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也是疼子女的人,老江让儿媳妇炖汤,给小女儿养身体,连大孙子江平都不能分小姑江欣的那碗汤。 肖婶子从前是糖厂的妇女主任,是个很热心也很正派的人,退下来后就让大儿媳接替了工作,她从小看着江欣长大,心疼这孩子的遭遇,出事后,三天两头都问上一问,劝劝江母。 江母眼睛原先就不好,现在天天在家守着小女儿以泪洗脸,眼睛的病更严重了。 筒子楼隔音不好,郑婶子也不止一次听到江母的哭声了,都是为人母亲,怪可怜的,肖婶子听着也不落忍。 万晓娥跟江家老大江河结婚好几年,生了个儿子叫江平,四岁了,活泼又可,小孩子嘴甜,见到筒子楼里的长辈都高高兴兴地打招呼,筒子楼里的大人们都逗他。 可筒子楼毕竟地方小,江家的房子是一房一厅,里头房间给江河夫带着江平住,江父江母到了晚上就在客厅摊两张长凳,铺一块板子过夜。 现在江欣离了婚又回娘家,总不能让姑娘住客厅,按江父的话,又在江河夫妇里面的那个房间拉了个帘子,用两个箱子和一块木板搭了个小给她,让她好生养身体。 一家人说是住在城里,可这紧紧巴巴的,小姑子离婚回娘家,一下子就分了兄嫂一半的房间,别说说悄悄话,转个身都能听见动静,小姑子躺在上病得起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万晓娥忧愁也不奇怪。 肖婶子和万晓娥又说了几句闲话,慨了一下江欣遇人不淑,就回屋去准备烧饭了。 万晓娥听到不远处学校的钟声,知道是五点了,又把炉子搬出来,准备烧饭,再过一个小时,糖厂和钢材厂下工,公公、丈夫,还有没正经单位的小叔都要回家吃饭的。 ...... 江心就是在这阵五月的热中,还有江母低低的哭泣声中醒过来的,她动了动头和手脚,看着陌生老旧,但仍算整洁的小隔间,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一跤摔到了这个破地方! 一阵头晕过后,江心撑着自己的身体,在上坐起来,靠在墙壁上,回想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就是前一个晚上,她跟了很久的一个客户敲定了买房合同,签完合同之后,江心跟同事一起在公司附近吃宵夜,庆祝签单,吃完烧烤各自散去,因为喝了点小酒,她就没开车,干脆骑了小突突电动车回家。 回家要路过一座很高的天桥,江心好不容易把电动车推上去,要下天桥的时候,被一个送宵夜的外卖小哥用力撞了一下,被撞得直接连人带车,从天桥上顺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直到最后失去知觉,眼睛里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外卖小哥惊慌的脸。 小哥上前来看了她一眼,“喂喂喂”地叫了几声,她听到了,可痛得眼睛睁不开,本没办法回应,小哥估计怕她摔死了,最后竟然一步步退后,骑着电动车跑了! 王八蛋,居然逃逸了! 再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己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结果再睁开眼细看,居然在一个又老又小的隔间。 说隔间都太客气了,不过是一块泛黄的白旧软布做的帘子,隔开了她的小和隔壁稍微大一点的,看着倒是像她小时候跟爷爷一起住过的筒子楼的格局。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梦回童年,谁知道再睁开眼还是这个仄的小隔间,还是那块白布,还是这张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 江心心累得不行,她刚签的单子,还没到手的提成!整整十五万啊!她跟了一年的客户! 钱啊! 还没拿到手呢! 初来乍到,江心不敢动,人家叫她吃饭她就吃几口,也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馅儿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躺下睡觉,万籁俱寂的时候,那个叫江欣的女孩所有的记忆,才忽然全部涌入她的脑中。 江心这才知道,万里挑一的穿越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这是什么运气! 若不是隔壁传来呼噜声和磨牙声,江心都要叫出来:救命啊!我要回去光明伟大的21世纪! 