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既是端 佳节,也是 中极重要的大庆。恰逢今年夏至 与端午碰到了一起,女帝更是一大早便换了朝服,让 人簇拥着登上金乌城最高的逐 台,亲读祷词,行祭祀礼节。 台前百官朝贺,齐齐跪拜,祝祷本朝国祚绵长,天子万寿,一时间朝服环佩叮铃之声不绝于耳,配着中和韶乐,一派的庄严肃穆。 与此同时,后妃也由侧君领着,在后 中遥行祭礼,对天祭酒。 礼毕,后 诸人落座,静待百官退出宴饮后皇帝身边中官人来传旨开宴。 历来 宴总是规矩繁多,开宴前要由位分高低领着祝酒,酒一巡菜两味,用过菜饭后再酒一巡,上菜两味,如此三巡后方才礼毕,皇帝通常三巡后离席,后妃们还可继续宴乐。 总之没什么和皇帝独处的机会,更别说本朝皇帝重视前朝政务,这类宴饮都是同前朝职官叙话了,那位置时常是空的。 自入 后来了一回又急急忙忙走了,崇光再没见过女帝。他进 是母亲和祖母一手 办的,为的就是不让父亲再 一个儿子去军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战死沙场了,还不如送进 让陛下看在二哥的份上照顾些许。 可是陛下分明是介意的。父亲也慌忙递了辞官折子,就怕圣人怀疑他们有不臣之心。虽说父亲辞官最后没成,但那是圣人,是天子,究竟是不能揣测心思的。 大宴过后,正到了下午,崔简体谅他们刚到 中,难免念家,便同女帝报了,在 中叫了戏班子在畅音阁唱戏,女帝也觉得合适,便批了。 正是点戏的时候,只听了长安高唱了一声:“陛下驾到!”众人便起身行了礼。女帝换了吉服,自叫了平身,由崔简让了,坐去主位。只崔简坐在身侧,另一侧便是崇光。 女帝一时有些尴尬,便询问了一句:“可点了戏?” “不曾呢,理当陛下先点。”崔简递了戏本子来,“不知陛下 看哪一出。” “朕甚少听戏,倒不算 ,你们点吧。”女帝撑着脑袋,将本子随手递回给崔简。她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真要点戏是不耐的。 “臣侍听戏也少。”崔简推辞道,“不懂行,只听人说这《思凡》一出甚好,想点了来看看。” 女帝勾起 。 《思凡》啊……小尼姑思 ,崔简一把年纪了怎么要点了这个。女帝随手又递给崇光,“崇光和希形呢?” 崇光瞟了崔简一眼,垂了首道:“臣侍想听《游园惊梦》一出。”《游园惊梦》,去了那后园子赏 思 梦见心上人 风一度……女帝细细审视起崇光来。他究竟知道多少?竟宁把这等密事也给他说过么……此时哪能 到崔简, 本就是在往她景漱瑶心上戳。 “倒没想过崇光喜 《游园惊梦》,”女帝轻笑,面上一点不动声 ,“朕还以为你要更喜 听《赵氏孤儿》《鸣凤记》多些。” “回陛下,臣仰慕《游园惊梦》之情,便想多听听。”崇光自将戏本子递给了希形,“小时臣 听《夜奔》,如今觉得这《牡丹亭》也是极好的。”他的目光灼灼地望过来,带着些温和轻缓的笑意,让女帝想起了他的二哥。 希形在家中向来乖觉,惯会躲懒耍滑头的,此刻早嗅出几分不妙,着紧地推了去,笑道:“臣侍也不懂,点戏的活计还是 给哥哥弟弟们,臣侍只在这里当个看热闹的。”赵崇光和崔简快打起来了,这边女帝看不出什么态度,但也明显是偏帮崇光的。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避开的好,赶紧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本子丢给了和 。 和 同谢太妃坐在后面,原本谢太妃推了说年轻人的玩意儿他便不参与了,此刻看这小侄孙一脸不明所以,赶紧接了来,给他使眼 。 “赵家哥哥既说小时 《夜奔》,臣侍也跟着赵家哥哥听一出吧。”他乖巧地笑一笑,赶紧地丢了给林户琦。这烫手山芋,谁 接谁接,万一点了出错的惹了陛下不悦可糟了。他本来以谢家子的身份便无宠也定然能过得舒服的,可不想白白亏了前程。 林户琦接了这烧红的烙铁,也觉得心下发虚。他不像赵、沉、谢几个有家世有靠山,甚至还没有旁边谦少使有宠,本来想凭美貌挣点好处的,这下哪敢 点戏,就说“臣听闻《苏三起解》极是 彩,也想听一听。”贞节烈女总不会错了去吧,至于什么情 戏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点,就怕哪里触了女帝逆鳞,他可不像前头几个各有依靠,他一旦失足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谁知陆毓铭有些心不在焉,接了本子翻也没翻两下便道:“南柯记。” 