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一直沉默着的薄言摇头,“她不想折腾。” 决定权在他手里,温瓷不再多说。 隔天他将那辆保姆车开来,接老回家。 早就不住他们口中常提及的那栋破旧单元楼了,薄言手头宽裕后自己没舍得花,给国内这位毫不沾亲带故的买了套新房。 是个很干净的中档小区,面朝花园的一楼,光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以前的教师新村改造,住的老师特别多,邻居素质也高。 老回到家中心情显得很好,明明身上没什么力气了,神却有种愈发矍铄的模样,还说要给他们俩汤喝。 温瓷从来没下过厨,厨房里的活儿也用不上她。 她陪着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晒太,眼睛微眯,像只慵懒的猫。 透过玻璃移门可以看到薄言低着头,手脚麻利地处理刚从市场上拎回来的那只活。他干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 厨房里动静很小,没一会儿砂锅就开始卟噜卟噜冒热气了。 在等水沸的短暂间隙,他靠在台边,眼睫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看厨房,老也是。 忽然开始打趣她:“那孩子……很好看吧……” 如今薄言都开始在外都呼风唤雨了,在口中还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那孩子”。温瓷蓦地意识到,原来这才是家的意义。 她怔愣片刻,傻傻地点头:“嗯。” 老神像好了点,连贯地说:“我没几天了吧。” 无论是话题转变,还是内容,都让温瓷一下子接不上来。 她收回视线,停留在那张苍老的面庞上,“不是……医院挂的那些都是普通生理盐水,其实跟在家也没什么两样。医生说如果没什么大碍,就——” “那我也是……该回……疗养院。”老太太很清明,“怎么让你们俩……都留这陪我呢。” 温瓷语。 倒是老太太宽她说,“没关系……活够了……” “那孩子啊……不会哭……”老太太又说。 连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都没吭过一声。 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没高考也没继续上学的那年从邻市回来,枯坐在家门口眼眶红了一夜。 怎么劝都没用。 老慈祥地望着厨房,眼神泛起混浊,“等我走了啊……多安……安他吧……” 作者有话说: 浅发一轮红包(奋斗了4500! 第67章 陪伴 炖了一砂锅的汤, 收尾时薄言让象征地撒了点盐,就当是她做的。只不过她现在身体虚不受补,喝不了, 只有他们俩能喝。 到晚上一大砂锅还剩大半锅。 快入夜,薄言定好附近的酒店, 叫温瓷回去休息。 温瓷不太愿意, 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你呢?” “这两天我睡这边沙发。”他眉眼间着丝丝缕缕的疲惫,“怕夜里有事。” “我也在这陪着吧。”温瓷说。 在她面前,薄言难得不肯妥协:“别, 你去酒店休息。” 他们俩还在门口说着话, 卧房里的老太太灯一开,用陶瓷杯敲敲桌面。 一有声响,两人进到房间。 老半阖着眼:“都回去……睡觉,谁……也不留。” 态度强硬,非要把人都赶走, 说他们不走她也不睡了。 薄言被赶出房间, 披上外套,朝门外扬了扬下颌:“走吧, 先回酒店。” 不太放心家里就一个人, 回到酒店薄言明显心不在焉。 他先联系了疗养院的护工,又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坐在沙发上, 声音沉沉的没什么神。 这一天马不停蹄, 又穿着高跟鞋, 温瓷腿有些疼, 洗好澡坐在他旁边。用手机处理了一会儿海氏那边的事, 间隙, 她面向薄言:“晚点要不要趁睡了,我们再偷偷过去?” “年纪大的人觉浅,你先睡。”他抬腕看了眼表,“我去疗养院接护工过去,看一眼就回。” 温瓷想着晚上他总归不安心,估计要跑几趟,白天肯定力不济。 她得好好休息,到了天亮来替他,于是不推,温顺地点头:“好。” 到她睡下的时候,薄言果然出去了。 枕在陌生的枕头上,温瓷了两颗褪黑素才睡着。 夜里糊糊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每个片段刚要清晰,就突然消失进入下一段。梦一场接一场,做的人特别累。 浅眠中,她好像听到开门声,挣扎着想起来身体却动不了。 过了好大一会,梦忽得中断,她细细听房里的动静,什么声儿都没。 温瓷费力睁开眼。 睡前她是把所有灯都关上的,此刻玄关口隐隐亮着一层地灯。 在黑的夜里,氛围灯像蜿蜒的蛇,亮得格外触目惊心。 猛地坐起,温瓷盯着那串灯带瞧。 刚才确实有人回来过。 她下开了灯,环视四周。房间里的陈设一点没变,除了走得匆忙忘了把地灯关闭。薄言不像那么躁的人。 想了想,温瓷还是不放心,起洗了把脸,穿好衣服。 夜风吹得人骨头都冻,温瓷把脸埋进围脖里,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 白天来过一趟,温瓷觉得凭记忆大约能找到门。 可真正进了小区她才发现,不需要找,只有某一栋面前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红的灯一闪一闪,救护车就堵在那栋单元楼门口。 管不了太多,她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跑起来。 光影下人影浮动。 温瓷没在人群里捕捉到薄言的身影,随便拦了个人:“你好,救护车——” “一楼这家的。”那人惋惜道,“这家老太太半夜走了。” 后面叽里咕噜还说了一堆,温瓷半句都没听进去,嗡一声,脑子里的弦绷彻底绷断。 她和老情毕竟没那么深,于是第一反应自然是急忙找薄言。 从屋外到屋里,即将要走的医护人员和殡仪馆那边刚来的人都汇到了一起,常年照顾老的护工在对接所有的事。 温瓷拦下她:“他呢?” 护工看温瓷的打扮,就猜到应该是薄先生那边的人,左右环顾,“薄先生刚还在的。” 着急出门,温瓷连手机都没带。 她只好顺着大门出去,边走边喊他的名字。 正值黎明前,除却这栋单元楼,其他各处都静悄悄的,温瓷不敢叫太大声扰到其他楼里的邻居。 后来无法,她又回到家里。 黢黑的楼道面过来一人,她抬眼,紧张地站起身:“你……” 薄言比她先出声:“你怎么来了?” 嗓音很沙,说不出的颓然。 温瓷观察着他的神:“看你好像回了酒店一趟,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薄言……” 他着黑织衣,从夜里走来时像披了更深重。 人很沉,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抬手将她散落在肩上的围脖遮好,“刚出去了两烟。天太冷了,进屋等吧。” 从她身边掠过,他忽然脚步停下,“会不会怕?” 温瓷快速摇摇头:“不会。” 她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合,也不擅长安人,只好静静陪他。 没亲人在,后事一切从简。 办完她的事再回到这间屋子时,光洋洋洒洒,正是最舒适的时候。 他过来收拾老的东西。 从那夜起,大概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同所有人打道都游刃有余,甚至捧到骨灰盒时也是一样的表情。 但温瓷知道,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烟倒是了一盒有余。嘴也干得起了皮。 温瓷坐在他旁边:“想吃点什么吗?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了。”薄言道,“不饿。” 他说着又去摸兜里的那包烟。 第二盒已经瘪了一半,他双肘撑在膝盖上,出一点燃。本就倦到极致的眉眼在青灰的烟气中更显疲惫。了几口,他俯身,将姿态放得更低,双手撑着脸,后背弓出一层弧度。 温瓷只觉得心脏跟着他一起疼。 她掉他指尖的烟,拧灭,而后手臂绕到他颈后环抱住他。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