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羿慢慢站直身,移开目光,风眺望维港对岸的风景。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 一眨眼,一月份就过去了。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如果没发生那么多波折,他们的订婚宴,本该在元旦那天举办。 如果能意识到这个笨蛋不是一个合该被他利用的人,如果能一早付出真心,如果早些明白他已拥有最宝贵的宝物,能好好地抓住她……那么,今天的他们又会如何?再过几个月,她是不是就会成为法定意义上的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 可惜没如果。 元旦的钟声、雪白的婚纱、亲友的祝福……在这一刻,一一远去。 错过了的元旦,错过了的订婚宴。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踏入这个国度时,他完全没想过,一部分的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再也带不走。 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周司羿才转过来,深深地看着她,问:“枝枝,你考虑清楚了吗?你对他是男女之间的吗?”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周司羿目光定在她脸上:“那我呢?枝枝,你对我有过那样的情吗?” 尹之枝始料未及,睫羽微颤。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了怎样的表情,迟疑了下,就看到他笑了。 周司羿抬手,覆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耳际留了一个点到即止的吻,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 “不过,枝枝,我想了想,就这么结束,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尹之枝错愕地抬头:“什么?” 周司羿与她对望,慢慢扬起嘴角,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joslyn的衣服我就先不拿了,等你下次来c国,再亲手带给它吧。” “……好。” 周司羿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依依不舍般凝视了她许久,才慢慢松开手。 掌心上残余着她颊上的温度,小小的,暖暖的。 握紧手指,却成了空,带不走的。 . 周司羿走了。 在保镖的陪同下,尹之枝站在海岸边,一直看着他。 他沿着长长的堤岸往前走去,一直没回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身姿得笔直,就这样,独自走向了那片开阔自由的新天地。 . 岳嘉绪惯用的医疗团队、以及家族资源全部在b城,三天后,各项条件都允许了,他们将乘坐私人飞机回去。 金家这一边,近来也被诸多事务得不可开。葛月娴和金宗诚不仅要出庭处理官司的事儿,还要跟进绑架案的后续。不过,在百忙之中,葛月娴还是空给尹之枝安排了亲子鉴定。 金家三房太太里,大房早已没什么声浪,也没什么实权了,只能跟着君瑞集团喝口汤。二房自作孽不可活。葛月娴这一支,已然成了金家最终的接班人。因此,虽然某些家族成员对于金柏年多了一个私生女、还得做亲子鉴定这事儿稍有微词,在葛月娴的强力支持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尹之枝在病房里首度见到了自己的生父,金柏年。 金柏年中风入院,此后一直昏,眼睛没睁开过。 他比报章杂志上看起来衰老很多。 这个陌生的男人,就是在她生命里缺席了二十一年的爸爸。 尹之枝百集。 好在,整个过程里,葛月娴都如母亲一样陪在她身边。?觉到这份无声的支持和关怀,尹之枝心神微定,温顺而配合地完成了整个过程。 亲子鉴定的结果需要两到三周才能出来,尹之枝决定先陪岳嘉绪回b城,和葛月娴约定,半个月后,她会再来一次港城,届时再处理财产分配以及迁移尹红的墓的事儿。 岳嘉绪出院那天,正好撞上了周司羿离开华国的子。为了方便倒时差,航班在凌晨起飞,周司羿让她不必过来送。 按照计划,岳嘉绪会在中午出院,晚上离港。 趁着这最后半天空闲,尹之枝一大早就在保镖的陪伴下,去了一趟墓园,专门带上之前买的元宝蜡烛纸扎,打算离开前再探望一下妈妈,并烧东西给她。 昨天下了一场暴雨。去到却发现,尹红的墓碑前很干净,没什么枯枝落叶,还放了一束包装得很好的白菊花。 尹之枝惊讶地蹲下来,一摸花瓣,发现是鲜花。外包装纸又没有淋,应该是不久前来过的人送的。 她往四周张望,又询问身后的两名保镖:“葛伯母昨天派人来过吗?” 保镖道:“应该不是,太太一般是每月十号和二十号才会派人来清扫。” 尹之枝怔住了。 保镖观察她的表情:“需要我去问一下工作人员是谁来过吗?” 尹之枝垂首,微微一牵嘴角,说:“不用了,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有人说过,他要和她一起来探望她的妈妈。虽然最终没能一起成行,但他还是那么周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希望他挣束缚、回到自己的新天地后,也能事事顺意。 第103章 当天中午, 按预设好的程,岳嘉绪在医护、家人与保镖的陪同下,乘坐岳家私人飞机回到b城。 飞机上有一整套专业设备, 医护人员也会跟随全程,把这三个多小时的转移风险降至最低。 为了方便让轮椅上车, 接他们去机场的是一辆加长林肯车。 尹之枝将行李给戴着白手套的老陈, 最后一个上车, 定睛一看,车厢里有两排座位,面对着面。