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脏兮兮的,糟蹋了纯白的单枕头,楚识琛难以忍受,拍了拍项明章的手臂。 项明章睁开眼,昨晚着寒风雪茄,嗓音变得粝:“不多睡一会儿?” 楚识琛也没清亮到哪去,说:“起来吧,洗个澡。” 项明章听话地翻身下,手机放在枕边,快没电了,画面停留在通话记录那一页。 楚识琛有条不紊地说:“冷静一宿,伯母应该稳定了,等会儿我陪你过去。不要谈别的,新西兰也不要再提,你对伯母道个歉好不好?” 项明章上手机充电器,畅快答应:“行,没问题。” 楚识琛机察觉:“你貌似心情不错?” “还可以吧。”项明章装模作样地说,“我妈同意去新西兰了。” 楚识琛意外道:“真的?” 项明章揽楚识琛进浴室,一边复述半夜的通话一边把人剥光了,一起挤进淋浴间,花洒开到最大。 楚识琛的脖子上戴着项明章送他的项链,没摘下过,淋后银光融着水光,一片晶亮细碎缀在锁骨间。 水雾弥漫,项明章觉得楚识琛已非体凡胎,哪怕他双手钳着楚识琛的身,相贴的肌肤透着鲜活滚烫的温度。 楚识琛热得不上气:“项明章……水开小一点。” “那怎么洗干净?”项明章把楚识琛抵在玻璃墙上,“这样呢,凉快没有?” 楚识琛身前身后两重天,他以为马鞍硬磨人,可晨间冲动的项明章更过分。 洗完,楚识琛腿心酸烫,还没缓过劲儿,项明章又强迫他吹头发。 收拾妥当已经天大明,他们去见白咏缇,早餐丰盛,双方闭口不谈难堪的事情,就算揭过了。 姜汤煨得温热,浓浓的一小碗,楚识琛不喜姜味,抿两口停一下,喝得极磨蹭。 白咏缇瞧着好笑,说:“你不嫌烟味呛,却不习惯生姜的味道么,好歹是吃的。” 楚识琛郁烦的时候借烟消愁,绝不频繁,他闻了闻袖口:“我身上有味道吗?” “没有的。”白咏缇解释,“我只是看你雪茄的动作很练。” 楚识琛反应过来,昨夜在马场被白咏缇看到了,那他放浪地伏在项明章身上岂不是也……他赧然地装自如,捧着姜汤快速地喝干净。 白咏缇不仅看到了楚识琛和项明章亲密的一幕,也听到了楚识琛对项明章的一句句问,她愣在黑暗中,竟是涕泪斑驳地松了一口气。 白咏缇不善言辞,便毫无矫饰:“识琛,谢谢。” 楚识琛微怔,领悟其中的,他大方接受,回道:“伯母,谢谢你的姜汤。” 在缦庄吃过早餐,项明章送楚识琛回家。 社区里有健身房,楚识绘一早去锻炼,脸蛋红扑扑的,正在别墅的门厅换鞋,见楚识琛回来,比划着说:“来啊来啊。” 楚识琛打量那副姿势,问:“你也练咏了?” “什么呀。”楚识绘道,“我跟教练学了几节防身术。” 楚识琛不好意思讲,他跑到搏击馆去学,被项教练狠心地撂了个跟头。 兄妹俩往屋里走,楚识琛说:“设计展的场地谈好了,在虚谷苑。你把具体环节、学校那边的人数定下来,我好安排下一步。” 楚识绘说:“嗯,我知道了。” 说话间,楚识绘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李桁的来电。 得知项明章帮忙办设计展,李桁打给楚识绘劝阻,然后楚识绘透了股权转让的事,一夜之间李桁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 楚识绘没接,信息又来,她转述道:“李桁和朋友去澳门玩了,他说今天飞回来,找我见面谈。” 反应够大的,楚识琛道:“你专心忙你的事,不用理别的,他没办法就会来找我。” 楚太太刚起,裹着披肩从卧室出来,问:“小琛,你昨晚和明章在一起吗?” 楚识琛说:“我陪他去缦庄了,白伯母答应了一起去新西兰。” 楚太太很高兴,知道白咏缇与世隔绝,出门离不开帮衬,脸还没洗就要张罗起来。 楚识琛上楼补觉,下午待在家里远程办公,一天没过完,李桁便沉不住气地打给他,质问股权转让是不是真的。 他正忙,敷衍地承认了,没有在李桁身上浪费工夫。 第二天,楚识琛约了凝力医药的曹总,这个项目是非公开招标,但双方互不能松懈。 楚识琛应酬完回到公司,正好李藏秋有事外出,两人没有碰面,不过他猜李藏秋肯定知道了。 当怀疑一个人,那这个人的全部行为都变得非同寻常,楚识琛既好奇李藏秋的反应,又怕自己身处局中不够理智。 设计展的繁琐事项逐步敲定,楚识绘向十几家科技公司发了参展邀请,包括项樾和亦思。 尤其是亦思,许多老职员是看着楚识绘长大的,又有楚识琛亲自宣传,纷纷答应一定捧场。 股权出售或转让要征得过半股东的同意,早年亦思萎靡,其余小股东身走了大半,早就不剩多少。当初“楚识琛”和楚太太要卖股权,李藏秋施让小股东反对,是项樾暗中摆平才能顺利易。 如今形势巨变,楚识琛已有足够的拥趸,同意书凑齐,股权转让的消息跟着不胫而走。 管理层之间都在传,楚识琛毫无澄清的意思,等同默认,只说设计展结束举行派对,希望大家一起庆祝。 周末下班,楚识琛走得晚了,在电梯间遇到李藏秋。 比起李桁,李藏秋足够沉得住气,并且谨慎,他知道楚识琛手腕、谋略样样不缺,早不是那个好糊的败家子。 顶灯闪烁,楚识琛说:“叔叔,电梯到了。” 李藏秋客气地问:“车子出了点小故障,你方不方便让我搭个车?” 楚识琛答应:“好,不过我要先办点事。” 碍于司机在场,李藏秋一路没有开口,到了地方,是雷律师的事务所。 