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珩一想也知道是这些事,他无奈道:“爷爷,我的工资卡留给您,是怕您万一生病住院应急用的,不是给程明清还债的。” 程光生不在乎,“没事,你爸欠家里兄弟那么多钱,本来也该还,你放心,这些钱我都记着呢,抵了欠款的。” “再说了,我孙子那么有本事,在北京大医院当医生,我这把老骨头要是病了,那肯定是要去北京治的。” 程光生愤道:“你是不知道那帮讨债的,给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不给钱没办法啊。” 程珩一:“他欠了多少钱?” “说是欠了五万,谁知道他呢,赌博也不挑一个手气好的子去。” 程光生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混,要不是现在老了腿脚不好,指不定跟着儿子一起去赌。 “你二叔也不容易啊,早年开饭店挣的那些钱,放你爸那里投资,全打了水漂,现在只能在工地里给人跑活。他过成这样,说到底是你们家欠他的……” 程珩一打断道:“那是程明正欠他的,和我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的事。”程光生抬高了音调说。 他把这些债务都算在了程珩一的头上,指着他的孙子出息,把他仅剩的另一个儿子拉出泥潭。 程珩一不言语。 程光生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有本事,能挣钱,家里能帮就帮一下嘛。” “我刚还收到短信,说你账上又转来五千块,这些钱,你二叔能不能动一动?” 闻言,程珩一微愣。 之前在地铁站的时候,账户提示没钱,程珩一临时找陈甫舟借了一千块,倒是不知道他多转了那么多。 等陈甫舟转账的时间里,他顺手改了银行卡的账号密码。估计要不是他改了密码,钱取不出来,程光生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给他。 程珩一冷淡的拒绝,“不能。” “下次如果他再不经过我允许从您这儿拿钱,我就直接报警了。” 一听报警,程光生怒极,厉声道:“你敢!” 他杵着拐杖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小畜生,你是想让你二叔进去陪你爸吗?” 程珩一轻嘲道:“好的啊,程明正脾气不好,程明清进去,还能有个照应,打架多个帮手。” “你、你——”程光生被他气得声音颤抖,“我是管不了了,看你爸出来了怎么收拾你。” 算算子,距离程明正出狱的子,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两条人命,就只抵了程明正的十年。 程珩一沉下脸,“他要想过安生子,最好别来找我。” 说完,没等对面的反应,他径直挂了电话。 台没有封窗,新鲜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风灌进了他的衬衫里。 程珩一靠在栏杆上,目光投向客厅。 岑眠缩在沙发一角,把脸埋在小猫玩偶里,肩膀轻轻耸动,像是一团受伤小兽,发出无声的呜咽,隔着台的门,听着并不真切,却像钝刀磨着他的口。 “……” 程珩一知道他大概是最没资格进去安她的,回过头,不忍再看。 他打开手机里的银行app,发现账户里确实有一笔五千块的转账。 程珩一转了四千回去,卡里剩下不到一千。 没过两分钟,陈甫舟打来电话。 陈甫舟:“怎么又转回我了啊?” 程珩一:“本来说的就是借一千,下个月发工资还你。” 陈甫舟知道以程珩一的子,如果不是周转真的特别困难了,是不可能会张口找他借钱的。 “在北京生活,一千撑一个月哪够啊。你不是还打算这个月从医院宿舍搬出去吗,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没有,不搬了。” 陈甫舟不解,“啊?怎么着,还打算继续住医院宿舍?” 程珩一淡淡“嗯”了声。 “怎么又不搬了?医院宿舍哪里是正经能常住的地方,晚上都不能安安稳稳睡一觉。” 他们医院的宿舍主要是提供给值班医生临时休息的地方,每间房七八平米大小,摆了两张上下铺,一共能睡四个人。 每个人是固定的位,因为值班时间不同,所以基本上不会真挤上那么多人。 但要是常住的话,晚上医生值班来来回回,也是够吵的。 