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间屋子虽然?已经算暖和了,但和暖阁比起来,还是有冷风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来,云珠坐着已经觉到了嗖嗖地凉意?。 而?且乾清的暖阁,云珠也不是没有独自?进?去过,这地儿和书房不同,里面一般不会放什么国家大事,最多?放上基本康熙最近兴趣的书籍,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云珠略一思忖,便应承下来,琢磨着还不知要等?康熙多?久,正?好?进?去找基本有意?思的书看看。 走进?暖阁,厚重的毡布将窗户围地严严实实,果然?一丝凉风也没有透出。 窗边的榻上,炕桌将榻的两边隔开成两个座位,这两个座位上,铺着东北送来的皮,坐下去好?似整个人都要陷入其中,看着便舒服很多?,云珠的脚步,下意?识的往榻而?去,坐到榻上,一抬眼便瞧见了炕桌上的纸张。 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暖阁往里确实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然?而?康熙这几一直斟酌着如何处理皇后之事,梁九功那份调查结果他时时查看,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在他接到前朝消息时,正?在暖阁里再次翻看,听到梁九功的奏报,便顺手将这摞纸放在炕桌上,带着梁九功走去了南书房。 乾清的女太监,除了梁九功就没有识字的,因此康熙很是放心。 而?人们对于康熙的东西,并不敢随意?动,任由这份调查报告大咧咧地放在炕桌上,毫无遮掩。 差错之下,却被云珠看了个正?着。不得不说?,梁九功的本事是真的足够强,这份调查结果写得特别清楚,先?是在第一页将调查结果写明,再逐项列举证据,这让康熙读起来很清楚,也让云珠一眼之下,将事情看了个明明白白。 突然?发现自?己看到什么了不得东西的云珠,惊得从榻上一跃而?起,立时便想出去,装作从没见到这份东西。 然?而?,她刚转过身,却见康熙站在暖阁门口,神?暗沉地看着她。 云珠原本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这暖阁里的炭好?似都停止了燃烧,云珠觉此时她的周身冷得厉害,冷到浑身打颤,比在外面吹着冷风还要冷,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这等?廷秘辛,怎么就被自?己看到了呢?自?己还能有活路吗?各种?纷的念头在云珠脑海里此起彼伏。 “你怎么在这里?”没想到康熙沉默半天,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云珠向?外看去,玉墨的脸比墙还白,她的眼里都是绝望。 罢了,反正?最大的错已经犯了,再多?件少见也没什么区别,便干脆做件好?事罢了。云珠如此想着,盯着康熙说?道?:“臣妾在路上吹了冷风,想着暖阁里暖和,便进?来歇着了。” 玉墨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珠,眼中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康熙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将人们挥退。 云珠忐忑地看着康熙晦暗的神?情,苦中作乐地猜着康熙要如何处置自?己。 久久的沉默之后,康熙长叹口气,人前强装的强硬褪去,他疲惫地看着云珠:“乌雅氏,朕知你是个聪慧的,这事想必你也不会说?出去,你说?说?,遇见这等?事情,朕该如何处理。” 眼前帝王疲态尽显,云珠想着宣纸上写的内容,也沉默了。 她和康熙一样,猜到了皇后产有内情,但没猜到内情如此之大,此事涉及到了前后两皇后,一贵妃,一嫔,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甚至还将太子也牵扯了进?来。 这事,还得从长生阿哥的夭折说?起。 自?长生阿哥夭折后,虽说?康熙将内务府的人上上下下惩罚了一圈,但荣嫔依然?对皇后心生怨愤,深深觉着钮祜禄才是造成长生阿哥去世的罪魁祸首,奈何她还有小阿哥,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想着她怀孕的事情很难休息好?,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保持心情愉快,她想了想,干脆便每里去坤宁哭哭啼啼,坏了皇后的心情,让她心神?