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在细密的雨中穿行,衣袍并未淋,雨滴落在他身上时便自动弹开。 香雪海只觉得新奇,认真瞧了两眼,发现他将真气渡在体外,挡开了落下的雨滴。 此举也并不难,有十几年内力的人都可以做到,只是会损耗内力罢了。 如此做法怎是一个妙哉可形容的,脑子多少有点病。 想到是她占用了他的伞,心里嘲笑心思也淡了。 抬目望着他,这山路小道间都是泥水,偏偏眼前僧人干净的尘埃不染,好似淤泥里盛开的莲。 只是那疏冷的姿态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香雪海又跟上去,打量他一眼猜测的说道:“看大师的这身僧袍,想必是出自天台寺吧?” 天台寺闻名于世,即便她对佛门不甚了解,也听过他们的名号,知晓寺内弟子皆是一袭白袍。 僧人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极为冷淡,明显是不想和她多做谈,寻常人这时候都会识时务的作罢。 偏生这香雪海不知是没理解他的意思,还是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继续热络的说道:“小女子名香雪海,不知大师法号为何?” 僧人沉默片刻,启道:“法显。” 香雪海微怔,喃声念着他的法号,神情突然间一变,无比惊讶的说:“你就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法显!” 法显:“……” 他这么凶名赫赫吗? 香雪海睁大眼,用稀奇的目光看他,最后确认一般的慨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活着的法显。” 法显无言,难道他不该出现在俗世,而是在史书上? 也不怪香雪海这般惊讶,法显出名的太早,北燕国内不过二十的少年人都是听着他的传闻长大的。 毕竟在人们的印象里,传说中的人不是风烛残年,就是早已作古。 偶然间遇到一个活的,确实让人唏嘘叹。 香雪海突然兴致高涨起来,明眸里亮着兴趣的神采。 她一脸八卦的说:“你们天台寺的和尚是不是都像大师一样,实力高强,长的还好看。” 法显恍惚了一下,脑海中已是幻象织。 这话何其的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言语。 他抬眼看向香雪海,从头到脚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人的相貌可以改变,但代表灵魂的眼睛不会。 她的眼和花千遇半点都不像。 他非常肯定,她不是花千遇。 对于她这番问话,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些调侃,若回答是,未免太自耀,说不是,又太过自恋。 法显保持沉默。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说几个字,全是她在自说自话。 香雪海无聊的转着伞柄,雨滴飞溅到法显身上,因真气罩体的缘故,又自动避开。 他这幅风雨不侵的样子,可真像要白飞升了。 突然出现的念头,逗得她笑了两声,接着又问:“法师,要去哪?” “宁州。” “宁州在千里之外,大师去那么远的地方作何?” 法显不回答,她就又问了一遍。 见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法显只能回道:“去寻一位故人。” “冒昧问一句,大师要找何人?” 法显没说话。 香雪海这次却知趣的说:“不方便回答便罢,我也不过问了。” 她又体贴的说:“大师一路奔波找人很是劳累,不如先来南岳城稍作歇息,我家就在南岳城叁里外。” 听到此法显也明白她的目的了,想让他跟她一道回去。 不假思索的婉拒道:“不必了,贫僧急着赶路就不多逗留了。” 香雪海侧目看他,眼底有种很深的盘算,接着劝说道:“大师独自一人赶往宁州,人生地不也无人相助,茫茫人海如何去寻人?我盗门弟子遍天下,消息最是灵通,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轻而易举,有了消息来源找人也能快些。” 法显隐隐有些动摇。 正是因寻人困难,她开出的条件才使人无法拒绝。 思量一番最终做了决策,法显垂眸应道:“那就麻烦施主了。” 她没有明说具体是何事,如果所求超出他的底线,在没有任何承诺的基础上,他还有退路。 意识到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法显心头一凉,深深地自责油然而生。 往他帮人从不求回报,何时变得这么计算利益得失。 心情一时抑郁,抿的更紧。 香雪海边勾出一个笑,隐隐有种尽在掌握的意味,缓缓道:“不麻烦,大师方才搭救我,能帮得上忙也是应该的。” 她不知道,法显主动跟她回去,除了想寻得消息外,还有一个原因,如有机会要将她盗走的破军剑拿回来还给沧溟宗。 破军剑不再她手上,必然是藏在某处,很可能就是平的住处。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赶路,一炷香后到了她所说的地方。 前方是一小片竹林。 竹叶繁森,飒飒作响。 方才下过雨,微凉空气中沾染着丝丝竹香味,经风一吹分外清新。 穿过这片小竹林,有一间竹屋,周边围了一圈简陋的篱笆,院子里稀疏开了几朵野花,花瓣绿叶上凝结着水滴。 此时雨已经停了,香雪海合上伞推开篱笆进去,打开紧闭的房门,转头对法显道:“大师请进。” 