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柏道:“有不少地方都这样的。不过我看这篇稿子,很像是竞争对手发的黑稿。” 茶梨疑惑道:“怎么看出来的?” 郁柏道:“煽动字眼太多,证据太少。竞选都搞成了营销游戏,这些政客也没什么意思。” 茶梨听出了弦外之音,道:“你以前在三维世界做策划的时候,也这么为你的产品做营销吗?也抹黑过你们的竞争对手?” “当然没有。”郁柏面现自豪,说,“我的产品很能打,本用不着搞这些不入的小动作。” “哦,这样啊。”茶梨道。 他有时候觉得,郁柏对三次元的生活并不是完全没有怀恋之处。 等填了肚子,两人找了家小旅馆开房休息,计划等天亮再出来活动。 这地方治安混,前台听他俩说没带身份证,也不以为意,从屉里随便了两张来路不明的证件,给他俩登记开了房间。 这前台小姐的表现倒是比较像个正常人,茶梨问她网络的问题,她解释说当地三天两头就有民众零元购,网络基站也经常被破坏掉,移动数据和wifi都不稳定,民众想要获取资讯,通常是靠电视或者纸媒。 两人进了房间里,把房门反锁好,郁柏到洗手间试了试,还好有热水,便让茶梨先去冲热水澡。 茶梨洗完澡,舒服多了,把淋的衣服晾起来,出来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郁柏看了看他,才也去洗澡了。 茶梨开了房间里的电视,电视台也很少,没有影视剧,也没有电视节目,只有新闻和广告,换了几个台,里面都在报道市长竞选,看来这就是当地近期最大的新闻了。 稍后,郁柏擦着头发出来,茶梨指了电视让他看,说:“你看,这就是那个被我们利用了一下的鸿议员。” 鸿议员在新闻里,比报纸上那张撒钱的照片看起来,高很多也帅很多,相貌堂堂,气质也很可靠。茶梨确信郁柏的猜测没错了,那篇稿子应该就是对家黑他的。 新闻里给鸿议员做了一长段介绍,自幼勤奋好学,信念坚定不移,是个从底层逆袭上来的传奇人物,而后又说了许多他在政治改革上的真知灼见,结尾说,鸿议员的民众支持率早已超过六成。 郁柏随口道:“嚯,看来咱们鸿议员要当选了。” 茶梨却说:“不一定,这家电视台应该是他的拥趸,刚才看了另一个电视台,说法完全不一样。” 他按遥控,换回刚才那个台,但现在已经播完了对于鸿议员的攻讦部分,开始大张旗鼓地吹捧另一位市长竞选人,旁白词介绍说:“他出身奈落当地有名的望族,从太祖父母那一辈到父母,皆是社会名。岚君本人的履历也很漂亮,曾担任过市政委员会秘书长……” “!”茶梨听到这名字,一下坐了起来。 郁柏也皱起了眉。 那位擅长萨克斯的酒吧老板2.0,在自作琴谱和酒吧排班表上的签名,就是“岚君”。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同时想道: 如果老板2.0就是真正的岚君,那么现在身处奈落的这个“岚君”……最有可能的身份,只能是那个人了。 两人又继续都盯着电视。 画面里是岚君在接受电视采访,被主持人问到他对本次竞选的最大劲敌鸿议员,有什么看法。 岚君出讥诮的笑,语调轻蔑,直接攻击鸿议员的出身,原来鸿议员小时候住在红灯区,亲生父亲是谁都没人知道。 “鸿议员的团队最强调,他是靠自己努力才有的今天,其实他不过努力了区区十几年,而我的家族,为了在奈落这座城市屹立不倒,五代人!努力了足足一百二十年!” 郁柏看向茶梨。 茶梨已得出了结论:“他不是岚君,他是老板1.0。” “确定吗?”郁柏道。 “这神态我太悉了!”茶梨道,“我抓他的时候看他的违法视频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地铁占座、到处队、遛狗不牵绳等等时候,他就是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我绝对不会认错。” 郁柏道:“所以……他和真正的岚君,换了脑电波,或者说,灵魂互换。” 岚君去诺亚城,当上了一名岁月静好的酒吧小老板。 真正的老板则来到这里,替代岚君,成了一名政客。 