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想的是,若是馄饨,需得提前买了面和馅,细细来和,只怕是又要耽搁些时间。宋秋着急回府,若是过了宵,只怕是连个落脚的地儿也难寻。 宋秋震惊得忘了动作,却下意识地反驳道:“君子远庖厨……” 沈知弈擦了擦手,淡淡道:“殿下知晓下官现为武官,算不得君子。” 宋秋默然。 “你也没说带我到你家是为了吃饭……”她仍有些犹豫。 兴许是豫王当年好不容易找着个跟死去的世子相貌如此相似的孩子,再容不得半点差池。虽说对宋秋并无什么情,但多年来,宋秋的衣食起居除了里偶尔的赏赐,便是由王府全部包揽。 她甚少外食,而像现在这样被不相的朝廷命官邀请至家中并吃他亲手煮的面的,更是闻所未闻。 她纠结半晌,最终向食物屈服。 她自认为还算是良心尚存,拿起筷子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你呢?你不吃吗?” 谁知沈知弈道:“于礼不合。” 宋秋:“……” 都到了这种地步,搬出于礼不合的理由是否太过敷衍。 但当她真的下口时,沈知弈却又问道:“可还合胃口?” 面条煮的刚刚好,柔软却又筋道,辅以丰富多汁的酱料,是京城不太常见的口味。宋秋觉得它跟里御厨做的炸酱面区别可大,却又隐约认为炸酱面合该是如此风味。 她点头表示称赞。 沈知弈似乎松了口气,又下定了什么决心:“炸酱不小心做多了,你可还要上些?” 宋秋被香的面条暂时剥夺了说话能力,继续点头。 ——虽然让沈知弈忙来忙去,而她不劳而获,好像有些不道德。但她劝不动沈知弈,便也随他去了。 沈知弈进厨房拿了个小罐,回来放在桌上。 宋秋舀了一勺,那炸酱与京城惯常的做法不同。她瞧着里边儿搁了小米椒、八角、茴香等佐料,还有一种叫不出名的菌子。 她挑出一颗菌子:“这是?” “下官家乡产的菌子,殿下若是不嫌,可以尝试一二。” 宋秋嚼着菌子,只觉脆滑,因着用滚油酥过一遍,更是口。花椒、山奈等辛香调料非到没掩盖菌子本身的清香,反倒刺了胃口,别有一番风味。 “京城这边大抵没有这种菌子。”宋秋突然道。 “是,下官调任时从家里带来。这种做法的菌子若是用纸在罐子上封了,便能多保存一段时。” 宋秋半眯起眼,问道:“你是蜀中人?” 她喃喃道:“我幼时曾于蜀中……曾有幸伴驾皇上至蜀中,在行住过一阵子。如今想来,倒有些惦念蜀中的菜肴。那时年少,去了京城便也乐不思蜀。” 沈知弈垂眸,这些话他作为臣子本不该听。 自然也不该注意到她的“口误”。 宋秋没发现沈知弈眼底汹涌的情绪,从回忆中身时只挤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都是往事,沈大人见笑了。” 沈知弈似乎很能应时而变:“我明白。” “那我便不叨扰了,”宋秋想了想,还是没有薅完那罐炸酱,她起身作别,“多谢沈大人款待。” 她对着空碗出迟疑的神:“那这碗……” 沈知弈反应很快:“我一会儿收。” 他从架子上取下大氅,本意帮宋秋披上,临到头却又仿佛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宋秋被人服侍惯了,等了片刻没等到外衣自个儿披上来,不由得偏头。看到发愣的沈知弈,她才想起自己今没有带莺出门,万事需得自力更生。 但既然沈知弈手已经抬了一半了,使唤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开口,再次套上了世子惯有的语气:“怎么?沈大人,你我同为男子,难道还存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忌来?” 沈知弈移开视线,躲开了她的目光,将大氅规规矩矩给她披上了。 待到转到身前系带时,宋秋终是觉得不妥。 “我自己来吧。”她闻声道。 沈知弈默默退后半步,不知怎的宋秋觉得他似乎松了口气。她接过系带,布料带着沈知弈手上微热的温度。她顾不得多想,手腕灵巧一翻便绕了个不松不紧的结。 “殿下,我送您上马车。” 宋秋打理完毕,转头再看沈知弈时,他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疏离的分寸。 她轻轻点头:“有劳。” 临出门时,却忽地下起雨来。微风吹拂着散落的雨滴,街边的小摊受了雨,有的就地撑起伞来,百无聊赖等着或许还有过路人进来歇脚,买上一碗小吃;也有的慌张把锅碗瓢盆用一张布盖上,推着车往家赶。 宋秋与雨幕里的烟火人间隔着距离,沈知弈撑着一把油纸伞,大半斜倚在她头顶,他自己了半边。 很是合礼数。 他解释说屋里没有多的伞了。 街边其实就有趁势卖伞的小贩,但宋秋不在意。 她踏上马车,门外伸进一只手,将伞递过来。 她只管收了,也没问沈知弈回家时撑什么,她也不想问。 反正今一别,她继续回王府心甘情愿被拘着,沈知弈升官也好被贬也罢,反正也轮不上她来左右。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