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干部已经拿着话筒在大声的维持秩序,姜穗也不好在站着说什么,只能跟着人群一起坐了下来,还特地给林依留了身旁的位置。 喧闹的场景很快在干部的吆喝下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上台讲话了。 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个大会,他们村里开完记录工分的会议之后还会给全体村民再开一个,来展现公平公正。当然除了说劳动上的事,还会进行一些思想教育。 听说今天还加了一场表彰,姜穗猜测跟贺朝会有关系。 她坐在一个角落,混迹在人群中,可以偷偷放松,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那么认真。 村支书在台上慷慨昂的讲话,姜穗听得有些昏昏睡。 以前上学的时候,最不耐烦的就是听校长在台上讲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个样,保持初心。 一旁有身影坐了下来,姜穗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同志,这里有人……” 她看清来人,声音消失。 “小姜医生,晚上好。” 笑嘻嘻的少年在跟她打招呼。 因为坐得很近,姜穗还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淡淡的香味。 贺老四看见小姜医生轻轻笑了,眼眸微弯,瞳仁里仿佛闪烁着星星。 “你怎么现在才来?”她说道,“大会都开始好一会儿了。” 因为距离很近,贺朝能看见她细长的眉与小巧的鼻子,还有她眼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 贺老四穿着干的背心批了个外套,简单朴素的灰调却掩饰不住他的俊秀与朝气。 贺老四:“家离得远,来的晚了呗。” 他语调拖长,有一种痞里痞气的自我调侃。 姜穗想起来他家的位置,的确有些远,他下工之后回去再赶来,还洗了澡,的确会花费不少时间。 “那你今天的字认得怎么样了?”因为也不好大声讲话,姜穗低了声音。 贺老四咧嘴一笑,黑眸里划过一丝得意,“放心吧。”他拖长音调,“小姜老师,都记得。” 之前贺朝请求她去教他读书认字,最终她同意了,但她也不可能单独去教他。 于是姜穗把这件事跟李队长说了,李队长沉了片刻答应了让生产队的年轻人闲暇时读书认字的这件事,毕竟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字都认不得也说不过去。 虽然说现在风气是不好读书,但是字都不认识那真就是文盲了。 尤其是不少年轻人小学中学上到一半上不起了,本没有系统地学认字过。 然后姜穗还成了愿意关心集体护群众的好同志,受到了村支书的表扬。 姜穗:……好吧,那就收下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贺朝竟然真的天天打卡来学习,很多年轻人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然也不乏认真的,但是都没有贺朝这样的认真。 姜穗:这些他又不是真不懂,怎么积极成这样? 不过后来看到他已经开始像别人展出学习成果——甚至有的姜穗都惑她有教过吗? 姜穗就猜到估计他也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让众人都知道他学习刻苦会了很多东西,为将来的一鸣惊人埋下伏笔。 从小姜医生升级到小姜老师了,姜穗发现自己职业还多。 要不然将来当老师?姜穗思维开始发散,这医生她算是做得差不多了,总不能每个世界都当医生吧,多换换职业说不定将来回家了能干的事就多了。 “小姜医生一个人来啊?”贺老四见她不说话了,像是有些不甘寂寞一样,又再一次开口。 姜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他坐的这个位置是林依的,赶紧道:“老四,能再找一个位置吗?这个位置是林依的,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结果就看见贺老四懒懒地靠着身后只到的椅背,翘起一条腿,睨了她一眼。 “不用想你的好姐妹了,她在外面和人讲话。”贺老四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多了几分坏,“估计不会来了。” 姜穗眉头一跳,她问:“和谁讲话?” 贺老四没回答,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小袋的花生,丢到了她怀里,声音也懒懒的,“别皱着眉了,给你吃。” 姜穗下意识地接过,看着贺朝还把花生分给周围的人,很明显大家都差不多,十分热衷于在开大会的时候开小差。 他们坐的位置年轻人居多,在偷偷摸摸地讲话,吃点花生瓜子的也大有人在。得了贺朝的花生,还换了一捧小果子,姜穗吃过,酸酸甜甜的。 贺老四以为以小姜医生的脾气,她还会蹙着眉,迫不得已低着声音,柔软又认真地询问她好姐妹的事,但是没有想到,小姜医生瞥了他一眼就不看他了,随后十分练地单手开花生一粒一粒往嘴里扔。 贺老四奇了,还觉得有点意思,他微微偏过头,浓密修长的眉扬起。 “小姜医生怎么不问了?” 小姜医生:“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和杨同志说话吗?” 贺老四竖起大拇指:“小姜医生真是料事如神。” 见姜穗没理他,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道:“不过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那位杨同志脸很不好。” 岂止是很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像是在不停地和林医生解释着什么,脸的恳求。 听到他说的话,小姜医生总算是理他了,她看过来,眼眸微微睁大,虽然极力掩饰了,但是贺朝还是捕捉到了她眸光中听到八卦的雀跃与兴奋。 “真的啊?”小姜医生语气虽然仍旧是那样又缓又柔,但是仔细听能听见一丝兴致。 