不安。 而?荣嫔的行为,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赫舍里皇后虽然?已经去了几年,但作为皇后,她在后中留下的人不少,甚至现在坤宁中的一些女太监,还是赫舍里皇后的人,虽然?不能贴身伺候钮祜禄皇后,但趁着洒扫的功夫做点?手脚还是没有问题。其中有一人,便是赫舍里家族送进?中的,赫舍里家的人得知了钮祜禄皇后有孕的消息,和勋贵的欣喜若狂不同,他们却是担忧、害怕,生怕中再生嫡子,影响太子的地位,便打着为太子好?的旗号,指使坤宁中的女在钮祜禄皇后用的香粉中加了一些粉末,味道?很轻,作用倒也不是害人,就是提神?醒脑罢了,然?而?对于需要休息的钮祜禄皇后而?言,闻着这个香料,夜夜都不得安眠,甚至格外容易被一些动静惊醒,子一天天过去,钮祜禄皇后越来越憔悴,神?紧绷之下休息更差,陷入恶循环。 而?最后的致命一击,来自?于佟佳贵妃。她对自?己一头的钮祜禄皇后一直便心有不忿,听到太医说?这胎基本确定?是男胎,更不愿意?让钮祜禄皇后多?了这个支撑,正?好?,佟佳一族正?虎视眈眈着前朝的位置,有了钮祜禄血脉的皇子,对佟佳一族不是好?事,在两方的配合下,他们找了个坤宁的人,以?家人作为威胁,威利下,让人去坤宁里装神?鬼,果然?,钮祜禄皇后受了惊吓,没有留住皇子。当然?,这等?手法简单糙,一查就能查出来,然?而?,佟佳一族深信,皇上也不愿出一个着钮祜禄血脉的中嫡子,更何况他们是皇上的母族,凭着皇上对他们的亲厚,即使被发现,也会帮着遮掩下去。 最后,看似受害的钮祜禄皇后那边,却也不是全然?无辜,在知道?皇后产后的第一时间,钮祜禄家的现任族长当机立断,派人进?联系上钱嬷嬷,传话说?不管事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也不管到底是谁所为,务必要制造证据将此事引向?佟佳贵妃,钱嬷嬷本就恨一直和自?家主子别着苗头的佟佳贵妃,自?家的儿女身家命也在钮祜禄家主手里,她便瞒着钮祜禄皇后,取了钥匙趁着没人的时候私开门,制造出贼人是从景仁而?来的假相,再在康熙来的时候,将事情揭出来。 这真是...整个事情下来,唯一可怜的,也只有钮祜禄皇后了,云珠扶额。 第73章 处置 “乌雅氏,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见云珠一直不说话,康熙再次问到,他的声音低哑暗沉,里面有痛苦、有犹豫,但更多的,还是身为上位者的威。 康熙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斟酌了?再斟酌,也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正好云珠看见了?这份调查结果,干脆便听听她的看法。 而云珠,听到康熙问话的瞬间,心下一片了?然。 眼?前的帝王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吗?不?,不?是的,云珠心如明镜,别看康熙现在表现十分痛苦,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杀伐决断地大清君主,在他的心里,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这个决定可能不是皆大喜,多多少少有人要受到伤害,康熙只是想通过云珠说的话语,给他的决定增正当。 这件事?中,受到伤害的人,大概是钮祜禄皇后了?。 云珠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着都和康熙同共枕了?不?短时,更别说她还经?常伺候笔墨,见识过不?少康熙对于政事?的处理?,对于康熙的心,自诩没有十分了?解,也能?摸到个七八分,在康熙心中,大清江山最重,谁也不?能?扰了?大清江山的稳定,而太子,作为大清朝的继承人,他的一切都必须要维护,这等不?敬嫡母,害死幼弟的不?孝不?慈之事?,必不?能?将他卷进?去,免得污了?名?声,然而在这个事?件里,赫舍里家族却是打着太子的名?头行?事?,一旦深查下去,太子怎么也逃不?开躲不?掉。 而荣嫔,她膝下还有一个阿哥,这可是除了?太子之后,康熙唯一存活的儿子,就?算为了?这个儿子,也不?能?让他有个名?声不?好的额娘。 和一个未出?生即失去的孩子比起?来,两个能?跑能?跳的皇子,在康熙心中分量更重。 那就?只剩下将事?情全部推给佟佳贵妃,但是,这更不?可行?。佟佳贵妃在后里闹出?事?情,传出?去外面的人便?要质疑佟佳氏的家教,孝康章太后的脸面,都要被仍地上踩,更何况,佟佳一族还有不?少适龄女儿,佟佳贵妃这事?闹出?去了?,佟佳一族的女儿便?别想嫁到好人家了?,为了?母族考虑,康熙也会帮着将这事?