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夜未曾进水导致温和的嗓音变得异常沙哑,如同粝磨砂质一般,让念无听了心中直犯愁。 念无拉过一侧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师兄取出纱布和一盒药膏,就这么一点点的涂抹在伤口。 脸仍是悉的认真模样,可他又觉得此刻的师兄变得却有些陌生。 不,准确来说,是遇到了单施主后,师兄才开始变得奇怪。 他沉默了片刻,见师兄面不变的处理完伤口,小声试探道:“师兄这般可是与单施主有关?” 话音刚落,就见师兄捆绑纱布的手一顿,虽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僵了僵,猛的拍了一下的脑袋,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随后勉强笑了一声,道:“我昨夜睡胡涂了,这么一大早脑子还未清醒,瞧我说的什么话,师兄你就当没听过就是!” 话毕,见师兄迟迟不语,心中又是一松,此时气氛莫名有些诡异,念无刚起身想寻个借口离去。 还未站直,就听见身前忽然来了一句话。 “若我说是呢?” 念无动作一滞,猛的抬头看向对方,见师兄垂着眸,如扇一般的睫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边轻轻吐出的话却让他大惊失。 “若我说是,师弟该当如何呢?” “咚”一声,念无重重的瘫坐在椅子上,错愕惊呼:“师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师兄,你清醒点!单施主前几来时不是就说了要成亲了吗!如今距离成亲也只剩一了!” 念空闻言晃了晃神,闷声道:“嗯,我知道。” “那师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师父可知晓?” 念无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印象中,他一直陪在师兄身边,看着师兄勤奋练武,夜学习经文,逐渐超越了师兄弟们,成为了大师父的弟子,如今眼看接替方丈职责,却因男女之情心中起了悔意! 那这数十年来起早贪黑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念空侧过头,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景,去秋来,花开花落,每年来的都是不同的人,贫穷富贵,愉悦悲伤都在这里经过。 幼时,他就静静立于藏经阁内,待稍大些后,他就守在大殿内,看着世人的悲离合。 看久了,渐渐的就有些麻木了,世界开始变得安静,直到寂静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亮,那抹亮告诉他,她是为他而来。 不是为了佛祖,只是为他。 良久,念空轻声呢喃道:“许是过于平静了吧……” 念无一愣,他顺着师兄的视线望过去,除了树木便是屋舍,偶有人经过,其余的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寺里很好,什么不都不缺,师兄弟也都在,可瞥到视线略显空的神,呆了呆,他何曾见过师兄这般模样,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片刻,寂静的周围陆陆续续响起脚步声,谈声。 穿着藏青僧袍的弟子也多了起来,直到看到几个弟子手里捧着的素包。 念无一惊,想起了自己早起的任务,连忙起身:“师兄,膳房里今轮到我值班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念无来不及等念空回话,就急急忙忙走到门口拉开。 正要迈出去的时候,他脚步一滞,迟疑了片刻,回头看向发愣的师兄,低声道:“若师兄……你真的想走了,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作为师弟,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仍是希望能好好送别一番。” 念空转过头,指尖微微发白,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冲着念无轻轻颔首:“好。” 浅白的光笼罩了青年的半个身子,泛着温和的青年面有些苍白,风吹而来,鼓起宽大的僧袍,仿佛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在眼前。 念无无意识的捏紧了门栓,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闷着头,不忍再看师兄的面容,含糊的应了一声,便一把合上了门,匆匆离去。 念空目送着念无离去,又静坐了片刻,方才起身,重新换上一身整洁的藏青僧袍。 他行至师父的门口,迟疑了片刻,方才缓缓抬起手轻扣了几下门。 随着屋内传来的一道嘶哑的“进来吧!” 念空顿了顿,垂着眸进了屋。 静静打坐的老人睁开眼,看向来人,放下手中的念珠,看着素来直视他的弟子始终垂着眸不看自己,笑道:“念空你听听,可觉得寺里热闹的很?” 念空跪坐在师父面前的蒲团上,闻言回道:“谈声,脚步声,自然界所发出的声,自然热闹。” 老人摸了摸长出的胡须,又问:“那你的心可曾为他们所热过?” 念空沉默了片刻,只道:“有过。” 老人眸子闪过一丝伤,叹道:“也罢,你的心已然不在这里,今为师再问你一句,可要离去?” 第105章 一百零五 单府,单萃儿的闺房内,清荷咬着牙,不断的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着。 