔任吉在伺候了聂青婉睡下后,会去瞧一瞧殷玄练武的进展,以任吉的眼光来看,殷玄确实是一个练武奇才。 他从问帝山给他取了两本剑侠秘籍,那都是世代传的上古剑术,一般人一年都不一定学得会,可殷玄短短几天就能参透了。 他只要勤加练习,武功绝对能腾飞好几个阶梯。 任吉瞧着殷玄,相当的意。 中的子是极为枯燥的,转眼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万物复苏,翠鸟鸣叫,草发芽,河开封,一片暖花香,气候渐暖,暖衣全换了上新装,原本应该是令人十分舒心的季节,可是就在这个月,大殷的泰山北斗镇国之臣聂公述去世了,举国悲痛。 这个消息传入周边小国,那些暂时按兵不动的小国们又开始蠢蠢动了。 次月,有边防文书传到朝堂,言明有小国支兵进犯大殷边境之城,扰百姓,文书是武丞相聂武敬接的。 朝臣们看到这样的边防文书,简直震怒啊。 聂公述不在了,殷氏皇族不能任意手朝堂之事,又无新皇,他们只好去找太后了。 聂青婉接过边防文书看了,看完,语气很淡,只问了一句:“就只有这一个?” 聂武敬愣了愣,不明所以:“太后的意思是?” 聂青婉说:“应该不止一个,不急,咱们慢慢等,前期他们也只敢扰一下百姓,不敢真的伤我大殷一匹一夫,但是后期就不确定了。” 聂武敬问:“那要增兵过去吗?” 聂青婉眯了眯眼,笑着说:“增了兵,怎么给他们放肆的空间呢,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一阵子,注意百姓们的安全,等我这边安排好了,我会亲自去会会他们的。” 聂武敬没听明白,什么叫——等我这边安排好了,我会亲自去会会他们的。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聂青婉。 聂青婉却不跟他详细解释,只让他把边防文书拿走,跟大臣们说一说,让大臣们不用心慌。 聂武敬无法,只得先退下了。 殷玄和殷天野还有聂音以及任吉都在书房里,等聂武敬退下去之后,殷玄朝聂青婉看一眼,殷天野也朝聂青婉看一眼,聂音和任吉表情不变,该怎么伺候着还是怎么伺候着。 殷玄想到这段时间小太后废寝忘食看的那些书籍,心中大概猜到小太后想干什么,只是她说安排?她安排什么了? 殷玄什么都不问,只安静地站在一边儿。 有聂音和任吉在,他连墨都不用研了。 殷天野率先出声问聂青婉:“太后是打算对这些小国用兵了吗?” 聂青婉笑说:“蹦的蚂蚱,要么赶出田地,要么灭死在田地,总不能放任他在田地里生发芽,祸害秧苗,要是这蚂蚱有自知之明呢,就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窝着,可他若不想窝着,老是想着上蹿下跳,显摆他的存在,威胁庄稼,威胁农夫,这可就惹人痛恨了,对这样的蚂蚱,不杀怎么养田?” 殷天野挑眉,跟了这个小太后一个多月,实在为她的睿智折服,每每说出来的话也是妙语联珠,让人忍俊不的同时又忍不住拍案叫绝。 过年的时候殷玄送给了聂青婉一只蚂蚱的事情殷天野不知道,但后来殷玄又编了一些蚂蚱给小太后,殷天野是知道的。 那些蚂蚱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偶尔小太后看书看累了,就会拿出来玩一无,所以,殷天野知道那些蚂蚱全来由于殷玄之后,于是,他笑着说:“这蚂蚱的脾我不大懂,但是殷玄懂,让殷玄说道说道。” 殷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殷天野笑,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眼,那一眼好像在说:“这下子马拍到马蹄子上了。” 殷玄送蚂蚱给聂青婉,才不是拍马呢。 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知道什么是礼物么? 跟这种老是高高在上的人也说不通,他们也不会明白一个人亲手为另一个做礼物意味着什么。 