茶梨脑子掉了,说:“我们得捋一捋,总裁按下的那个装置,可以打开诺亚和奈落之间的门,可是我们进入这里,是以我们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变成别人啊?” 郁柏没有回答,一脸思索,视线还落在电视里,“岚君”还在傲慢地表达着政见。 茶梨又道:“我们之前猜测,总裁和岚君是一伙的,他帮助岚君以类似夺舍的方式,侵占了老板的身体,把老板赶走了,现在我们知道,老板是来到奈落,成为了岚君,看他这如鱼得水的样子,又不像是被人强行夺舍。这到底……我真的有点混了,总裁到底和谁一伙的?这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记得总裁会客室里那个手办吗?”郁柏忽道。 “记得。”茶梨道,“那不是他自己吗?我是真的不太理解这些宅男……” 茶梨说到一半,也反应了过来,面震惊。 两人都看向还在电视里口若悬河的“岚君”。 与其说是手办像总裁,倒不如说总裁的西装马甲装扮,是在模仿岚君。 那手办,是岚君。 郁柏的眉头皱了又松开,又皱起来,反复几次后,终于哭笑不得地摇头,说:“靠,这叫什么事。” 茶梨:“???怎么?” “如果我没猜错,”郁柏道,“我们在漫画里穿漫了。” 茶梨:“!!!” 他本能地想要反对,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猜测恐怕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那个把他们入奈落的黑,不是什么任意门,而是次元之门,这个奈落市,是诺亚城世界里的漫画世界。 郁柏道:“我们在酒吧里,和老板聊天,聊到过一个问题,真实是相对的。以诺亚城为真实世界坐标的话,那么奈落市存在的世界,就是相对不真实的漫画世界。我们现在就是穿进了这个漫画世界里。” 总裁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这宅男通过一些未知手段,把漫画人物岚君的灵魂,和在诺亚城坐牢中的老板的灵魂,进行了换。 确实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宅男啊! 茶梨又想到了问题,说:“可是我们被那门进来,也是以自己的身体在这边活动,既然能这样,为什么还要灵魂互换?” 郁柏说:“我猜很可能是这样的设定,诺亚城的人可以通过那扇门进来,但漫画里的纸片人无法离开漫画,或者是一旦离开漫画,就会变成纸片人的形态,所以岚君如果要到诺亚城去生活,需要诺亚城原住民提供一具躯壳。” 茶梨恍然道:“总裁选中了正在坐牢的老板,坐牢与世隔绝,换以后不会很快暴,到他出狱前,总裁再去手动帮他断绝亲人的往来,岚君离开监狱后,重新装修了酒吧,聘用了新的工作人员,改换营业风格,客人也换了一批,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他就能高枕无忧地取代老板的身份,在诺亚城生活下去。” 郁柏点头道:“我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诺亚城像老板素质那么差的人也不多,你看他,”茶梨指了指电视,嫌恶道,“来到这种地方都能迅速融入,真不是好东西!” 郁柏道:“从这角度看,总裁算是为诺亚城除害。” 那总裁到底算不太好的好人?还是算不太坏的坏人? “到时候让他自己跟法官说去吧。”茶梨五味杂陈道,“我们竟然被他陷害,穿进了这么可恶的漫画里,这让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郁柏对此倒不是很在乎,离开三次元穿进二次元,又离开二次元穿进二次元里的二次元,对他来说区别并没有太大,总归都不是自己悉的世界。不过诺亚城比起这里来,还是要可很多。 “总裁能毫不犹豫打开次元之门,送我们进来,”郁柏道,“以前他一定尝试过,否则他不会那么笃定能成功把我们和那车违品一起入次元之门里。他既要灭口,还要毁尸灭迹,如果不能成功把我们和证据一起送进来,我们逃了,他最大的秘密就保不住了,那他的麻烦会更大。所以我认为,他肯定有过成功打开次元之门、送谁进来的经验。” 