到了最后的李清风,他哪敢造次,赶紧忙慌地捧了本子上前 给长宁去。长宁轻声道:“郎君不点一出么?” “臣侍在家中不曾听过戏,没有各位哥哥有见地,不敢随意点了,还望陛下和各位哥哥莫要怪罪。”言语间颇为怯怯,倒把不点戏当作了过错似的。 沉希形便有几分不悦。 “不点便罢了,这么四出唱下来也得好一阵了,叫他们开场吧。”女帝摆摆手,叫了李清风回去。好好一个孩子怎么是这么个 子,女帝看他只觉得和林户琦一样是个难以预料的麻烦。 她忽然就想起上次法兰切斯卡说的偶遇一事。 看来两人心思都 多的。 待那本子递上去,戏台子上便转出一个水田衣打扮的尼姑来,咿咿呀呀地开唱了。这《思凡》便是所谓的“女怕《思凡》”了,最是考验功夫的。崔简想是真不懂行,只听过这出有名,却不晓得唱词是什么,此刻听了来,女帝扫一眼他脸 ,已经是染了几分热气,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在旁人听来倒像是他不堪深 寂寞,借着点戏献《楼东赋》。女帝轻笑,只觉得他可 得紧,四十多的人了还有失足的时候。平时看着谨慎妥帖,到了这时候反倒被自个儿坑了一把,“简郎,要不朕今晚去你那用膳吧。”女帝坏得很,此时就想当着一 年轻侍君逗一逗他,“只想着你料理妥帖,倒忘了你也要斜倚熏笼的。” 听在几个年轻人耳朵里可就不是滋味了。崔简都蓄须了,怎么女帝放着他们不要偏说去陪崔简。只是到底圣人金口玉言,他们做内臣的怎能质疑天子,自然只好拐去怨崔简了,怎么生得如此狐媚,容 不再了也能勾住君王。 “弟弟们还没侍奉过陛下……臣侍便不用了……”崔简几乎要逃出了畅音阁去,原本白净的面皮涂了朱一般不自然,现下晓得女帝是故意调戏,更是连眼尾都红了,只能以吉服的宽大袖口掩面。 “罢了,既然简郎如此说,”她收了手,还是给崔简留些颜面,“朕便听你的。”女帝回头瞥了崇光一眼,他不太会掩饰,脸上很有些不屑。 是觉得崔简狐媚手段么。 女帝心下暗自好笑。要说《思凡》是献媚,那他这出《游园惊梦》又算什么呢,倒不如说崔简本没什么争宠的心思,反是他一定要 崔简一头,实在有些幼稚。 却说台上旦角唱罢了《思凡》刚下去,此时是要换了《游园惊梦》来了,女帝听了报幕,不 有些不想听下去——实在难免想起竟宁, 出几分真情来。 崇光却一面听着戏一面偷觑女帝神 。《游园惊梦》太婉约了些,他并没多喜 ,只是二哥偶然有一回听了这出戏十分喜 ,厚赏了那扮杜丽娘的伶人,没想到女帝听了这名字并不如何 出异 ,只打趣说没想过他喜 这个。 她只撑着头看杜丽娘游 思 ,面上淡然自若,不作如何反应,连眼睛也是半眯着,慵懒得似要睡去。她那样的绮颜玉貌,无论何时看去都要教人心动,若再假以辞 ,别说二哥,他也很难拒绝。 正唱到“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女帝忽而轻轻勾 微笑起来,招手叫来长宁,轻声道:“一会儿厚赏这个戏班子,尤其是扮杜丽娘的。” “诺。”长宁应了喏退下去了,女帝才撑着脑袋继续听下去。待到《惊梦》一出唱到“如花美眷,似水 年”一曲往后,女帝便有些好奇偷瞟席间侍君神 ,只有崇光同清风些微红了脸,那林户琦何等乖觉,同女帝对上眼神甚至还轻抛了个如丝媚眼,勾人似的似笑非笑,粉面含 。 好一个狐狸似的人! “崇光,”女帝又偏去另一侧,轻声唤道,“怎的红了脸呢,不是你 看的么。”女帝脸 略有狎昵, 低声音戏 起他来,“还是说你只是想勾了朕的旧情出来?”她面 如何轻佻暂且不提,这话却让崇光一时如被定住,背后 下冷汗——女帝并不喜 被人提起旧情事。 他实在是下了一招昏棋。 “臣侍不敢。”他也只能低着头回话,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他这点心思已经被圣人看破了,再遮掩也是白费力气。已经可以明断了,身侧的天子对他 本没半点柔情 意。那先时的片刻温言,不过是一时恍惚将他错当成了二哥。 他竟忽然嫉妒起死去的二哥来。他死了,所以和前头两个凤君一样,在圣人心里占据了无法替代的位置,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地美好不容冒犯,因为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敢不敢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她声音很低,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与自己的宠侍密语,“朕不会追究,你只管做你的侍君,别做多余的事情。” 