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照秋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地上。 明明刚刚坐着的是柔软的蒲团,这会儿却成了 滑的青砖。 是富贵人家用来铺院子的那种青砖,司珀家里用的就是这种。 可她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谁家的院子,毕竟除了脚下方寸之地,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被笼在一片茫茫白雾里,耳畔没有一点声音,有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无措 。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 子,她整肃心神,手掌撑在地面上起了身,忽而听见一声轻响。 “叮——” 原来是她和司珀离开京城的时候,聚珍坊的老板亲自带人送来的,她定做的玛瑙 步。 红得通透莹润的玛瑙,被巧手雕琢成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狐狸,眯着双眼,几时都是笑盈盈的。 玛瑙磕在青砖上,声音清脆好听。 她瞧着那小狐狸,不由得 角微弯,索 解了下来握在手心里,好给自己一点勇气。 这是什么地方呢? 夜阑是不是也在这里? 白雾带着些 气,逆着她前进的方向,凉丝丝地扑在脸上。即使 觉不到恶意和杀气,阮照秋身上的黑雾还是自己冒了出来,丝丝缕缕环绕着她的身体旋转着。 那片白像是怕了她的黑,所到之处,白雾竟然被驱散了一二。没想到这煞气还有这样的用处。 “去——”她右手一挥,黑雾随着她的话又散开了些,寸寸 退白雾,叫她看得远了些,勉强认出来这似乎是一片废弃的园子。 远方的路面上隐隐有些光点,微微的红,要不是她此时因为紧张而凝聚了心神,只怕就被略过去了。 她快步走过去,在那微弱红光处蹲下来细看,竟然是一滴血。 不远处还有一滴。 又有一滴。 血滴绵延向前,她揪着心顺着这血滴往前走。 眼前一面断墙, 绕着枯萎的藤蔓,深灰破败的砖石墙边坐着一个人,红衣破损,黑发凌 地贴在脸上,正靠着墙紧闭着双眼。 正是夜阑! 他的脸 看起来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圈,眼眶下一片青黑。瘦削的侧脸有一道血痕,划过高 的鼻梁,血 早已干涸了,越发显得他脸 苍白。 右臂红 的箭袖被撕碎了, 出像是被野兽的牙齿撕咬过的伤口,殷红的血顺着手臂, 过掌心,缓慢地洇在地面上。 “夜阑——”阮照秋疾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瞧见了他的手掌,又是一惊。 那只垂在地上的右手, 是鲜血,一枚锋利的野兽牙齿穿掌而过,将他整只硬生生钉在地面上。 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累极了,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可也就只看了一眼,温柔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纤长秀美的眼睫合拢,在眉梢出画出一道利落 畅的弧度。 阮照秋心中酸涩,伸手抚过他右臂的伤处,黑雾随心而动,层层包裹住他的手臂,幻化成一片粉,狰狞的伤口很快就恢复如初。可他手掌的伤处她却不敢动,黑雾能腐蚀那兽牙,可若不小心连他的手都 伤了,如何是好? 待他醒过来再说吧,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罪了,她想,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扯着裙子在他身边坐下,拉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她的黑雾着实厉害,白雾每每想要重新涌上来,却总是不敌,只能被煞气越 越远。墙上的枯藤都跟着化成黑粉,在墙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焦痕。 夜阑在她肩头靠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眼,歪过脑袋贪恋地看了她一阵,微微一笑,又闭上了,喃喃自语道:“说好不做梦的,怎么又梦见姐姐…” 阮照秋心里一酸,软语道:“不是梦,我来寻你了。” “嗯…”他又闭了一会儿眼,大概是终于明白过来了,陡然惊醒,微微侧过脸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而出乎意料的,相当微妙的神 。 他的脸庞被剧痛和憔悴夺走了大半神采,可眉眼依旧深邃秀美,瞧着越发叫人心疼他。 阮照秋忍着心酸,笑着看他,又拉过他的左手贴在脸上,“如今可信了?” 夜阑浑身一震,单手猛地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真是你,真的是你。” 他的力气那样大,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碾碎一样。 阮照秋却担心他右掌伤处,微挣了一挣,“别 动,小心伤口崩裂了。” 他动作这样猛,伤口自然迸裂了。锋利的兽牙闪着森寒的光泽,死死捅穿了掌心,溅开一片血迹,简直不能想象事发的那一幕是如何惨烈的景象。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