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话其实不影响,因为他在梦境里是不需要说话的,梦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某种意义上说,他非常自由,自由得无拘无束,因为自然是最大的自由,没有人就有自由,而远离了人群就远离了社会,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当然了,他也知道,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因为如果他要无穷无尽的没有限制的自由,他会去死,因为只有死亡才能永恒,因为只有死亡才能将他解出来,因为只有死亡才是不变的归宿,也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自由。 之所以这么说,这么想,则是因为,睁着眼睛,活着,就不存在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 而死亡,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离了社会,就等于拥抱了自己的自由。 有些人是不赞同这样的观点的,无所谓,乐园是不需要他们赞同的。 更何况,赞同或者否定有什么用处呢?他们不出现在乐园面前,乐园就当他们全都不存在,他们出现在乐园面前,乐园就当他们全都是死人,他们在乐园面前夸夸其谈,乐园当他们都是哑巴,他们在乐园面前指手画脚,乐园当他们没手没脚。 反正,一个随便对他人指手画脚的人,被称之为种也应该毫无疑问。 除此之外,乐园还有终极防御,如果有人让他不高兴,那么,那个人就应该去死,至于如何死亡,则是另外的命题,生理死亡,神死亡,社会死亡,以及其他。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恰好,乐园会的,有很多种,他有足够的选择空间,并不需要犹豫不决。 随便选一个,下次见到讨厌的人,还可以选择下一种。 死亡,多么快乐的事情。 乐园笑了笑,被泥石埋在了最下层,他无法呼了。 即使他现在理论上说已经并不需要呼那种最普通最低等生物的下层生活方式,但是,他还保留着一点从前的生活习惯,这就导致了他的矛盾,和不确定,不确定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不确定,有人会帮他确定,比如钟仁,钟仁的存在就可以解决不确定的问题。 所以乐园并不担心这个。 但矛盾就麻烦多了。 钟仁和乐园本身就是矛盾,有时候,他们之间还会爆发其他的矛盾,全都是矛盾,而矛盾如果不解决,就会变成更严重的问题,乐园偏偏不擅长解决这些,他觉得恶心,疲惫又麻烦。 想来想去,他需要休息。 他陷入了沉睡,在那么厚重的泥石和颜的覆盖之下,正常人早就应该死去了,即使是在梦中死去,也应该在脑中受到自己的神刺,而不由自主苏醒过来,乐园不是这样,一来他好像没觉到这刺,二来他不觉得这是异常,因为他在梦境之外就是这样。 只能说是差错了。 乐园在梦境之中遨游,觉天空是雪白,漂浮着蓝的云朵,身边是展翅的棕羽的雄鹰,底下是脓黄配黑条纹的蜂似的鸟,也许是蜂鸟也许不是,梦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乐园对此更加见怪不怪。 他继续往下看,到头晕目眩,但没法闭上眼睛,他就看见了站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眨巴着眼睛的小麻雀,麻雀叽叽喳喳,虽然声音吵闹而密集,但乐园只觉得头疼,却忘记了因为噪音而到烦躁,他没觉得奇怪,不是正常时候不会这样,而是忘了。 他忘了的事情很多,这不算什么,也不是第一件,于是他就这么忽略了。 麻雀底下是树枝树干和芽,树上有趴着不动的金蝉子,蝉鸣一阵接着一阵,乐园的头都大了,但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想说话的时候,摸了一把自己的喉咙,发现,喉咙里面是肿的,几乎在充血一样对他发出疼痛的信号,他没什么办法,就将这种觉了下去。 眼睛越发沉重了,好像要从眼眶之中掉落,眼睫从眼前飘飞出去,是黑的,一眨眼,觉自己的眼球也飘出去了,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遇上了一阵狂风于是在半空中飞飘,乐园到恶心想吐,可是他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近在咫尺的眼珠,或许那是眼珠,或许不是。 又是一眨眼,眼珠就不见了。 乐园觉得意兴阑珊,低下头去看蝉虫,没有看见,却听见了更大声的蝉鸣,蝉鸣之后,蝉虫从树上跌落,像是碰到了树脂,黄呼呼油腻腻的东西,很快凝固,将虫子紧紧锁住,关在了里面,没有呼的空间,没有飞舞的可能,没有逃的机会,乐园就像是那个蝉虫。 蝉虫被关在树脂之中,乐园被关在数不清的彩泡泡之中,他干呕了一声,越发觉恶心。 眩晕加重了。 乐园一动不动趴在泡泡内壁,试图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动晃,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不想动,泡泡却忽然想动了,就那么动了一下,还正好是他趴的位置动了一下,泡泡动了,他不得不跟着动,这不是自愿的行动而是为了调整身体姿态和保护眼睛而被迫的变化。 眼睛和脑子却一点都不领情,乐园调整的时候就眼前一黑,身体一晃,趴了下去,他没法直起身来,因为实在是太摇晃了,就像是在过山车上飞了出去,身体还处于眩晕的后遗症之后,他什么都没法做,脑子接近于瘫痪,但幸好,现在还没有,他就努力调整了一下呼。 这件事还算简单,因此没有问题。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