台上杜丽娘仍同柳梦梅在一处温存 绵,台下人却是各怀了心思。女帝有些倦了,平白地在这里应付侍君们,戏本子她也没甚兴趣。崇光犹自沉在先刻天子的愠怒中惶惑不安;崔简刚被调戏过,此刻还无颜见人;希形户琦只作壁上观,陆毓铭心不在焉,倒是浪费了一台好戏。 正谢了幕,一出《游园惊梦》演罢,女帝便起了身,向台上略一点头示意,径直离了畅音阁。刚出了阁门,吹拉弹唱的声音还并不十分远,她便招来身边的长宁道:“今晚上只要赵少君侍寝。” 法兰切斯卡一边听了,眉 挑上了天去,“你你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疯啦?” “我没有……”女帝哭笑不得,揪了揪近卫的辫子,“我就是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出戏听得我心累。” 夜里,女帝难得赶着批完了紧急的折子,提早梳洗沐浴完了,拿了一册书坐在东暖阁里等崇光。 里规矩,到栖梧 侍寝的侍君们都需在后殿里沐浴过了,换了亵衣再由内侍官引来东暖阁里。他是习武的身子,于是脚步也格外沉稳些,大步 星走了进来,屈身行礼:“臣侍见过陛下。” “来了。”她将书随手放到 头,扶起了崇光,“早些安置吧。”自转身拉了被子来,见崇光不动,有些疑惑,“怎么站在那里呢?” “臣侍应当侍寝。”他有些忐忑,以至于语气也生硬些。若说女帝厌烦他,大约不会一入 就去看,还给他比旁人多一倍的赏赐;若说女帝 重他,这些天一个字也没提过他,白 里还敲打了一番。 君心难测。 “不用。”女帝尽力朝他笑一笑,“上来吧,总不能睡在地上。”她执了崇光的手来,避开了不去看他的脸,扶着年轻的少君上了榻,“朕是怕一直不召你,惹得你遭人非议。”她轻轻勾住年轻少君的背脊,“召了你也不是定要侍寝的,早些安置了,朕要早朝,起得也早,别短了你的觉。” 皇帝半点意思都没有。 天子待他并非不好。他是只在崔简之下的少君,独占一 没有旁人同住,进 时还专程给他独独封了一份赏赐,便是白 里触了她逆鳞也都放过去了,这时还为了他的面子召了他。 只是他想要的是二哥口中的那个陛下。 “是,臣侍明白了。”少年人的神情便黯淡下去。他刚入 的时候眼睛还是很亮的,此时暗了下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羽扇般的睫 半掩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眼窝上投下一片浅浅的 影,看得女帝有些愧疚。 法兰切斯卡说得对, 他进来干什么。当时怎么就一下怀疑上赵殷了呢,若不是疑了他有旁的心思,也不至于点头把人放进来。 罢了。女帝径自拉了被子躺下,翻了个身朝里去。过了许久,崇光才起身吹了灯,蹑手蹑脚地从 尾爬了进来。 少年人温热的体温瞬间包裹了女帝,让人有些燥热,饶是殿中放了冰也不甚济事。 “……陛下。”少年郎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连呼 也是轻轻的,却很有些沉闷。 “唔……”女帝入睡很快,此刻已然是 糊糊的了,“别闹……竟宁……” 崇光一怔,还是将手轻轻搭在天子 上,轻声道,“臣在,陛下,臣在。” 上林苑难得有旌旗飘动的时候。正到了七月间,人说“七月 火,九月授衣”,是到了渐渐转凉的时候,京城里的空气一扫夏 的燥热憋闷,教几道西风一吹,显得清净许多。 若说 里的 觞曲水是文人 客的雅集,那么秋狩便惯来是勋贵子弟的主场了。太祖皇帝尚武,极 看年轻勋贵子弟们骑 马球,每每到了七月里都要带了文武官员来上林苑狩猎。 “陛下不去么。”自女帝登基以来,贝紫年年都要这么问一番,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不去”。 大楚王朝的天子为了应景换了一身赤 的骑装,极是妍丽娇美,便是她此刻神 冷淡也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出几分出尘的威仪来。 “奴可要去了,”贝紫笑道,取了弓箭,“陛下想要什么彩头?” 