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坐在那里,低着头仍然一言不发。 宣煊听完也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正是午时,正是一天之中最暖的时候,可三月的光再明媚,也照不亮萧玥面上的沉云,少年血战沙场之后,身上的杀气越发浓重,将英的面容衬得更加成而冷肃,此时他眉宇间皆透着隐怒,似乎随时开口便随时都会有惊雷炸出。 宁镜垂眸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秦杜鹃所说的,确有其事。” 萧玥终于是抬起了头,他看着宁镜,深深的眼窝里一双眼中有着无尽的痛楚和愤怒:“什么叫再过一两年……” 死期将至! 宁镜心中狠狠一痛,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指甲戳进里,他却觉不到疼痛,只能暗自沉着呼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随意些:“这是药效。” 宣煊对于宁镜的来历知道一部分,他知道宁镜被宣离囚困了四年,却并不知道倾世之花之事,但听到死期将至时,他亦是惊愕万分的:“什么药?能解吗?” 宁镜不敢看萧玥,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遮住了眼中的神,那染着血的白衣如同一朵被玷污的洁白莲花,红得那么刺眼。 “纤弱少年,最是得人心。可少年是不能长大的,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活到二十岁。” 抑制生长,同时又要催动气血供给身体所需,一旦人被掏空了,便也活不成了。 为什么倾世之花十六岁,甚至十五岁便要送出去,因为他们的花期太短,最多六年已是极限。 屋中再次沉默下来,连宣煊都跌坐到了椅子上。 他看着逆光中宁镜俊秀绝伦的面容,遗憾惋惜心疼混杂在心间,一时竟觉得苦涩万分。 “金灵,是什么意思。”萧玥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仿佛都滴着血。 宁镜浑身一颤,似乎被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身子瞬间僵住,但又立刻像不受控制般地搐了一下。 萧玥自然是看到了,立刻便说道:“算了,我自己查吧。” 之前他们查到张诗贿赂之事时提过一嘴,他便查觉到宁镜的不对,只是当时事情来得忙,便忘了,如今又再次听到,而宁镜的反应却让他心头有不好的预,立刻便打住了。 宁镜这时却笑了笑,他没有看萧玥,而是看向了宣煊:“殿下,听说过金灵吗?” 宣煊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他在口腹之上从未有多少留意,便也并没有过多在意过,于是说道:“听过,但未见过。” 宁镜又说道:“那殿下可曾听说过,杀妾飨士。” 宣煊脸瞬间一变。他通读经史,自然对此事知晓,只是如今宁镜在此时提起,他立刻便觉得不对。 “古有张巡杀妾以宴将士,今有桓王养美人供人所食。”宁镜微微仰起了头,琉璃般的眼在光下几尽透明。 金灵是…… 时疫之时,他光是听闻易子而食之事便惊骇的连饭都吃不下,如今听到这话,宣煊无法抑制地涌出一股恶心吐的觉,他脸白得像是失血过多的病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镜:“你……你说什么!” 张诗还曾向他献过金灵,只是他并不好此道,所以未有品尝而已。 如果当时他真的吃了,那他……宣煊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连拿茶盏的手都有些抖了起来。 宣离从青楼发家,若只是做寻常的皮生意,怎么可能那么快便将永安权贵收揽到手中,自然要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和手段。 “元康十七年,曾有过一场大雪,而雪灾后的第二年却又遇大旱,百姓无食裹腹,饿死无数,此时许多百姓为了家中老小,便生出一桩易,称为菜人。” 芙蓉肌理烹生香,作馄饨人争尝。 以自身血,换家人一顿能裹腹的米粮。 这本是残忍至极的无奈之举,可到了权贵那里,却成了追求刺,足口腹之的新鲜玩意儿。 一场泯灭人的易,却有人将之当作笼络人心的手段。 “水乡养人,以金陵为首,于是宣离将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带来,供他们吃穿,许多孩子甚至是自愿跟着他去的,一旦养到到纤浓合度之时,再送入府中供人……因这些人多数都被养在金陵,也被称之为金陵,后因太过明显,便又称金灵。” 宁镜说着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地似乎毫无波澜,可袖中藏着的手,指甲早已将手心戳穿,一片濡。 “你不吃,是因为……”宣煊不可置信地听完这一切,后面的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宁镜却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没有吃过。” 因为他就是那片。 在被宣离喂养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十四岁时,第一次身体有了反应,便被秦杜鹃带到了一间密室,被人牢牢地绑在了那特殊的椅子上,行刑的人拿着薄如蝉翼的刀在他背上一片片雕刻。 落下的皮被秦杜鹃和另外的人放入滚烫的汤水里,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嘴里被着布,他叫不出声,可背上传来的每一刀都那么清晰,痛楚让他几乎昏死,可却偏偏让他还留着一丝清醒,汗水将他的眼打,朦胧中宣离就坐在不远处,看着秦杜鹃带着人,当着他的面,吃下他的。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