殷玄抿了抿嘴,看向聂青婉。 聂青婉也看着他。 殷玄说:“太后说的辟,蚂蚱本来就不是好虫。” 聂青婉噗嗤一笑,打趣他:“那你还编来送我?” 殷玄说:“假的跟真的又不一样,这假的好玩,仅供娱乐,真的就要另外对待了。” 聂青婉点头:“说的在理。” 殷天野说:“太后似乎老早就知道这些小国们会不安分,你刚说你这边在安排,在安排什么?” 聂青婉小小的手掌拄着下巴,说道:“组合线路。” 殷天野咦一声,问:“组合什么线路?” 聂青婉说:“大殷周边的小国很多,并不是每一个小国都对大殷有异心,这国土千万,道路千条,如果毫无章法地出兵,一来效率低,二来容易损兵折将,三来嘛,那就是不容易连续作战,像这种潜伏了很久的异心者,一旦崛起,势必排山倒海,城池连城池,若不准地算出这些城池与城池之间的距离和时间,很容易陷入被动局面,大殷再强,也不能全部兵力倾出,主要兵力还得守在国内,出去的,只是一少部分兵力,所以,这一少部分兵力,一定得每战必胜,如此才能震慑敌人,而想要每战必胜,就得抢占先机,先机不是老天爷给的,是靠这里。”她指指脑袋:“分析的。” 殷天野听的佩服:“这一个多月你都抱着书不丢,原来是在做这事?” 聂青婉说:“是呀。” 殷天野问:“线路组合好了?” 聂青婉说:“大概,基本都在我脑子里了。” 殷玄挑眉,闻言很是认真地把她的小脑袋看了一下,额头微微地了,想着这样的小脑袋,里面能装什么。 什么都能装。 后来殷玄深刻受到了这个小脑袋的威力。 聂青婉的这一席话让屋内的四个人都知道她有出兵的打算,且,用她的话说,即便出兵,也只是少数的兵,大殷百万雄师依然还是盘踞在国门,守护国民。 那么,想要用少数的兵来震慑周边小国,那就得用兵良将。 殷玄想了想,问聂青婉:“要传封昌吗?” 聂青婉说:“不用,在官府之家发一张招募令,要能力出众者,不论年龄多少,但凡能在任吉手下过十招,能与你打成平手,就入本慈恩。” 殷玄哦了一声,转眼就将这个命令传达到了所有官府之家。 陈温斩就是在这个时候入的,然后成为唯一一个能在任吉手下过十招不倒,还能与殷玄打成平手的男孩儿。 殷玄将他带到了慈恩,面见聂青婉。 原本陈温斩还有些吊儿郎当,他本来不想来的,但祖父说了,他嗜武成痴,如今能为国家出点儿力,就好好的做回男子汉,说的他不为国家出力就不是男子汉似的,虽然他小,可他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汉,再者,陈温斩也确实很想跟任吉过几招,再跟这个被太后选中的未来太子过几招,他便来了。 他委实没想到他会过。 他也委实没想过他会在这个慈恩里见到那个雪中小姑娘! 当她转过身来,面向他的时候,陈温斩的心咯噔一声,有什么裂了。 纵然他只有六岁,可他也受到了心里的不舒服,他蹙眉,伸手按了按口的位置,那个时候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觉,后来才知道,那是绝望,跟殷玄一样的绝望。 可这个时候他只有六岁,也跟殷玄一样,不明白情为何物,他只是震惊于那个女孩子竟然是十岁的小太后! 而他虽小,可他却十分的清楚,太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就是喜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六岁的陈温斩只是很喜那个雪地里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喜,也只是纯粹的喜,可看到太后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连纯粹的喜都不能有了。 陈温斩震惊地站在那里,眼中的光从明亮转为暗淡,呆愣愣地看着那个衣饰华丽容颜倾城的小太后。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