遮掩过去。 于是,这个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就?是将皇后推出?来,让她认了?一切都是她丧子之后过于悲恸,出?现的妄想罢了?。 云珠将康熙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但这话,她不?能?直言,毕竟,钮祜禄皇后是中皇后,康熙可以决定牺牲她,但云珠决不?能?说出?,说了?,便?是不?敬皇后,就?算这时说的符合了?康熙的心意,后想起?来,多少会觉得云珠是谄媚之辈。 更何况,万一这段话被哪个史官写进?了?史书里,证明康熙是受她这妖妃蛊惑,才冤枉了?钮祜禄皇后,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自己头上,那真?的就?是千古奇冤了?。 这些想法好像很多,但出?现在云珠的脑中,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她迅速镇定下来,做出?来决定。 顶着康熙的威,云珠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这才肃容说道:“此事?兹事?体大,臣妾久居深,见识不?足,万岁爷您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这件事?情您心中定已经?有了?决断,臣妾岂敢班门斧。” 康熙不?发一语地看着云珠,神深深。 云珠见着康熙如此神,心中很是忐忑,她心一狠,神更加严肃,最后再补充道:“只臣妾虽然无知,却也听说过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 说完,便?在康熙审视的眼?神下再次拜下,紧闭双,再不?发一语。 康熙凝视了?云珠半晌,那视线几?要凝成实质,威深深。 云珠强自装着镇定,任由康熙打量。 好半天,突然听见上方传来哈哈大笑之声:“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是我着相了?。” 过关了?,云珠如是想着。 康熙的笑声不?是假的,这笑声也不?是皮笑不?笑的讥讽冷笑,云珠分辨出?来后,一直提在口的那口气松了?下来,紧绷的肩膀也微不?可见的塌了?几?许,心中的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妃快起?来。”康熙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云珠一直跪在地上,忙吩咐云珠站起?。 云珠将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漉漉的汗水,暖阁里的炭好似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燃烧,云珠站起?来后,突然又觉到人的热意袭来,细密的香汗从肩背析出?,额上的乌发也被打贴着头皮。 “万岁爷。”云珠发现自己狈的样子,窘迫地看着康熙。 康熙见眼?前之人,上一刻还是正义?凛然直言劝谏的贤妃模样,这一刻却又成了?可怜巴巴惹人怜的样子,这样的反差让他笑了?起?来,他笑着叫来玉墨:“可怜见的,快服侍你云珠主子去梳洗干净。” 玉墨不?知暖阁内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知康熙并没有怪罪,她心知是云珠保住了?自己,听了?康熙的吩咐,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去伺候云珠。 不?得不?说,这事?云珠来乾清这么多次里,被这儿人服侍的最舒服的一次,完全不?用她言语,只一个眼?神,玉墨便?能?合着她的心意侍候地服服帖帖,甚至和贴身服侍的杏比起?来,也不?差什么,真?不?愧是乾清的大女,这等察言观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 这个被云珠佩服的女,却觑着个无人的空档,趁着给云珠戴耳坠的机会,在她耳旁轻轻说道:“贵人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这话轻飘飘入了?云珠的耳,又飘散在空中,再没有第三个人听见,甚至玉墨正拿着耳坠的手,都没有颤抖半分。 云珠也镇定地坐着,没有给其他回应,只等梳洗完毕后,这才笑眯眯地拍着玉墨的手:“你是叫作玉墨?手艺不?错,我记住了?。” 说完,便?掀开帘子,走进?暖阁。 晚膳已然摆好,依旧是按照帝王的规格,摆了?九九八十一道菜品,每一道都是山珍海味,搭配上昂贵的配菜,使用最为繁复的方法,这才做出?