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筱刚泡好澡,听见有人半夜按门铃,警惕地瞄了眼监控,火急火燎披浴袍出来开门。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 林缊月看上去很狈,风尘仆仆的,拖着比自身还重的行李推开她,走进屋子里换鞋,“你家今晚有空位么?借我睡一晚。” “你就谢我今天没去夜店吧。”章筱伸手帮林缊月拖行李。“……怎么这么重?你刚出差回来啊?” 但林缊月缄默疲惫的神态,凌褶皱的上衣,以及那局促鼓起的超重行李箱。 章筱明白过来,“是你和周拓——发生什么了?”她小心试探,“难不成……你们,分手了?” 前因后果很长,林缊月懒得解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样也好。”章筱倒放下心来,拍拍脯,“你和他,我一开始就不看好,高中那时你都忘了?你们恨不得打起来,什么仇人变恋人,我看还是行不通。” 林缊月不想听章筱再啰嗦,“有烟没?” 章筱从茶几上给她摸来到手里,“别把地毯给烧了,我找人从国外帮我拍来的,你可要小心点。” 林缊月点头,拉开台门,转身说:“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潜台词是章筱别跟出来烦她,章筱乖巧接收到信号,“切,你懒得说,我还不屑问呢。” 林缊月安心关上台门,隔绝了室内的声响,三十多层高的空气都显得更安静。 她看着远处和蝼蚁般的车水马龙,想起周拓的话,他说她本不想要大别墅,也不想要最亮的房子。 最后还说她缺。 林缊月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很懂?带着吵架时发挥不够的遗憾掐爆珠子,背风点烟,深一口,又吐了出来。 凉飕飕的薄荷女烟跟着冷风一起进鼻腔。 林缊月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烟,好像也是因为看见张婉清出轨。 看见两人相拥的那天,她从便利店买了烟和火机。 晚上好像还睡了一觉,可翻来覆去,一闭眼全是妈妈和周放山的声音织在一起。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断断续续做着些海市蜃楼般奇怪的梦境。 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起身,想起还买过烟,林缊月从口袋里掏出。 周家二楼走廊有个小台,那天晚上天气无云,有点风,月亮和灯泡一样挂在天空中央,就和今天一摸一样。 第一次,没人教她,林缊月不知道点烟的时候都要深一口,因此花了五分钟才学会让烟不灭。 她了一半,并没有任何觉,相反喉咙冰冰凉凉,还觉得像漏了风。 这个时间点,周家人都应该睡下,林缊月躲在台小声咳嗽。 “哗啦——” 有人拉开了台的门。 那天周拓应该也是刚醒,眼睛都睁不太开,头发也是糟糟的,却快狠准地夺下林缊月嘴里间的烟。 “你不想活了就早说。”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不耐,周拓伸手问她,“剩下的烟在哪?” 林缊月想缓解一下气氛,想说你脸好臭,但是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好随便摸了摸,敷衍示意不在自己身上。 周拓伸进她的衣口袋,果不其然,摸出崭新的烟盒和火机,表情很难看。 “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缊月终于出声,生涩到难听的公鸭嗓,“还给我。” 周拓没理她,打开盒子,只有最右边少了一。 林缊月有点不高兴,又重复一遍,“还给我。” 周拓收走自己的烟,林缊月觉得没什么,反正本来就不会,有没有都一样。 但当他打开盒子,试图从里面缺少的数量来推断是不是第一次烟,她才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这一不高兴,让她彻底从这一天的噩梦里缓过神来,仿佛才看见眼前站着的人。 “为什么烟?”周拓紧绷着脸。 “因为我想。”她伸手去抢,周拓轻轻往上一带,她就怎么也够不到。因为凑很近,两人的衣角在风里碰了一下,发出猎猎声。 林缊月有点不耐,推了一下周拓,“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拓拿着烟盒抵住她:“是你想做什么?下午不去上课,还偷偷烟,你不想考大学就早说。” “我就是不去上课也能考上。”林缊月把周拓的手拍掉,“你真搞笑。我做什么做什么,平时叫你声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周拓的脸紧绷着,“你一天住在我家,我就可以管你一天。” 林缊月那天看见周放山和张婉清后,已经吐过一回,现在又有点想吐,忍不住刺周拓:“想得美,不要以为我让你帮我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就可以登堂入室来管教我。” 周拓听到眼神更冷,朝她走几步,脸隐没在影里,很强的侵略。 “林缊月,是不是你的脑子里只有这个?” “嗯。” 林缊月只用踮起脚就可以亲到他。 她往前走一步,周拓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风把她的发丝吹落在周拓的肩头,她踮起脚,环抱住他的脖子。 其实一点也不好,因为不练还呛到好几次,自己特意选了薄荷味的,完以后只觉喉咙漏风了,还没惹怒周拓有意思。 周拓比林缊月高一个头,平时站在他面前,视线会被阻挡,此刻她却觉得很安心。 本来是想亲他的,但是这么凑近看,一双极黑的眼睛里,只反出月光。 那天她突然就不想亲了。在对方紧绷身体战备下,林缊月只是把头埋进对方肩窝,轻蹭了一下。 地板上徒然传来物品掉落的声音,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推开。 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一切确实都是从那天开始转折的。 两人间的争锋相对在那夜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时候躲过潘叔,家里阿姨,甚至还会偷偷牵手。 那天的自己发现一个肮脏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打碎她所有对于家庭的美好想象,梦一场,她用少年少女极其纯白的情来填补空缺,结果到最后,谁也没捞到好处。 林缊月一烟到头。她被烫了手,扔在地上的烟灰缸里。 原来记忆里那缺掉的一点线段,是她对周拓放下防备的那个瞬间。她从周拓那里拿回最后那片拼图,连记忆里最后一点残缺也立马找了回来。 断掉的那条线段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举重若轻的回忆。 章筱拍窗喊她:“你有电话!” 林缊月拉开窗,章筱把手机递给她,“从刚刚开始,就响个不停,我看你还是接个比较好。”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