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到第七个数字时,他的动作微顿,不等她继续报数字,直接退出了拨号界面,打开通讯录,拨通了通讯录里第一位的联系人。 岑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响了两秒后停止。 “我的号码拨过去了。”程珩一说。 徐路遥被一路无视,翻了个大大白眼,也不再理他,弯去扶岑眠,准备带她去门诊。 岑眠被他架住胳膊,就那么直接拉起来,动作里牵扯到腿,疼得龇牙咧嘴。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徐路遥的背上,“你不会慢点?” 徐路遥赶紧放开她,“你还能走吗?” 被他没轻没重抬了一下,岑眠腿更疼了,没好气地说:“当然不能。” 听着她的嗓音娇嗔,软软糯糯,与徐路遥之间的互动亲密稔,程珩一敛下眸,眼里的眸光暗了一瞬。 “门诊大厅有轮椅可以借用。”他提醒说,“你小心她的腿。” 徐路遥反呛道:“用你说。” 呛归呛,呛完了,他还是立马转身出了急诊,一路跑去门诊大厅借轮椅。 徐路遥一走,喧嚷的急诊室仿佛忽然安静下来,空气凝滞。 许久沉默。 程珩一开了腔,问得似漫不经心。 “男朋友?” 岑眠觉得事到如今,她有没有男朋友,徐路遥是不是她男朋友,都不是他该关心的。 “关你什么事。”她语气不善地回道。 程珩一说:“觉不像是你会喜的类型。”蠢得太明显。 岑眠讨厌极了他这一句话,云淡风轻的语气,字里行间好像多了解她似的。 她轻扯角,讽刺道:“那你觉得我会喜什么类型?” 程珩一凝着她,漆黑的眼眸里讳莫如深。 “所以你现在不喜我这样的了?” 第6章 白夜 岑眠没想到他问的那么直白,直白地令她觉得被冒犯,恼怒道:“你别自以为是了!” 难不成就因为她以前喜过他,就觉得她不可能再喜其他人了吗。 程珩一望着她含着怒气的眸子,意识到是他失言了。 他是不该问的,不该打破他们之间避而不谈的默契。 岑眠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喜徐路遥这样的,开朗,热情,真诚。”形容徐路遥的每一个词都和程珩一反过来。 不像是程珩一,让人看不透。 明明拒绝了她,明明自从高中以后就不再联系,却还要留着她小时候的照片,摆出一副深情模样,可对她的态度又是若即若离。 真是莫名其妙又讨厌。 程珩一静静地凝视她,听她承认喜徐路遥。 岑眠与他对视,不闪不躲。 程珩一想起先前撞见徐路遥和女医生在角落里的殷勤聊天,“真诚”两个字在他听起来分外讽刺。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程珩一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 岑眠望着他的背影,眼睛莫名发酸,她仰起头,手臂挡在了眼前,咬了咬牙。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听见耳畔传来悉声音,低缓沉沉,“脸转过来。” 岑眠一怔,缓缓放下手臂,睁开眼。 程珩一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瓶碘伏和棉签,他在岑眠旁边的位置坐下。 岑眠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传了过来,她并不理会,侧过脸对他,下颚线绷得紧紧。 程珩一见她不配合,也不强求,用棉签蘸取碘伏,在她的额头擦伤处轻按。 碘伏冰凉的触碰到皮肤,岑眠瑟缩一下,眼前是程珩一的手,骨匀称,干净修长,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的无名指不小心蹭过她的脸颊,指尖微凉,动作缓慢轻柔,极有耐心。 岑眠的呼一顿,攥紧了滑雪服的下摆,极力克制着自己多余的反应。 程珩一的声音温柔而清冷,“你要真觉得徐路遥好,就看紧点,也别那么信任他。” 岑眠的眼睫轻颤,依然不吭声。 伤口消毒完毕,沾了碘伏的棉签远离她,那一股清凉也远了。 程珩一望着她,认真叮嘱,“保护好自己,别吃亏,知道吗?” 岑眠对上他的目光,想要看清楚,在他的眼睛里究竟藏了什么。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失望。 那如古井无波无澜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看不明情绪。 他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就是朋友间寻常的关心,她并不需要的多余关心。 “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吧。”岑眠冷冷说,“程医生,管好你自己就行。” 程珩一无言地看她。 这时,徐路遥推着轮椅从远处跑来,“这借轮椅的地方也太偏僻了,我找了半天。” 他的气息微,哼哧哼哧,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凝重,催促道:“快走吧,正好马上下午的门诊要开始了,早一点说不定能赶上第一个。” 岑眠没有再看程珩一,两条胳膊搭到了徐路遥的肩膀上,由他扶着,坐上了轮椅。 “借过借过,别挡道。”徐路遥没好气朝程珩一说。 岑眠的眼睫低垂,余光只能看见程珩一的臂弯里垂落的白衣,轻轻晃。 半晌,程珩一挪步,让出了位置。 那一抹白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离开急诊室时,岑眠到后背阵阵灼热,似有一道光,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他们离开急诊室。 程珩一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他敛下眸子,看向手上搭着的白大褂。 凛冽北风吹过,掀起白衣一角,翻出里面斑驳血块,腥红刺目。 岑眠快到门诊楼时,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里写了骨科所在的楼层,以及王主任的诊室,言简意赅,再没有多一句话。 岑眠盯着那行字,目光微抬,看见了发短信人的手机号码。 原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一串数字,重新呈现在眼前时,却是那么悉。 岑眠在心里默背下了楼层与诊室,删除了短信。 她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将一些人事物排除出去,也该是干干净净。 徐路遥推着岑眠到了门诊,取了号,等待看诊的功夫,他又不见了人影。 诊室里走出来一位年轻女医生,四处张望,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岑眠,朝她走过来。 “岑眠是吧?进来吧,到你了。” 岑眠一愣,没想到会那么快就轮到她看诊。 女医生看她一个人不方便,绕到她后面,帮她推起了轮椅。 诊室里上一位病人刚刚结束看诊,家属扶着腿脚不便的年迈患者,不停地道谢后才离开。 骨科的王主任身材微胖,戴着个银边眼镜,鬓边花白,六十多岁的样子,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 王主任见岑眠进来,摘下老花镜,声音温和敦厚,“我听程医生说了你的情况,疼坏了吧,小姑娘真能忍的。” 岑眠委屈地了鼻子,像是跟长辈诉苦似地说:“可疼了。” 王主任对她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后,开出检查单,“你先去做个核磁,看一下骨折的情况,再判断要不要做手术。” 岑眠一听,有些慌了,“还要做手术吗?” “不一定,没事的,别紧张。”王主任瞧了瞧岑眠背后,“没有人陪你一起?” 岑眠估计徐路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点点头。 王主任想了想,“也是,程医生应该是今天下午的门诊,没空陪你。” 程珩一当住院医师的时候,在骨科轮过岗,是王主任带的,算是他半个老师。 自从岑眠一进诊室,他就不动声地打量起来,看见是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瞬间了然。 “这样,小吴,你陪她去拍核磁吧。”王主任对那位年轻女医生说。 难得程珩一请他帮忙,印象里还是头一回,可得帮人把小姑娘给照顾好了。 吴轻应了一声“好”,推着岑眠出了诊室。 因为岑眠的伤势比较紧急,有吴轻带着,说明了一下情况,影像科的医生让岑眠提前拍了核磁。 王主任看完片子以后,发现骨折未伤及要害,保守治疗即可。 从岑眠就诊,再到在手术室上了麻醉,进行手法复位,打上石膏,再到躺进病房,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两个小时不到,比她在急诊等的时间还短。 就这会儿了,徐路遥还没想起她,连个联系都没有。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