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正浓,黑夜深沉冷,伸手不见五指。 大殿内蒙蒙火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温暖而柔和的光亮,铺陈上一层暖。 篝火旁着半块擦净灰尘的门板,上面搭着一件僧袍,衣摆还在往下渗水。 花千遇环抱双膝坐在一旁,面靥之上跃动着焰火,衬着那张脸雪白浓,娇滴。 她望着篝火,眼角余光却瞥向法显的方向。 他赤着上身,盘膝坐在旁侧,膛上肌紧实,泛着水润光,肩背上还凝聚的有数滴晶亮水珠,缓缓顺着紧实肌理往下滑落到际,线劲瘦,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硕轮廓…… 花千遇咽了咽嗓子,又看了一眼,脸有些隐约发烫。 接着,身上升起燥热,愈发热起来。 她往后挪了挪,尽量离火堆远些,火焰炽烈的都快要冒汗了。 见她身影移动,法显的目光望过来,平静又幽深,仿若夏夜空看着静淡却又有一种热热的温度。 对上望来的目光,花千遇滞了一滞,转而注意到他微微青白的,犹豫一下问道:“冷不冷?” 法显眸光一闪,眼睫轻颤了颤,轻声说:“冷……” 低沉清润的嗓音里有一丝冷瑟。 花千遇见他身上起了细细地冷颤,脸沉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冷也活该,大晚上不知道躲雨,站在雨里淋,别以为我会心软让你留下。” 嘴里说着狠话,到底还是拿来毯子披在他身上。 柔软的薄毯盖在僵冷的身体上,暖意一直渗透到心里,法显目光一柔,眼里晕染几分温情。 花千遇瞥了他一眼,上身遮盖严实,只着一个光滑的脑袋,背直端正的坐着,这幅样子还有几分诡异的乖顺。 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头,还是嘴硬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世上女人那么多总归会有人能帮你渡情劫。” 法显抬眸看来,眼里出责怪又隐约受伤的意味,沉默半响后道:“你说过喜我的。” 花千遇一脸愕然,惊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等等。 她好像是在南山禅院里对法显说过那么一句,我就喜你这样的。 轰隆隆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她当场愣住,未道完的话消音在边。 天啊! 当时是鬼心窍了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显然这句话也让法显误会了。 急忙摇头辩解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喜你,而是你这一种类型的,听着好像是喜你,其实不是……” 但是他这种类型的,除了法显之外再也无人了,其实她就是喜法显,当时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否定起来越说越混。 不管她怎么解释,法显就一脸认定,她喜他的表情。 花千遇神一垮,颓丧着脸坐在一旁,抱着膝盖整个人看起来蔫戚戚的。 让她馋和尚身子,现在遭报应了。 心底不知多少次后悔,在天台寺因心炽热而再去招惹法显,若不然也不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方才因为见他淋雨又拉他进来避雨,也更加坐实了对他有情意。 即便是法显还不彻底确定她真正的心意,但再接触下去可不好说了。 她面上愁云惨淡,郁结苦闷。 法显看了她片刻,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在继续方才的话题,不经意间提道:“之前施主说要去宁州,怎么又往西北走?” “我去凉……”花千遇不自觉张口回了一句,猛然转醒话停顿住,警觉的看着他。 中原十叁州里,只有一个州带凉,那便是凉州,虽然只听到一个凉字,却也足够判断所去之地。 法显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触及他的目光,花千遇心里暗道坏事,他猜到了,万幸还不知所去敦煌,不然直接去敦煌等着,才叫人哭无泪。 直到现在她也没打消不让法显跟来的念头,想单方面和他了断,显然又不是一件易事。 在天台寺时他还会顾及寺门,那时也的确存了再也不相见的心念。 昔一别,以为是永远。 谁成想法显的师尊竟让他下山来历情劫,因此心底最后一丝罪恶也没了。 花千遇皱起眉,眸光闪过一丝烦躁,再看向法显时眼底温度尽褪。 有必要和他说清楚,彻底打消仅存期望。 “我不告诉你所去何处,就是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喜你。” 一字一句如刀入骨。 隐约觉出有些违心,可那伤透的意味却不变。 法显眼神黯然,说不出的苦意在心头蔓延。 看他慢慢僵硬的神,狠着心又道:“你对我的执着,不过是多年没经历过情事,多要几个女人就冲淡了。” 法显微微拧起眉,眸暗沉。 花千遇像是未觉他难看的脸,越说越口无遮拦:“明带你去花楼里逛一圈……倘若不喜风尘女子,你说喜什么样的,我都可以为你找来。” 终是没忍住,法显一改往温厚宽容的神,眼神冷了下来:“在施主眼里,贫僧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疏冷的眼神,无不明示着愠怒…… 花千遇沉默了。 当然知道法显不是沉海的人,可是又偏执的觉得,自己猜想的也没错,他此前从来没有过女人,第一次经历又太过香刺,让他忘不了,自然妄念不止。 如果多做几次就会明白,所有的女人也都一样,依法显的悟很快就能放下体之,去寻佛道。 她会这样想,也是在否定逃避,否定法显对她的情意,便能少一些歉疚,或者说始终不认为,法显会喜她这样的人。 正因为太过于了解自己,想法也更加确信。 目光再看向他时多了些说不清的复杂,渐渐又有些茫,想看透却又看不透。 “你为什么会喜我?” 其实她更问,法显究竟喜她哪里。 着实令人费解。 法显静望而来,眼里的冰雪渐融,面部轮廓在晕光里渐渐柔和,温意如水。 “原本只是想救渡,不想让施主再肆意残害人命,等再察觉时……便已生了情念,慈悲之心有了偏,便难再做到众生平等,佛言,贪是一种虚妄,一种颠倒生死的幻觉,一种自心的执着,情深重不能解涅槃,可是不人,又如何去众生。” 他的声音清晰又离幻,仿佛是千佛窟里诵的真言,又似那缥缈的一阵清风。 花千遇微微怔然,眼里茫不解,以及一丝打心底的不认同,反驳的说:“这不一样……” 佛世人,是慈悲的大和对一人情不同。 法显点头道:“是不相同,虚妄和离苦,执着和放下,如何人的界限,不过只在那顿悟的刹那,我见天堂,我见地狱,修到哪里,便看到哪里的出路。” “所以,我来找你。” 望来的深邃双眸里仿佛辉映人间灯火,明净湛然,惊人的灼眼。 触及他的眼神,一路烫进心底。 花千遇垂下眼,心跳隐隐悸动。 呼不觉紊起来。 看她垂落颤动的眼睫,法显目光柔了一些,眼底是似有似无的眷念,边擒着一丝笑。 “此前我从未遇见过像施主这样的女子,情坚韧,灵动洒,看不到世俗常理的锢,虽有时做事偏,却不会丧失本心,言谈之间也异常幽默风趣,所以才会一再被引。”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最初不觉,忽起动心,而这一再悸动的心,注定是难以抑制,转不止。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