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黎仲铭合上双眼,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向前去,前路莫测,坦途、崎岖未可知,可她没有回头路。 * 出乎意料的,黎青黛竟然顺利地从溜到了后院的门口,一路畅通无阻。她正觉得奇怪,想不到突然出现一张 悉的面孔,顿时惊讶不已,“萧君尧,你……” “改 再解释,”少年打断她,他似乎是大干了一场,面颊上还挂着汗珠,“我才把看守的人打晕,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就跑。 片刻后,有人发现了端倪,放声大呼,“他们逃跑了!” 无数火把亮起,照亮了半边天,像无形的爪牙笼罩在出逃的少男少女的头上。 作者有话说: (1)形容 妾有外遇。 第6章 背井离乡 月照千峰,山影错落,地面一片霜华。 少年们两手相携,在前面疾奔,一群人手持火炬在他们身后追赶。 “给我追!他们跑不了的。”为首者目放凶光。 二人充耳不闻,一直向前。 他边跑边 息,“前头就是渡口,有一艘船在那儿等着,会有人接应你。” 黎青黛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一同长大的竹马。他们自小就相识,虽然他老是 惹她生气,但是每逢她被村里别的小孩欺负的时候,总是他 身而出保护她。 “多谢”。她千言万语都汇成这一句话。 萧君尧回头,对她傻乎乎地笑,“莫要言谢。咱们约好的,来 你会成为能治百病的名医,我会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我不曾忘。”亦永远不会忘。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的!” 就在人荒马 中,黎青黛奋力一跳,登上了远离故乡的帆船,缆索一松,船舶缓缓驶离岸边,终于将追拿她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掌舵人是一位面颊黝黑的老伯,他看着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岸边,有深意地笑了笑,“小姑娘莫怕,坐稳了。” 说罢,他摇桨的速度加快了些,船平稳航行,离岸边也愈来愈远,站在岸边朝她挥手的萧君尧化为一个点。 他是经验丰富的摆渡人,怕小娘子无聊,还主动搭话,跟她闲聊几句,却始终不过问她为何会被人追捕,为何要远走他乡。 “娘子放心,那位小郎君已经付给我足够的银钱,你只管说要到哪儿去。”老伯态度十分自然,显然这样的事他已经做多了。 黎青黛看着岸边那个少年身影逐渐变小,直至缩小成一点,消失不见,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荆州,我要到荆州去。” “荆州好啊,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长夜漫漫,离荆州还有些距离,娘子若是困了,只管歇着。” 听着耳边泠泠的水声,她摇了摇头,“我不困,老人家。您见识多,能不能同我讲讲荆州的风土人情?” “自然是可以。”老伯很热情。 经过一晚上的惊心动魄,黎青黛睡意寥寥,耳边传来老伯滔滔不绝的说话声,眼前月影孤寒,照在江面凝成无数粼粼银蛇。 不知不觉,月落 出,黑夜被白天所替代,只见青山悠悠,绿水溶溶,两岸的景 徐徐 替。 第一次出远门的黎青黛坐船坐久了,才知道自己会晕船,生生吐了两回。 * 航行了一夜,待到次 晌午,船舶才靠岸,却见渡头人头熙攘,有官吏查过所。只是此朝商业繁华,越州经商的贾人大有人在,是以过所查的不算严,黎青黛很快就给通过了。 出渡口时,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有人急匆匆的,撞了她就直径走了。黎青黛 了 被他撞疼的肩膀,心道此人好生无礼。 荆州也当真像老伯说的那般繁华,客货船只络绎不绝,白帆如云。岸上酒楼旌旗招展,街道上的货物种类繁多,叫人眼花缭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奔走相忙。 早在船上她就将肚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此时腹内空空,步行至一处 饼店面前,香味四溢,勾起了黎青黛肚里的馋虫。 卖 饼的婆婆见她两眼发光地看着新鲜出炉的 饼,笑眯眯地问:“娘子,俺家的饼实在,要不要来一个尝尝?” 黎青黛忍不住咽了咽,“给我来一个吧。”伸手去摸钱袋子的时候,却发现原本鼓鼓囊囊的放钱袋的已经空空如也。 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立在原地。 直到婆婆装好饼子递给她,她才回过神,“饼我不要了。” 话没说完,她就急着离开,生怕老婆婆会抓着她盘 问底。 她的钱呢?明明就系在 上荷包里的,如今怎地连同荷包一起不见了?黎青黛将自己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半个铜子儿。 她不由焦急起来,返回原路去找,但仍一无所获,她顿 挫折,垂头丧气。 天爷啊,她初次出远门,就能把钱袋子给 丢了,将来的 子该怎么过? 幸好的是,师父写给荆州功曹的信笺她一直贴身收着,没 丢。 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经过多番打听,才找到了宋功曹的府邸,岂料门房却告诉她,前功曹宋子昂已经辞官了。 对黎青黛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那你可知道宋功曹去了何处?” 