贺老四看着她,黑的眼眸暗了暗,在光的影中无人察觉,他仍然是那副嬉笑闲散的模样,学着她的语气,“真的啊。” “老四、老四,你在这里!” 姜穗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喊贺朝,她回过头,看见了一个中年村干部,村干部头大汗,显然是场找他。 姜穗回过头看贺朝,男人很显然也听到看了过去,随后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低下头看了过来。 四周都是人,他们埋没在人群中轻易找不出来,台上的干部讲话声音很大,带着滋啦电声的喇叭帮忙遮掩着他们谈话不被旁人听见。 她此时正抬眸看着他,浅眸微风和煦,和过去别无二致。贺朝眼尾微挑,有那么一瞬间,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 姜穗回过头就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然后他朝她微微一笑,和以往的嬉笑没有任何差别,他语气依旧是那样痞气十足,“我先过去了,一会儿见啦小姜医生。”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影被光拉长的人群,走向了中年干部所在之处。 姜穗看着他和中年干部说话,随后被中年干部拍了拍肩,他便跟着对方走远了。 怎么,贺朝又打入高层内部了? 姜穗收回目光,将花生扔进嘴里,远处台上又换了一个领导慷慨昂。 姜穗又开始走神了。 贺朝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界还没有神经分裂的? 难不成他的系统还会给他进行心理辅导吗? 但是她记得原著中的系统就是个工具统,只有在男主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姜穗静静地呆了一会,又剥开一枚花生,咔吧咔吧咬碎。 光影绰绰,四周这么多人,又好像没什么人。 “……接下来,我要着重表扬一位同志,他在李旺媳妇儿早产时身而出,帮助卫生所的三位卫生员保证了李旺媳妇母子平安,随后又身而出,接下了许多老同志的重担,加入了橡胶林的队伍,让咱们村子的指标按时完成!他还帮助了……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就是贺家的贺朝同志!” 听到李旺的名字,姜穗稍稍回过神来,随后听到了贺朝的名字,姜穗抬眸,将视线重新放回前方的台上。 男人依旧是穿着淳朴的灰调衣裳,他把敞开的扣子系上了,张扬的眉眼收敛,看起来像是有些羞涩的站在台上。 大灯照得台上亮堂堂,男人俊秀的眉眼微扬,身影下是长长的影子。 村支书让贺朝讲两句想,姜穗听着,如此客套官方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好像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不然周围原本还在讲话的几个年轻人怎么就开始认真听起来。 “……其实帮助旺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陈医生、姜医生与林医生,他们才是主力军,一个晚上都在忙碌,如果没有他们,我也获得不了大家的赞扬。” 他顿了顿,随后继续道,“在这里,我还非常谢姜穗同志,也是她,愿意在忙碌之余为我们生产队开一个习字班,让我们在劳动中继续学习,主席说过,‘才不胜今人,不足以为才;学不胜古人,不足以为学*1’,我也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奉献自己,为革命献身。” 掌声雷动。 姜穗听到了贺朝说自己,拿花生的手一顿,她看见男人的黑眸似似乎穿越人群,看到了她。 随后在掌声中,她继续将花生粒放入嘴中,贺朝下台了,村支书重新拿回了话筒。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或者是建议与意见,我们村委会,一定会听从广大人民群众的声音。” 有人就喊道:“食堂翻修一下,墙都裂了,看起来跟要塌了似的。” 周围一阵众人的哄笑。 还有人喊到:“能不能多养头猪!给大家多分一点?” 村支书脸有些不好,握着话筒:“安静安静!举手说!说重大的问题,开会不许说笑!” 在这样热闹的背景音中,姜穗还在吃花生。 一小袋花生吃得越来越少,她没有看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什么不一样的触,姜穗收回手,掌心向上看着拿出来的东西。 她眼眸微微睁大,脆弱又张扬的黄小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哟,吃得这么快啊?也不给我留点。”姜穗回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他回来了,又一股坐在她一旁。 姜穗抬手给他看:“这是什么?” 男人瞧了一眼随后笑了笑,眉眼如同刚才一样有着含蓄的张扬,“估计是挖花生的时候带的。” 姜穗低头看了眼小花,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这一次,男人并没有像很久之前那样,没有回答她,而是用着最寻常不过的语调,回答着这个最寻常不过的问题。 “啊,这个是蒲公英开的花。”他拉长语调,像是揶揄,“城里人,这都不知道。” 杨建业疲惫地在大会的尾声走入会场,恰巧是贺老四讲话的时候。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站在会场的角落看着。 杨建业看不惯贺朝,正如他看不惯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他想牢牢把握林依,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结婚,也是因为他知道林依是燕京人,可能会有调回城里是有门路的。 原本他本都没有注意过这个黑五类的儿子,但是在生产队里,贺老四越来越被人提及,就连原本同样歧视贺老四的人也都开始称赞对方,杨建业才开始注意到他。 而在隐隐间,他总能觉到贺老四在针对他,但是又像是错觉。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