然而江心却连大气都不敢,趁着夜深人静,几番思想挣扎,才努力平复下来,慢慢梳理了一下原主江欣的记忆,她们名字倒是相差无几,只是江欣比江心要更脆弱一些。 这年头常年没吃,多少有些营养不良,还差错产,做完手术身体就更虚弱了,难怪一直躺在上养病。 江心有点可怜江欣,她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具体回到多少年前,可这一辈的女确实比后代的女要抑,尤其在男女关系和婚姻关系上,很容易钻死胡同。 前夫赵洪波跟她离婚,真是给了她致命一击,让江欣觉得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女人,不值得被的女人,这样的打击之下,才让她意志消沉。 想到大半夜,江心糊糊睡过去,却听到有一个绑着辫子的大眼睛女郎摇醒自己:“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江心在睡梦中问:“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要走了,再不回来了。”那个梳着辫子的女郎就这样飘然离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江心后知后觉,难道这个就是原主江欣? 越想越害怕,不吓得起了一身皮疙瘩。 虽说子不语怪力神,可这种穿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科学道理能解释得通啊? 江心怕得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的,把佛主、雷祖天尊、王母娘娘,各路神仙菩萨在心里都拜了个遍! 第2章 正当江心哆哆嗦嗦,在心里把神仙佛主们都拜了个遍的时候,有个剃平头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声气地叫她:“小姑姑,起来吃早饭啦。” 江心看了看眼前这个叫江平的小朋友,小平头,眼睛圆溜溜,脸蛋也白净圆乎。 在这样的筒子楼里,还能把孩子脸上养出二两,看起来这户人家不是什么刻薄的家庭,应该比她上一世的原生家庭要好许多。 江心,不,是江欣,忙挤出一个笑容:“等等小姑姑,我马上就起来。” 再躺下去,她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江平歪头看了这个瘦弱的小姑姑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些好奇,平里他要叫小姑姑好几声,小姑姑才有气无力地应答一句,今天竟然这么有神。 他又“噔噔噔”跑到客厅,拉着万晓娥的手:“妈妈,小姑姑说要起来了!” 听了江平的话,客厅里原本有些沉闷的江家几口人,全都站了起来,往江欣住的那个小隔间里探头去看,前些子欣欣都起不来吃早饭,这是想开了,身子也要好起来了? 江母最等不及,放下手中的碗筷,开门帘子,见江欣已经坐起来,穿好衣服,把头发随意绑了起来,对着她笑,神大好的样子。 江母双手对着窗口拜拜,小声说道:“好了好了,菩萨保佑我的欣欣,能起来就好!” 说着又擦了擦眼泪,一把把江欣搂在怀里,不住地摸她的头。 江心已经有好些年没和人这么亲近了,被一个陌生的妇人这样抱在怀里,鼻尖传来属于一个上了年纪的母亲的味道,令她很不自在,只能憋红了脸说:“我头发臭呢,别熏着您了。” 江母作势轻轻拍打了江欣的肩膀一下:“你是我生的,我还怕你臭!你小时候,我什么屎没闻过!你这丫头啊,可吓死妈了!” 尽管不自在,但江心内心动,江欣比她幸运多了,有个这样疼她的母亲,被温暖的怀抱抱着,江心眼睛也有些润,不由伸手抱住江母的:“放心吧,我好了,往后都好起来了。” 江母虽还是呜呜哭泣,但今早是高兴的哭。 外头的人在摆桌子,也都高兴起来,江父拿出一块钱和两张票,让江淮去几个包子,今天的早饭,全家人开荤! 江淮应了一声,拿着钱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江心这才被江母牵着从里头出来,硬着头皮和江家的人打招呼,不大的客厅里,或站着或坐着,一屋子的人,幸好靠着原主的信息,每个人都对得上号。 江父和大哥江河情内敛,一张温和的笑脸看着江欣,让她洗漱后过来吃早饭。 嫂子万晓娥把番薯白粥端进屋,脸上也有真心的笑容:“小姑起来了就好!” 小姑子再不好起来,婆婆就要把眼睛哭瞎了! 江心出门洗漱,走到门口一看,简直一口气不上来! 筒子楼,一层十几个小单间,每个小单间都住了至少五口人,转个身都难,更别说每家门口还堆了做饭的媒炉子和杂物,楼道间的空隙只够过一个人。 