屋内干净整洁,靠墙放置的木架上是一些生活器具,一张竹子做的桌子摆放在正中间,左右更有一间房应是休息的卧房。 竹制的墙面,地板,柜子都微微泛黄,这里有些年头了。 法显只扫了一眼就明了,此地是个暂住之所,屋内陈设的东西太少了,不像是长期居住。 “大师坐吧,我去烧壶热水泡茶。” 香雪海招呼一声,拎着茶壶离开。 片刻后,她提着茶壶回来,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法显面前,自己欠身坐在对面。 法显不想和她寒暄,开门见山的说:“施主有什么要求直说吧。” 香雪海一愣,转而笑道:“我就喜和大师这样的聪明人打道,无需拐弯抹角。”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大师陪我们去一趟南山禅院。” 我们? 法显抓住了一个字眼。 见他疑惑的目光,香雪海解释道:“我还有一个姐姐,有事外出尚未归来。” 法显问:“施主去南山禅院做何事?” 香雪海出一个略带神秘的笑。 “南山禅院是江湖武学泰斗,听说天下武功皆出自南山,而南山禅院的武功核心就在达摩院内,不过留宿到禅院的香客不能进入内院,我想去偷学个一招半式却苦无方法。” “今得大师相救确实是我之幸,我想依大师在佛门中的地位,进南山禅院的达摩院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番话有理有据。 看她的眼神也不像是在说谎,但法显没有完全信她,去南山禅院偷学佛门的武功听着很合理。 其中却有诸多疑点,世间功法数不胜数,为何偏偏选择南山禅院,或许禅院的功法妙无有可比,可偷学来的东西始终是不得髓落于下乘,那学来又有何用。 她想要进入南山禅院可能另有原因,但绝不是潜入达摩院偷学武艺这么简单。 这种有风险恐会危机到南山禅院的事,他不想做。 法显直接拒绝:“贫僧不能答应,施主找别人吧。” 他起身往外走。 香雪海一呆,没料到法显走的这么干脆,急忙挽留:“大师留步。” “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将我们带入南山禅院后,大师就可以离开了,事成之后我宗可帮法师找人。” 香雪海来到法显面前,紧张的盯着他。 那双目无波澜的眼神望过去,静静看她,还是没有开口。 香雪海接着劝,任她说破了嘴皮子,法显还是油盐不进,无动于衷,气的她直跺脚。 最后,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哭天喊地道:“大师我求求你,帮帮忙吧!你要是不帮忙,我就……” 原本以为她要撂狠话。 “给你跪下了!” 法显:“……” 果然够狠。 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又想起了花千遇。 看着法显淡漠的神情,她不死心又道:“大师!” 这一嗓子高喊声,吵的人脑壳疼。 正巧门外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打破了吵闹的声音:“姜宁,你又在鬼喊什么,破军剑我拿回来了。” 破军剑? 法显垂眸看她,目光质问。 香雪海脸微僵,目光飘忽闪烁,她企图蒙混过去,含糊其辞的说:“我姐姐回来了,大师稍坐片刻,我去接她。” 她匆忙夺门而出,院子里走进来一位女子,花容月貌,明如霞,身着一袭窄袖罗裙,气质干净洒,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 笑容已挂上脸,姜宁神喜,甜声喊道:“夏秋姐。” 她不叫香雪海,姜宁才是她的本名。 盗门自诩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也深知平里所为的事会另祖上蒙羞,因此宗门内弟子皆以花名相称,作为自己的代号。 他们的花名是取自一种花,香雪海所指的便是梅花。 姜宁上去围着夏秋转了一圈,目光在她身上游视,关心的问:“姐姐可有受伤?” 夏秋神一柔,含笑道:“没有,还要多亏你引开的追兵,我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听她无碍,姜宁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脸后怕的说:“幸好夏秋姐没发生意外,我在南岳城外差点被沧溟宗的人抓住,幸好有位大师救了我。” 夏秋一愣,疑问:“什么大师?” 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香雪海侧开身体,指着走出门的法显,说:“就是这位法显大师。” 眼前的僧人站在门槛前,平静的望过来,手里拢着一串持珠,一颗又一颗的佛珠在他指间捻动。 当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捻动持珠的手顿住了。 法显眼底凝聚的冷淡,疏离全部消解。 仿佛雪山初融,温情如水。 那抿直的嘴,终于微微地一弯。 他温声道:“施主……” 姜宁怔然的看他,后知后觉的想。 原来这和尚会笑啊! ………… 有宝宝应该已经猜到了,南山禅院的原型就是少林寺。 未免宝宝们误会,我提前说一声,姜宁和法显之间没任何关系,她不喜没有头发的男人。 法显更不用说了,他不会再喜上其他人了。 宝宝们也可以猜一下,姜宁的格为什么和花花相似。 后面应该还会再更新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完,我现在要出去一趟。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