茶梨悚然道:“你是说,在我们之前,他已经害过别人了?” 郁柏却道:“不,据他的所作所为,他很可能是岚君这个纸片人的狂热粉丝,有能进来见男神的机会,他会让别人来吗?他一定会自己进来。” 茶梨:“……搞不懂他们宅男想什么。” 郁柏道:“别管他们的心理,既然他现在在诺亚城,说明他不但能打开门送人进来,也有能出去的办法。别人不知道,他一定知道。” 茶梨道:“那我们还不打电话问问他是什么办法。” 郁柏:“……” 茶梨吐槽了那么一句,抓狂道:“这怎么办?我本来只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原来本就是次元壁的阻隔,这电话不可能打得通啊!现在我们和外面失联了,身边全是漫画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离开漫画的办法!如果总裁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郁柏提醒道:“你别忘了,漫画里还有外面的人,不是只有我们。” 茶梨知道他说的是谁,道:“假岚君真老板。可他会知道怎么出去吗?” 郁柏道:“他不一定知道,但是你想,真正的岚君,尽管已经去了诺亚城生活,他会完全不关注他自己的世界了吗?他能放下他的父母亲人?” 茶梨说:“你就放下了啊,说不定岚君的父母也不他,不要他。” “……”郁柏黑线道,“要这样扎我心吗?” 茶梨忙笑起来,伸手在郁柏膛上做了顺气的动作,哄他道:“你接着说,接着说。” 郁柏道:“他对我赞扬过我哥郁松对诺亚城的改革政策,我当时以为那只是礼貌的夸几句,现在结合他实际上的政治家身份,他一定很羡慕郁松,能在一个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推行他也想推行的利民政策。这样一个人,离开了奈落,也不会真正放得下,他无法再干预,但他应该会很想知道,他的世界将到什么人手里,来怎样的明天。” 茶梨也想起来了,道:“你的意思是,他会关注漫画……特别是市长竞选的结果!” “没错,如果我们把竞选搞砸,或者把奈落搞得更糟糕,”郁柏出狡猾的微笑,说,“我那个热萨克斯的朋友一定无法忍受。” 茶梨仔细想了想,对郁柏的逻辑分析能力叹为观止,道:“你每天在我面前装听话德牧,我都快忘了你有多么诡计多端。” “听话德牧是我,诡计多端也是我。”郁柏这一番下来,脑细胞死了不少,老实说也觉得累了,道,“睡觉,明天再接着想具体怎么做。” 两人分睡了两张,窗外雨还下个不停。 茶梨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着如今的境况,担忧能不能离开,能不能回去,又觉得不太舒服,裹紧了被子,总觉得四处透风。 “冷吗?”郁柏听他呼都哆哆嗦嗦,道,“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茶梨声音打着战,道:“可、可以吗?我真的好冷。” 诺亚城四季如,更很少下雨,他很久没被淋过,晚上虽洗了热水澡,现在却好像有点要冒的意思。 “穿漫还会生病吗?”茶梨道,“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你从三维世界到诺亚城后,会水土不服吗?” 郁柏道:“不会,诺亚城气候很舒服。你都有鼻音了,快过来,我这边很暖和。” 他也已困得睁不开眼睛,掀开半边被子,茶梨犹豫了下,还是过去了,刚一躺进郁柏的被窝里,马上就舒服了很多,长舒了一口气。 郁柏把被子掖好,道:“睡吧。” 连来的身体疲惫,持续高强度的头脑风暴,两人很快便都睡着了。 雨下了一夜。 次天亮,隔音不好,楼道里有人吵闹,茶梨醒了,鼻也好了,太好了,没有生病。 他发现郁柏没有在身旁,洗手间里有吹风机声。 起下地,他到窗边看了看,雨还没停,小了些。他又走到洗手间门口,看到郁柏裹着件浴袍,正面无表情地拿着吹风机,用热风在吹干内。 “怎么现在洗?”茶梨道,“这里这么,很难干的。” 郁柏没有答话,看了他一眼,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