江家的房子在三楼,每一家都搭了晾衣绳,飘着当当的衣裳,人也挤,衣也挤。 她上辈子在筒子楼挤挤挨挨住了十几年,努力读书升学,拼命工作赚钱,咬着牙往上走,好不容易摆筒子楼,一朝穿越,又回到了筒子楼,真是...让人咬牙切齿!想痛骂老天不公! 没办法,江心也不敢叫出来,只好顶着这一层邻居好奇的目光和问好声,一步步走到这层楼最边上的公共水房,准备洗漱。 江母拎着个暖水壶跟在后头,絮絮叨叨的:“欣欣啊,你还不能洗冷水,妈给你烧了热水。” 边说边用个搪瓷杯装了热水,和了冷水,递给江欣,慈地看着她:“往后都不能着凉了,你还年轻呢。” 不能生就不能生了,江母想,只要她的欣欣还好好活下着,她就一辈子护着疼着。 江心知道,江欣产了,现在还算在做小月子,不能碰凉水,江母有些矫枉过正,可她却不想拒绝这份心意,江心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受到过这种无微不至的关了。 “好,我自己来。”江心接过江母手上的杯子牙刷,刷牙时含含糊糊地说,“我想洗头洗澡。” 真不知道原主江欣是怎么回事,五月的天,早晨六点钟大太就出来了,这么闷热的天气,竟然好几天没洗头洗澡,大家也不提醒她,全身的汗渍都要腌入味了,闻起来又酸又臭又馊! 江母原本想反对,又想,欣欣从小干净,天气一热每天都要洗头的,这阵子怕是憋坏她了,应下来:“好好好,妈这就给你烧热水,妈给你洗头。” 江心心中一阵发热,心想,这穿越在筒子楼里也不尽然都是坏事,至少江欣的家人是真的疼她。 吃早饭的时候,江平挨着江欣坐,时不时蹭一蹭江欣的手臂,笑嘻嘻的,大口地啃着手里的包子,看得出来孩子很喜江欣,往里,江欣这个小姑姑对侄子也是不错的。 江淮就坐在江欣对面,又高又瘦,像条竹竿,大概是青期那几年饿惨了,现在又是营养不丰的年代,清秀端正的轮廓瘦得特别显眼。 江河万晓娥夫妇挨着江平坐,夫妇二人都是勤恳善良的人,江河的相貌长得像江父,高额头大耳朵,看起来是电影里正派的角。 万晓娥五官秀气,偏偏生了个八字眉,不笑的时候脸上好像总有一股忧愁。 江母今天笑得最开心,欣欣愿意起来,她比顿顿吃大还高兴! 说起来,江淮和江欣是双生子,出生时只差了八分钟,二人五官长得像,都像江母,典型南方人的长相,古典清秀,不过江欣眼睛更大,脸蛋也更圆,大家都说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吃完早饭,江父和大哥江河去上班,江平早就拿着他那破了一个头的木头飞机,下楼找小伙伴玩去了。 江淮帮着收了碗筷准备出门。 出门前,江淮问江欣:“小妹,你想吃什么,小哥去给你买回来!” 江欣还未来得及洗澡洗头,一身臭味,都不好意思靠近江淮。 她转了转眼珠子,想想还是摇头,江心在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江淮现在本没有工作,算是市里要打击的社会闲散游人员。 原本三年前学校里要安排他下乡的,地方和车票都定好了,谁知他忽然得了痢疾,又是发烧又是拉肚子,差点命去了一半。 一个月后等病好了,江淮的胃落下了病,吃什么都胖不起来,江父江母心就软了,想尽办法让他留下来,但小老百姓的家庭,没有门路,就没办法解决城里户口和工作的事情,更别说粮油关系。 三年了,江淮成了个众所周知的黑户,好在他人机灵,不闯祸不来,谁家里有事还帮一把,江家在筒子楼里人缘好,这几年也没人故意使坏去举报。 家里窄小,除了一三餐回家吃,晚上睡觉时江淮没在家里挤,自觉跑到外面找地方住,跟遭遇差不多的朋友同学挤成一团,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可偶尔得了点钱,不是给江欣买头花,就是给江平买零食,总归都是花在家里人身上的。 江欣从小和这个二哥的关系就很好。 见小妹拒绝,江淮自己挠头,想了想:“那行,哥给你和平平买糖葫芦!”说完就穿上旧布鞋跑了。 “欣欣,过来洗头了!”江母在外头叫她,旁边放着一桶热水。 “哎,来了!”江心应了一声,心里热热的,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原主竟还想走,真是搞不懂! 洗了澡再洗了头,换过干净的衣服子,江心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孔都散发出舒服的气息! 隔壁的肖婶子抱着自己两岁的小孙孙过来:“欣欣,今天有神了?”笑呵呵的,很慈祥。 江心正在绞头发,忙放下巾打招呼,又逗了逗她怀里的小孙子,夸了两句真可。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