李藏秋处理游艇事故和雷律师打过道,之后没了集,他大概猜到楚识琛要做什么,脸变得严肃。 做戏做全套,雷律师按照吩咐拟了股权转让的协议书,等候在会议室和楚识琛沟通细节。 不知道李藏秋会来,只准备了两杯咖啡,楚识琛将自己那杯放到李藏秋面前。他从包里拿出一袋附加材料,递给雷律师,说:“你看下有没有缺漏的。” 雷律师接过:“有些细节要和楚小姐本人确认,她什么时候有空?” 楚识琛道:“她办展正忙,要不你受累去趟家里。” 李藏秋始终半信半疑,据他所知楚太太虽然溺儿子,但前途上更重视女儿,况且楚识绘很有主见,不会愿意任人摆布。 可现在亲眼所见,白纸黑字只差盖章签名,李藏秋不得不信,他正搅咖啡里的方糖,突然将小勺撂回了瓷碟。 楚识琛翻着文件一顿,不动声地关心:“叔叔,不合口味吗?” 李藏秋问:“你真的要小绘把股权转给你?” 楚识琛承认:“这种事不能开玩笑,雷律师可以作证。” 李藏秋道:“我听李桁说了,小绘不是自愿的,是你她的。” 楚识琛不辩解,模棱两可地说:“愿不愿意都已经决定了,协议和材料都好了。” 李藏秋不再绕圈子:“你妹妹不愿意就不该这么办。” “叔叔,我知道你和李桁疼小绘。”楚识琛说,“但这是我们的家事。” 李藏秋指责道:“你们是一家人,不代表你能仗着亲情欺负你妹妹。楚喆留给你们兄妹股权,你寻死觅活要卖掉,现在后悔了就要抢小绘的,没这样的道理。” “凡事不是只有一种道理。”楚识琛说,“小绘大学没毕业,将来还要读硕士深造,三五年后的光景谁能说得准?我已经是总监了,现阶段股权在我手里作用更大。” 李藏秋哂笑一声,愠怒地问:“你要什么作用,楚总监?” 楚识琛轻纵眉头:“你夸过我能干有本事,我当然要不负期待,好好做出个样子。” 这段时间,乃至这一年来积攒的矛盾一触即发,李藏秋的心底本无法接受,他过去轻易拿捏的废物居然能一步步骑到他头上去。 “你太膨了。”李藏秋不加掩饰地说,“刚出了点头,当个部门总监,一步登天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楚识琛“啪”地合上文件夹,扬到半空:“所以我要股权,过关要有通关文牒,登天那就借一把梯云纵。” 实木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声响,李藏秋站起身:“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一定要这么干了?” 楚识琛立起来,侧身与李藏秋正对,说:“那我也问一句,我和小绘都姓楚,股权在谁手上对外人来说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反对?” 李藏秋答得冠冕堂皇:“我替小绘不平。” 楚识琛道:“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妹妹,楚家其余家产都给她,去年卖股权所得也留给她,她以后创业我鼎力支持。” “你打的好算盘!”李藏秋攥着楚识绘当幌子,“抢了股权,还要你妹妹自己创业。你想独亦思,别忘了还有更大的股东项樾在后头。” 楚识琛面不改:“那就是我跟项先生的事了。” 李藏秋轻蔑道:“你以为巴着项明章就能平步青云?你没股权他才提携你,赏你个总监,你以为他肯让你重新做少东家?” 楚识琛说:“销售总监不入你的眼,那也曾是你手下第一要紧的位子。你当初不也是总监吗?不就是在总监的位子上‘大展拳脚’,然后做了运营总裁,当时的一把手是谁,时过境迁谁还记得?” 他句句直指痛处,李藏秋被得怒不可遏:“好……好!你楚少爷想坐我的位子,多少年烂泥糊不上墙,你现在翅膀硬了!” 相比之下,楚识琛异常冷静:“今非昔比,叔叔,我以为你早该明白了。” 李藏秋涨红着脸,维持于人前的儒雅然无存。 一切依照计划进行,楚识琛从包里出一张派对请柬,亲手奉上,眼中猜忌暗藏。 “我势在必行。”他最后试探道,“叔叔反对的话,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第101章 从律师事务所离开后,李藏秋和楚识琛分道扬镳。 李藏秋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脸铁青,上车前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引得过路人朝他们偷看。 楚识琛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失态,无言坐进车厢,命司机发动车子送他回家。 长街华灯初上,楚识琛临窗的半张脸染着一片斑斓,他嫌晃眼睛,半阖着目,眼前不断闪回他和李藏秋对峙的画面。 一切发生在情理之中,因为楚识琛所做的、所说的都是蓄意而为,李藏秋迟早会爆发。 但又在楚识琛的意料之外,倘若李藏秋是幕后黑手,那他不应该在今天提早发作。 因为签约派对一旦发生事故,李藏秋事前和楚识琛有过争执,就等于有了嫌疑和动机,何况雷律师全程在场,想赖都赖不掉。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