医院里也有实习医生,工资低手头紧,会拿宿舍过渡一段时间,但像程珩一这样,都已经做到主治医生了,还在宿舍里住着的,实属少见。 “你是不是因为给眼科那个小患者垫付了医药费,没钱了啊?” 陈甫舟对此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医院里慈善是做不完的,还是先顾着点儿自己吧。” 医生这个职业,大多时候是看上去光鲜体面,但到底也是用时间来换取薪酬,很难实现财务自由。 尤其在程珩一现在这个阶段,即使医院看重他,给了远高于其他同侪的薪资,但报酬依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丰厚。 程珩一抬眸,从台往外看。 雪下得更大了。 华灯初上,北京这座城市被繁华装点,到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却没有一处能容纳下他的地方。 雪花忽地落在他的眼睫,携着凉意。 “够住了。”他说。 挂了电话,程珩一在台又站了半小时,站到浑身浸透寒意。 客厅里,点着一盏黄地灯,暖黄的灯光将岑眠整个笼罩,仿佛安全的茧。 她抱着猫咪玩偶,白小猫的脑袋上有一团团浅水渍。 岑眠的嘴轻轻抿着,眉心微蹙,脸上透着不世故的天真,心思澄明。 此时最大的烦恼,是她的表白被人拒绝。 程珩一推开台门,回到客厅。 岑眠听见声响,抱住猫咪玩偶的手臂紧了紧,觉得丢脸极了。 恨她脑门子一热,就去跟人表白,结果又被拒绝。 她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朝程珩一扔过去,像是个发不的孩子。 靠枕划出一道弧度,没有扔到程珩一,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坠了地。 “……”程珩一弯,捡起靠枕,重新放回沙发。 岑眠觉得程珩一这个人真的讨厌,现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伸手去够靠枕,又朝他砸过去。 这次靠枕砸了他脸。 程珩一的眼前黑了一瞬,不疼,却闷人。 靠枕被岑眠当枕头枕过,有淡淡的白茶花气息,萦绕在他鼻尖,缱绻而惹人留恋。 程珩一悄悄了一口气,缓缓将靠枕拿下,面对岑眠受伤的眼睛,红红的,漉漉。 他张了张口,最后又阖上,选择了沉默。 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岑眠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有极强的自尊心,被他拒绝以后,便再也不理人。 “理由呢?” 这一次,岑眠忍不住去追问。 她做事一向冲动,嘴比脑子快,问完才发觉,这样更加令自己掉价。 一个人拒绝你,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无外乎就是不喜。 不喜又要来关心她,对她好,让她心存希望。 岑眠恶狠狠瞪着程珩一,真没见过那么不知分寸的人。 程珩一:“……”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她。 第一次程珩一拒绝她的时候,岑眠后来思来想去,觉得可以理解。 那会儿他们才高一,但凡脑子正常,有些上进心的人,都不会把心思放歪。 尤其是程珩一,从小他就是天之骄子,年级第一,老师们最得意的学生。 岑眠的表白被他拒绝后,程珩一就从普通班转去了重点班,像是坐火箭一样,甩掉了其他平庸的学生,包括她在内。 程珩一那么聪明,读高一时就能考上京北大学,实在没有必要在普通班陪她到高三。 虽然岑眠因此生气了很久,觉得被他背叛,现在想来,属实没有道理。 谁年轻的时候,不在为前程努力。 谁年轻的时候,就有那么浓烈的情。 大概只有她在浑浑噩噩的度,就像高中班主任说的,一颗烂苹果,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才无所顾忌。 但这一次,岑眠为程珩一找不出什么理由。 她像是没有自尊心一样的追问。 要么告诉她一个能够原谅他的理由,要么就让她彻底恨透了他。 程珩一给不出答案,也不敢给她答案,只有许久的缄默。 岑眠拧着眉头,不他的缄默,颇带进攻地问:“是我不够漂亮?” “……”程珩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