门房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他去了哪儿,我一个看门的哪里能知道?去去去,别打扰老子休息。” 黎青黛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时值傍晚,街上人影稀疏,没了白 的喧嚣。行人有家可归,倦鸟有林可依,可她不仅有家不能回,天大地大,却连一个给她暂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寻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目光落向虚无处。她又累又饿,不觉中,她的眸子里飘起一层浅浅水雾。 这才出来过久,她就格外想念师父和君尧了。看来今夜只能以天为盖,以地为 地睡一晚。 一阵凉风刮过,衣衫单薄的黎青黛不 打了个哆嗦。突然间,一张坚洁如玉的澄心堂纸从墙上 落,随风飘摇舒卷,朝着她 面飞来,结结实实地蒙住了她的视线。 咦,这是何物? 她将澄心堂纸从脸上拿下,因天 有些暗,她凑近了瞧,才看清纸上写的内容,原来是一张寻医告示。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不管如何,她总要试一试的。 黎青黛擦干净泪水,拦住路上的行人,询问告示上的居所地址,一个个地方找过去,几经 路后,终于找到了告示上的那个地方,一处地段较好的私宅,门口已经挂上了灯笼。 她简单地整理下自己的衣衫,深呼 口气,叩响这家大门。“有人在家么?” 不久,从里头开门,走出一个面相 柔的男子,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他的声线也较寻常男子细一些,“你来寻人的?” 黎青黛将告示拿给他看,表明来意,“这个告示可是你们贴出来的?我是来治病的。” “就你?”男子似是不大相信,又再次端详了她,才半信半疑,“你是女医?” “正是。” “那便进来吧。”不怪他这般的态度,因告示上的赏金丰厚,半吊子医术的、假冒的、自恃医术高明的等等,良莠不齐,各路大夫都一股脑地涌了过来,都想来撞撞运气。 他们也来者不拒,甭管偏方、正方,只管能有用就成。可是迄今为止,就没一个能顶用的。现在又来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要治好都监的怪病估计就悬了。 由他引着,入了内院,里头的陈设简单却颇为雅致,室内燃着浅浅的檀香。本以为这家主人会是个留着美髯的大儒模样的人,可事实上和黎青黛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竟是个面相 柔秀美的青年。 “都监,女医到了。” 正在烛灯旁观书的沈鸣身着宽松的燕居服,闻言放下手中的游记,抬眼看向黎青黛,“失礼了,闲居在家不曾梳发。敢问娘子贵姓,师从哪位名医?” “免贵姓黎。家师虽医术超凡,却是村医,并非什么闻名天下的大夫。”黎青黛如实回答。 原来只是籍籍无名的村医啊,一旁的侍从神 轻蔑了些。 沈鸣笑了笑,烛光照得他面如冠玉,“黎娘子是个实诚人。却不知黎娘子对某的怪症有几分把握?” “要问有多少把握,唯有我亲眼看过病情之后才能确定,不敢妄言保证。”提到治病,是她最在行的,她上前一步,主动问道:“不知郎君能否拉开衣物让我瞧一眼病症,好早作打算。” “放肆!”哪有人刚来就叫人 衣裳的,侍从正 呵斥她,却被沈鸣挥手制止。 沈鸣照她所言,宽衣解带, 出上半身,深红 的疱疹,密密麻麻,如同一条火蛇一般 在他的肋骨和 上,十分狰狞。 看见沈鸣的身体时,她仍会有些脸红,但是思及往后还会有更多这种情况,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张,要淡定些,深呼一口气,面颊上的热度渐渐消退下来,开始专注病症。 “你的这些疱疹可有痛如火燎之 ,近来是否有心烦意燥,口干口渴之状?”黎青黛又问。* 沈鸣将衣服拉好,“皆有。” 黎青黛了然,“行医时讲究望闻问切,容我冒昧,观察口舌颜 以及脉象。” 即便是对医术一窍不通,沈鸣也是知道她这是行医的平常 作,是以点头应允。 舌质红,舌苔淡黄,脉象弦数,黎青黛得出结论,“郎君得的是 火丹。” 沈鸣点点头,道:“你说的和先前的一位高医说的一致。只是,他给我开了方子,我吃了半个月未曾见效也罢,反而愈发热痛难忍。” “可否将那位大夫的方子给我一阅?” 沈鸣给侍从使了个眼 ,侍从会意,从一处锦盒中取出一张药方。 接过药方的黎青黛正要瞧,却忽然脚一软,险些站不住,眼前一阵晕眩,她强忍着不适,在灯火旁将药方给看完了。 “不对。”她蹙眉道。 侍从惊讶道,“难道这个药方是假的?” “药方是对的,只不过不适合郎君的症状。”黎青黛解释,“这方子对应的是外 风 而引起的 火丹,而你家郎君却是因肝郁化火,热毒之 外达肌肤,郁阻于肝之本经所致。应治以清肝泻火解毒,活血通络止痛之法。虽然最后药方的用药相似,但效果却大相径庭。 ”* 侍从对她所言信服几分,想不到她虽年纪轻轻,貌似还真有些能耐。不过别瞧她说的头头是道,最后能医好都监才是真本事。 “那依黎娘子见,应当如何诊治?”沈鸣问。 “莫急,待我写一份改善后的‘龙胆泻肝汤’与你吃吃。” 她接过侍从的笔墨,强撑着写完最后一笔,忽然天旋地转,她便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过所,就是古代人的就是古代通过水陆关隘时必须出示的 通证明书。 *本章病例症状等出自杜武勋《于志强临证经验辑录》以及祁坤的《外科大成》。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