眼看天要落下了,还是没什么动静,清荷一急,忍不住溜到自家小姐身边嘀咕道:“小姐,明就是您与念空师父说的成亲子,可念空师父如今还没来,您这法子不会没用吧?” 单萃儿靠在软榻上,偏过头看向窗外,婢女们打理着花草,院门口更是不曾有一人进来。 自从上次她从青山寺回来的这几只要有空,她就坐在这里看上一会儿,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只鸟都没看见。 她了清荷脸颊上的软,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更何况他来不来这件事本就是一场赌博。” “急也没甚么用处。” 清荷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瞅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就连是同为是女子的她都忍不住惊,更别论那些个男子了。 忍不住纳闷:“这几个月,咱府内的门坎都要被媒婆给踏破了,您都给拒了,怎的那念空师父迟迟不应。” 单萃儿想到这几一个个献殷勤的媒婆,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令人犯恶心。 忍不住蹙起了眉:“念空若是如那些男子一般一见我便主动贴上来的,即便他容貌再俊,我也看不上。” 清荷一噎,脑中幻想着俊朗的念空师父眼冒痴一样紧追着自家小姐,到时候怕是不用小姐说,她自己恨不得率先出手将人打发走了,免得辱了自家小姐的眼! 这么一想,方才还想吐槽念空师父眼神不好使的话默默回了肚子里。 若说以前对这么一个姑爷稍有意见,此刻无比庆幸小姐看上的是这么一个清隽温和的男子。 可她瞅了瞅染了一片红霞的天边,正想说什么,一阵嘈杂声远远的从前院传来。 “小姐,我去看看前院可是出了什么事?” 单萃儿微微颔首:“许是远来的客人今提早到了吧,你去看看也无妨。” 没过多久,清荷就从外头一脸喜的回来了。 单萃儿瞥了一眼笑开了花的清荷,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坐起身,笑道:“前院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让你这般高兴?” “小姐说的没错,前院喧闹确实是因为有客人提前来了,正和夫人说着话呢!” 单萃儿闻言顿时失了兴趣,又懒懒的趴了回去,笑着调侃道:“那你这是瞧见了什么东西这般高兴,可要我替你买来?” 话音刚落,就见清荷一脸神神秘秘的凑到了身前,从袖中掏出一封纸笺,小声道:“这是刚刚阿酒递给我的,说是一个模样长的很俊的光头和尚要求给您的。” 单萃儿一愣,下意识的接过纸笺。 纸笺形而小,泛着淡淡的清香,角落处还绘有几朵绯的海棠花。 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单府后门。 若非她见过念空抄写经书的字迹,恐怕她差点以为这是哪个人向她开的玩笑了。 “小姐,是念空师父传来的信吗?”清荷捂着嘴,眉眼都笑眯了起来。 单萃儿应了一声,将纸笺翻来覆去,试图找出是否有漏看的地方,可这张纸笺确实也就只有这四个字。 用这么好看的纸笺,写下的话倒是冷冰冰的,单萃儿撇了撇嘴,无奈道:“我出门一趟,清荷你不用跟着我,我去去就来。” “好嘞,小姐你快去,我绝对不跟着您。”清荷豁然举起手,一本正经道。 单萃儿抬起纸笺轻轻的点了一下这丫头的额头,笑骂道:“什么时候竟轮到你这丫头来调侃我了!若不是我有事,需得好好调教你一顿。” 而后,在清荷笑眯眯的眼神中,出了房门。 守着后门的几个小厮正倚靠在墙上打着瞌睡,单萃儿提着裙摆,小声的绕过他们,推开后门出了去。 夕西下,暖金的霞光面而来,风透过树梢,轻柔卷起的一股温暖的浪。 绯的裙摆随风飞扬,轻纱伴着青丝飞舞,致丽的五官透着一股茫,茶如猫一般的瞳孔闪耀着通透的光泽。 念空出神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一道的低低的呼唤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念空?人呢?” 单萃儿一出门,就四下寻着念空的身影,抬眼望去,眼前除了树木就是空空的一片,哪来的人? 她的眸子暗了暗,失落的举起手中的纸笺,低声呢喃道:“莫非真是骗子?” “我并非骗你!” 低沉中带着温的嗓音缓缓飘进她的耳内。 单萃儿一滞,猛的抬头顺着声源处看去。 古老盘旋的树下,身着一身藏青僧袍的青年笔直的立于其下,光滑的头颅圆润,五官立体深邃,黝黑的目光正温和的看着自己。 她眼睛不知怎的,在看到他的瞬间顿时一酸,心中却好似被填了一样甜。 许久以来的愿望即将成真的巨大喜笼罩了她,她呆了片刻,慢慢走进青年的身前,仰头凝视着对方。 轻声道:“为何来寻我?” 念空垂眸望着姑娘一双泛着红的桃花眼,抿了抿,犹豫了片刻,抬起手,指尖一点点的抚上那悉的肌肤。 注视着那呆愣的茶眸子,素来温和的眼眸深处蓦然浮了一层笑意。 他瓣微动,道出了心中的来意:“想与你在一起。” “即便我明天要成亲?” 念空缓缓摇头,在单萃儿喜极而泣的眸子差点染怒火的时候,他温声笑道:“你不会成亲的。” 单萃儿眉眼一挑,笑嘻嘻的伸出双臂,攀住对方的脖颈,迭在他身后,靠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嗅着传至鼻尖的皂荚清香,低声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成亲?” 念空仍由单萃儿似的抱住他,对于他来说,怀中的人娇娇软软的,一只手便可揽住她的身。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