她惯擅骑 的,往年里代了天子下场总能拔了头筹,便是几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狩猎上也少有她的对手。贝紫是女子,挽不动十二石的重弓,却硬是凭着灵巧比过了那些将领去。 “朕可没什么想要的,你别让朕白白背个名声。”女帝轻笑,“去吧,也带我的明光撒撒腿。”明光是女帝的坐骑,雪白的一匹,偏偏又能 行千里,极是难得,此刻便借了给贝紫用去,算是她代天子行猎的。 贝紫正牵了马要下去,便遇着林子里少俊们打了一圈回来了,一个红鬃烈马的披甲少年郎三步并两步跳上了高台,手里还提了一只红狐,“臣打了狐狸,冬 里陛下可以做个暖手。”少年人俯身凑上御座,脸上被汗濡得发亮,教女帝看得无奈,“为了这么个暖手倒出了一身的汗,一会正式比 术可怎么赢?”她一面地拿了帕子去给他拭汗,又帮少年人正一正发冠,“我叫人拿去给你做一对护膝好不好?” “不要。”竟宁索 半靠在女帝膝上,“臣想要陛下戴着,这样就能想起来臣了。” 女帝对着少年人直白的心思向来哭笑不得,只能让银朱接了皮子,笑骂了一句,“小蹄子,跟哪儿学的这油腔滑调的,我还能忘了你不成?” “陛下上次还说要召臣回京述职的,结果最后又没召,臣好不容易才混到秋狩回来换防……”少年轻声嗔道,“臣心里只想着陛下,自然怕陛下忘了臣。” “好好好,我陪你去跑马好不好?好不容易回一趟京里,成天粘着我算什么事呢,这还是在猎场上,崔中书盯着你呢。” “臣才不管。臣还羡慕崔侧君能天天在陛下身边呢,臣过不久又要去漠北了。” 崔简本就坐得不远,或许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往女帝这头望了一眼,又轻轻垂下了眼皮去。最近女帝在 里宠着崔简, 水一般的赏赐 进蓬山 里,就快把崔家捧上天去了,此刻赵竟宁在这里同女帝亲昵,看在他眼里自然不太舒服。 女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十七了还这么口无遮拦,当心招来祸事。侧君也是你能妄议的?”她叹了口气,知道这少年人是没见识过愁滋味的,“罢了,我陪你去跑马,省得你这小祖宗在这里把侧君得罪透了。” “谢陛下!”少年人快活地跳起来,轻盈地跑下阶去,牵了马来等女帝。 女帝正要唤了贝紫将她的马牵来,却被竟宁拦住了,“陛下就同臣一匹马好不好?”少年人语气黏糊糊的,女帝鬼使神差,也就点头应下了。 少年人的怀抱温热宽厚,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催马奔驰起来也显得格外利落。女帝跟他共骑了一圈,明 显然是很少驮两个人,便比平时更早地慢了下来,独个儿在密林里找草吃。 “陛下……”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会儿手便不安分起来,抱着心上人的 不想撒手, 贴着女帝的后颈落下轻吻,“臣忍了好久啦……”真是……从去年上巳好了一回,他食髓知味,次次见面都想要,现在竟就已动了情。 “这还是在外面,教朝官看了怎么好……”女帝一面地握上竟宁的手以示安抚,一面警惕地环视周遭,“晚上你到我帐里来好不好?真是,都是我惯得你,越发无法无天了。”女帝倒不以为忤,只是颇有些无奈,少年荒唐乃是常情,若真要论起来她年轻时的荒唐事比身后这儿郎怕只多不少。 “陛下就是臣的天,”竟宁颇为无赖地撒娇起来,“一别就是一年多,臣实在是舍不得陛下。”他到底年轻,此刻也只想黏在女帝身上,和她耳鬓厮磨。 “竟宁……”女帝轻 出声,骤然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梦。 毕竟他都死了九年了。万箭穿心,死时身上还佩着那 天青 绦带,遗体还是明 驮回来的,她那时就见过了。 女帝轻轻叹了口气,翻过身去,便是崇光那张九分相似的面容。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轻轻抚上眼前少年人的眉骨鼻梁,生出些偷窥的错觉——崇光醒时她不敢多看,生怕 了怯,给这无辜的少年人错觉,污了他去。唯有他睡着了才敢借着他的脸想想他死去的哥哥——原本她也渐渐不想了,就像慢慢放下前面的人一样。只是见了崇光,便难免要记起来,甚至那点模糊的影子还要越发地鲜明。 罢了,究竟生死相离,再难追及。对她这长生不老之人来说,情之一字,当是最凶最烈之穿肠毒药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