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站起身来,莺会意上前,侍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莺半跪于地,替宋秋系上带。她年纪小,还不大懂事,因着主子生辰,兴致高便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世子,您今十五岁生辰宴过后,皇上就要给您赐大宅子了吗?” 宋秋一愣,随即答道:“对啊,我们要搬出豫王府住大宅子了。你高兴吗?” 莺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神中的不自然,快地道:“高兴!奴婢也为世子高兴,世子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府邸啦!” 宋秋沉默半晌,就着这个姿势摸了摸莺的头。 她十五岁了。 一恍竟是十载秋过去。 她本快要习惯豫王府的生活。 但她只是个冒牌货,甚至是个女人。真正的豫王世子早已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十年前的谋里,他的鬼魂永远绕着宋秋这个抢了他荣华富贵的无之徒。 直到现在,宋秋夜里做梦时时还会心悸。她虽没有真正见过世子,但大抵也知道,她跟世子的模样是极为相似的。 豫王府的人给了她爹娘五十两银子,弟弟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扑上去的时候两眼放光。她被人捂着嘴鲁地推上轿子,爹娘在后边清点银两偷着乐,一次也没有抬头看她。 领头的公公捏着一把尖细的嗓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宋秋后来知道他是豫王的心腹。 他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那神情宋秋见过,她跟着娘去怡红院时,老鸨看她也是这样的神情。 “瞧这模样,跟世子爷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不是血亲的人长得那么像呢? 她不明白。 但她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豫亲王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身为女子到了成家的年纪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不过只有十五岁,虽说自小养在豫王府里见识多了一点,但对人世间诸多事尚且懵懂。 “世子,前厅已经有不少宾客了,王爷正传您过去。”侍卫木在门外说道。 “就来。”宋秋整理好衣袖,推门而出。她沉着嗓子,声音竟是比先前要低沉许多,叫人乍一听分辨不出男女。 宋秋大步星走向前厅,举手投足间已经没有了女儿家的拘束。木和莺亦跟了上去。 “父王。”还未走至前厅,便在半路遇到了据说是“传她过去”的豫王,她停下身行礼。 “哎,好,起来吧,快去跟兄长们一起温习功课。”豫王的眼睛本就细小,笑的时候脸颊肥堆积,更是隐没成了两条难以看清的线。 豫王身边的太监李顺朝她弯行礼:“王爷方才睡醒,去前厅会见了宾客,这才说乏了要传您过去。世子,王爷惦记着您呐!” 宋秋早知道豫王痴傻的病症,只伸手在半空虚扶了一把:“父王为儿臣劳,儿臣甚是惶恐。” 她怎会听不出李顺后半句话的敲打。 她内心深处还是害怕这个阉人。 更确切的说,她害怕这座华丽的囚笼,害怕皇城天子脚下的一切。 宋秋目送着豫王一行人走远,轻轻舒了口气,再次踏入樊笼。 “下官恭祝世子生辰安康。”她刚一出现在前厅,立即有宾客上前来祝寿,她维持着得体的仪态一一应了。 当今豫亲王世子十五岁,正值册封建府、谈婚论嫁的好年纪,各派势力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香饽饽。虽说豫王本人行状痴傻,无甚实权,已是废人一个;但他却是为数不多着皇家血的同姓亲王,未来世子袭爵,在朝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把盏之间,酒已换过几轮。宋秋本身酒量并不好,这会儿实则是暗地里传唤下人往杯中兑了水,又悄悄洒了些在衣袖里。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醉意。 她不知道的是,前厅之中,一双郁的眼睛,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半寸。 “沈屿,”礼部尚书何彧刚向宋秋敬过酒,从前厅退下来,侧过身假装与同行官员闲聊,“代你的事,办妥了吗?” 沈知弈低声答道:“回大人话,下官已经……” “诶,”何彧摆了摆手,“办妥就成,口风收紧些。” 他鬼鬼祟祟地向周围张望了一下,放下心来,对沈知弈道:“你既然来了,便也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去向世子祝个寿吧。” 这多少有些放低身段的意思,沈知弈不动声地想,只不过这帮老油条只会在皇帝面前俯低做小,真要让他们对自己这种七品小官有什么愧意,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告退。”沈知弈无声地离开了。 大多官员已经敬酒祝寿过了,聚在偏厅里谈笑,此时的前厅远不如方才热闹。沈知弈一眼就瞧见了安静坐在主位上的世子,像极了民间灯影戏里的皮影,除了偶尔与官员必要的谈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据说深院里的皇子公主们都比不上他的礼数周全。 然而此时,表面上八风不动的宋秋事实上心急如焚。 几杯酒过后,她有些头晕。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醉酒,却没想到小腹突然一痛,一股温热的体顺着某处了出来。 饶是她再没经过人事,她也知道,自己有月事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