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身摔在地上,被磕坏了一角,响起沉闷的哀鸣。 喻年立在房间中间,刚刚跟保镖反抗的时候,他的鞋子掉了,他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足心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直直的背脊像是被走一截,慢慢瘫软下来。 室内安静无声。 已经是夜晚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渐渐黯淡,只有花园的灯光从百叶窗里透进来。 喻年本来是坐在地上,到后来,却像是支撑不住,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地上不算太冷。 这间别墅的地暖早早开了起来,温暖如。 可是喻年却觉不到热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响起抑的哭声。 喻年捂着脸,蜷着身体,眼泪一滴滴淌下来,即使他死死咬着嘴,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呜咽,连身体都跟着抖动。 刚刚在哥哥姐姐面前,他撑得强硬,可是一旦留他一人,这份强硬就如沾水的纸,变得四分五裂。 宋云椿那段电话,像是还响在他耳边。 这一天像是天旋地转。 她叫他“小少爷。” 还是透着点亲近,可又不太亲近了,像他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公司里,那些人也这样叫他,但他们并不喜他。 喻年膛猛烈地起伏了几下。 都是假的。 他想,他自以为自己离开学校,就转了好运,步入社会也没受着欺负,反而遇到了好老板,好同事。 可这只是一个心织就的骗局。 他本一点也不讨人喜,只是看在他的家世身份上 别人才给他几分薄面。 想到这儿,他肩膀都跟着抖起来,呜咽的声音几乎难以收住。 他不敢往下细想。 光是一个宋云椿已经叫他如此难过了。 如果祈妄…… 喻年几乎是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强迫自己止住了。 他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可是刚刚宋云椿的话又这样明晰。 受人所托。 祈妄初时对他的照顾,点点滴滴的照顾,只是受人所托。 这个事实简直让他心如刀割。 他还不知道祈妄对他的喜到底有没有掺杂水分。 可是光是知道这件事,就已经让他不上气。 有一瞬间,他甚至逃避地想,就这样躲在这间房间里也好。 被哥哥姐姐关了起来。 他就暂时不用面对祈妄,不用质问,也不用接他可能得到的答案。 第42章 遥不可及 祈妄在作台前做着咖啡,可是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明显心不在焉。 十分钟前,他甚至不小心把客人要的美式做成了拿铁,这种错误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但他实在没办法专心。 喻年从昨天回家以后就联系不上了,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四小时了。 这么点时间,别说喻年只是回家,哪怕是失踪去警局报案,都无法立案。 可他心里就是隐隐不安。 喻年这样的小黏人,本不会这么久都不来搭理他。 他发消息问喻年在做什么,起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也通通石沉大海。 他心里怀疑,也许只是喻年手机坏了,又或者在家玩得太高兴了没有顾得上他。 可又一一被自己推翻。 喻年不是这样的人。 . 祈妄一直熬到了这天的下班。 晚上九点,他又给喻年打了一通电话,依旧是关机。 他再也没有办法忍耐,换了工作服就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坐着宋云椿一个人,怔怔地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脸很不好看,甚至透出几分悒郁。 祈妄不由愣了一下,但他顾不得关心宋云椿,径直问道,“宋老板,你知道喻年家在哪里吗?” 他皱着眉,语速很快,“喻年从昨天回了家就没了消息,一直联系不上,打电话也不接,我很担心他。” 宋云椿听到这句话,眨了眨眼,她抬眼去看祈妄。 祈妄脸上的焦急做不得假,认识祈妄这一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祈妄这样不冷静的样子。 祈妄总是冷淡严肃,对大多事都漠不关心,说得好听一点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严重一点就是冷心冷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祈妄这么焦灼,甚至莽撞。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她走了眼。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祈妄对喻年如此不同寻常,两个人的关系如胶似漆,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是温柔,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的手机还摆在桌上,她想起手机对面那位裴先生说的话,几乎难以直视祈妄的双眼。 这位一向客气温和的裴先生,难得语气冷淡地告知她,他的弟弟喻年和她餐厅的员工祈妄在恋。 “宋小姐,也许你会觉得我们不近人情,甚至封建,但是站在家长的立场,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允许自己才十八岁的弟弟,跟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一起,尤其他的过去还劣迹斑斑。” 裴照的语气很平缓,说出来的话却重如千钧。 宋云椿听得简直头皮发麻。 她第一次这样直观地受到裴照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平时这个人言笑晏晏,温柔和煦,让她几乎忘了他是怎样的地位显赫,随便一句话就可以碾碎她这样的升斗小民。 她很想替祈妄辩解两句,可是张了张嘴,又发现说什么都无力。 现在,祈妄追到了她面前,询问喻年的下落。 宋云椿抬手按了按眉心,从没有这样过头疼过。 “喻年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她疲惫地叹了口气,“他只是回家了。他的哥哥姐姐把他带了回去……但他们说,喻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上班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自己也有些恍惚。 也许裴照跟喻心梨不会信,但她也是真心喜喻年的,一个想到这位可懂事的小少爷再也不会与她碰面了,她心里也涌起了失落。 这让她脸上的表情更为凝重了。 她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几乎有点不落忍。 可她又不得不说。 她抬头看向祈妄,声音有点含糊,话里的意思也点到即止,“喻年的哥哥姐姐,提出要和你见一面,想要跟你谈一谈。” 祈妄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宋云椿的意思。 喻年的哥哥姐姐想见他,只能是一种情况。 他跟喻年的恋情被喻年的家人发现了,现在家长强行介入,要把喻年带了回去。 他从听见喻年不会来餐厅时就已经知道不妙,可是真的听见了宋云椿最后一句,他的心脏还是一颤。 休息室里的白炽灯很亮,斜斜照着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瘦长,而他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祈妄沉默半晌,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说,“好。” 他早就想过会要面对喻年的家人,却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实话说这真不是一个好时机,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没有取得任何一点成绩,也没有成为替喻年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只是一间小餐厅默默无闻的咖啡师,身如浮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喻年了。 可他别无选择。 因为喻年一定在等他。 他思忖几秒,又低声问宋云椿,“我随时可以跟他们见面,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喻年在家里还好吗,他哥哥姐姐是怎样的格,会不会……打他?”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也很不情愿,但又问得很认真,眉头紧蹙,是真的在担心。 如果宋云椿回答会,他很难说会不会生起一些不理智的想法。 宋云椿简直要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心这个呢。 可是她看见祈妄的神,又隐约了解一点祈妄的身世,她又只能长叹一口气。 “他没事,他哥哥姐姐都是文明人,又一向心疼他,不会动手的,倒是你……”宋云椿痛惜地看着祈妄,“你知道你可能面对什么吗,你跟谁谈恋不好,你非要和喻年谈,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哥哥姐姐是谁吗?啊?” 祈妄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微微皱起眉,迟疑道,“他不是你的远亲吗?”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