这一大桌的御膳,送给帝王品鉴。 然而,御膳房的大师傅注定要失望。 心事?重重的康熙,只挑着清淡好入口的菜吃了?几?口,便?兴致乏乏地放下了?筷子。 云珠见状也将筷子放下,这一的惊吓下来,她也实在没有胃口品尝御厨的手艺。 太监们将饭菜撤下,又将桌子抬出?,随后女鱼贯而入,在暖阁内点燃香料,驱散室内留下的食物味道。 女太监来来往往,康熙看得心烦,便?干脆起?身,往里间?而去。 云珠匆匆跟上。 走到门槛前,由于步伐太急,一不?小心便?在门槛处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正好被听见风声回头的康熙将她接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云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个发呆的样子却让康熙一直衡量着后局势的心轻松下来,他哈哈一笑,抬手便?将云珠抱起?,在云珠的惊呼声中,往里屋走去。 金风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许是康熙心里有事?,这一天他没折腾多长时间?,便?摸着云珠的头发说道:“睡吧。” 疲惫的云珠倒头便?睡了?过去。 但这一天,云珠睡得格外不?安,她觉枕边人一直在不?断翻身,一夜都没停下来过。 等第二早上,云珠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在昏暗的烛光下,康熙的眼?神格外有力,再也没有了?前一的犹豫的脆弱,也没有了?听云珠看法的深沉。 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 果然,云珠从乾清刚离开没多久,前脚刚进?永和,后脚便?收到了?康熙晓谕六的旨意。 旨意写的很是复杂,骊四骈六的华丽辞藻堆积了?长长一篇,光是听太监念旨意,云珠便?花了?好些时辰。 旨意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旨意中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夸赞钮祜禄皇后作为皇后的品德,堪为后表率,然后再表达了?康熙对于钮祜禄皇后失去孩子的心痛,最后,才到了?最关键的部分,认为钮祜禄皇后身旁有人作,在皇后面前进?献馋语,并装神鬼攀扯后妃,坤宁的钱嬷嬷仗责贰佰,并下牢狱反省,坤宁其他人伺候主子不?力,全部赶出?去,重新挑人进?坤宁伺候。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个旨意后,所思所想为何,云珠并不?知道。 云珠听了?这个旨意后,受却很是复杂。说康熙无情,他却在最后将事?情全推到了?一个嬷嬷身上,也不?管其他人信或是不?信,将钮祜禄皇后从中摘出?;但若说他有情,他却又在一切都查清楚的前提下,将其他人的事?情都了?下来,只将坤宁立了?起?来,矛头隐隐直指最无辜的钮祜禄皇后,甚至借着这个机会将坤宁大换血,赫舍里氏,钮祜禄氏或者其他家族安进?来的人,无论是谁,全部都被逐出?去。 最是无情帝王家。云珠再次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第74章 薨逝 “娘娘,皇后娘娘,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坤宁里,钱嬷嬷涕泗横,哀嚎着像钮祜禄皇后求情。 其他的人已经被内务府派来的人?拉出了,前途未卜,只剩下这钱嬷嬷,一直在哭着喊着,撒泼打滚地不愿离开,毕竟和其他人的逐出去不同?,她可还?得要先挨贰佰大板,再下大狱,当然,按照她的身体情况,这贰佰大板挨完,也不用?去大狱了,命大概直接就没了。 康熙对其他人有着种种顾虑,不能下手,但对于挑事的钱嬷嬷,他毫不手软,就冲着要她命去的。 这事,钱嬷嬷知道,钮祜禄皇后也清楚。 因此,对于钱嬷嬷的哀求,钮祜禄皇后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的任内务府将钱嬷嬷强制拖了出去。 新来的人?不敢掺和这些事情,纷纷躲在值房里,钱嬷嬷被拖走后,坤宁里最后一个原有的人?也离开了。偌大的殿里空空,凛冽的风从大开的门中呼啸而过,重重帷帐被卷起?,在殿中舞。 许是风实在太大,室内的钮祜禄皇后喃喃自语:“嬷嬷,今天怎么这么冷,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然后,并没?有人?回复她的话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