医护皆已落座,唯一的空位在岳嘉绪身边。 而他们对面, 则坐着岳诚华和岳榕川父女。 尹之枝硬着头皮过去坐下, 扣好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开动了, 岳家人在聊天。岳诚华神情微郁,说:“你爷爷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 我和榕川这段时间都不在b城,他估计都犯嘀咕了。” “不用跟他说实话, 我会打电话和他解释是公司忙碌。”岳嘉绪沉了下,说:“回到b城,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无须三头两天来医院看我。” 尹之枝没嘴,默默听着,有点犯困。忽然,她觉到自己颊边一暖。 尹之枝有些惊讶地抬头。明明岳诚华还坐在对面,岳嘉绪却并不避讳, 一边和他说话, 一边将手绕到她肩上, 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耳朵,将她的脑袋按过来,下巴抵碰了一下她的发旋,是让她睡觉的意思。 没说什么,但已足够亲昵和暧昧。 当面做这样暧昧的动作,仿佛是在岳诚华和岳榕川面前,将他们的关系明朗化了。 尹之枝心头猛跳,仿佛被他碰到的那边耳朵都烫了起来,有点局促。 对她和岳嘉绪的关系,岳榕川是在闯入庐山小筑时就知道一些猫腻了,岳诚华可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却没想到,对面的两人同时看过来,反应却比她想象的要平静。 岳榕川面不改。 岳诚华看了他们的姿态一眼,浮现出一丝古怪的错愕,却言又止。 这阵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登机前。 尹之枝和岳榕川都去了洗手间,岳家父子有了独处时间,岳诚华憋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脸微微泛青地问:“我没意会错吧,你俩……多久了?” 岳嘉绪眉头都没皱一下:“不久。” 岳诚华语,心情很复杂。 对于宋媛这个人,他曾鬼心窍一样过。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份后来也在藉的真相中消弭为烟,成了一笔烂账。而尹之枝这个孩子,是真的在岳家长大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十三年,他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女儿来养大,并不是没有情。但在绑架案的真相出来后,双方再难同处一屋檐下,他也只能做出选择。 “我以为你俩这么多年都是跟兄妹一样处着的。”岳诚华喃喃自语,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是不是她想回岳家,所以……” 猜到了岳诚华后半句话,岳嘉绪神陡然变得严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主动的人是我,她只是考虑后选择接受的那一方。” 哪怕只是猜,他也不允许任何污名化的猜测扣在她头顶上——这样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岳诚华面容一僵,竟被其气势所慑。 这么多年,他在公司都不管事儿。年轻时,岳老爷子在他头上。人至中年,岳家的主心骨,早已变为了他这个渐成英朗、能力出的儿子。 不光是他,岳老爷子也在老去。 他们身边的人,都已隐隐开始仗仰新的王者。 岳嘉绪决定好的事情,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无法置喙。 岳诚华叹了一声:“枝枝这孩子,我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的,我以前也是把她当闺女养大的。可是你爷爷那里,你准备怎么说?藏着掖着一辈子吗?” 岳嘉绪不为所动:“在爷爷该知道的时候,我会让他知道。” 只要她愿意朝他走一步,剩下的距离哪怕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那么远,且遍布荆棘碎片,他都不会畏惧。 他的家人,他会摆平。 若不能清除障碍,他不会让尹之枝去他们跟前受气。 “那么,祁家那边你又怎么说?他们怎么说也是你舅舅和外婆,现在他们公司状况真的不太行,你舅舅都被得要跳楼了,还跟你舅妈在闹离婚……你外婆只剩这个儿子了,这样做,他们对枝枝的成见恐怕会更深。” 岳嘉绪倚在轮椅上,注视着前方,机场外一束光落在他霾的瞳孔中,显得平静而冷漠:“我不强求他们发自心底地接受她,喜她。她也无须博得他们的喜。我只要求他们今后有所克制,保持尊重,不再做奉违的事。” “这些事让我处理。我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策略。一味的退让、奉承和讨好,是不会达成目的的。 打蛇就要快准狠地掐七寸。只有体会到自己人被迁怒的觉,他们才会自动自觉,有所收敛。 岳诚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出来。 他注视着岳嘉绪的侧脸,仿佛有些伤,又有些欣,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行……你们年轻人的事,你能平衡好,处理好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 . 对于这番谈话,尹之枝并不知晓。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后,他们顺利降落b城。安顿了岳嘉绪后,尹之枝也回了一趟家——她久违的小公寓。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