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强子,是那场闹剧婚礼之后一个月。他在南方某个大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出乎意料的,还找了一个女朋友。 其实第二天我和龙翔就上门去王家负荆请罪了。光在楼下决定谁上去,就差点儿吵起来。 事情因孩子而起,我们不愿带小羽上去让矛盾升级,就要留一个人来照顾他。龙翔不想我去独自面对可能会有的狂风暴雨。可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出现。 龙翔搂住开始有些 动的我,轻吻我的额头,「乖,那就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心烦意 地拨开他,「那谁看着小羽?把他留在车里?他哭了怎么办?有人砸车把他抱走怎么办?」 「好,好。我们带着他。」 「王妈妈会生气的。那不是给她 堵么?」 「我们总要面对问题的,既然无法逃避,就要想办法去解决。」 好吧,有龙翔在,若是王妈妈脾气来了要伤人,起码他还能抱着小羽撤退得快一点儿。 悉的电梯, 悉的走廊,再到这里,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一边是我逃离后竟再也无法回去的窝,一边是 心以为会度过今生却不再属于我的家。看来我跟这层楼八字不合。 按响了门铃,没有人应声。但我知道家里有人。猫眼那一点点亮,几乎无法分辨的暗了两秒。 「我来吧。」龙翔让我抱着小羽站在一边,「伯父伯母,我是龙翔。我知道龙珠的事情让二老很为难。我们今天是特别来致歉的。龙珠的孩子的确不是王强的骨 ,这一点我们瞒着二老是我们不懂事。但这件事情王强自一开始就知道的,他在温哥华遇到龙珠的时候,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样的状况,的确不再适合继续他们两个人的婚姻状况。我会带龙珠离开。多亏王强这一年来对龙珠和小羽的照顾,他的人情,我们以后会努力还。我们并不奢望二老会原谅我们,我也知道钱并不能弥补二老受到的打击与伤害,但请收下我们的一点歉意,算是对昨天婚礼的花费做的一点微薄补偿。」 龙翔拿出一个信封。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准备这个,我考虑事情还是太不周全了。 门内有一些动静,隔着铁门传来王强父亲的声音,有点儿断续,想是在转述的过程中过滤王妈妈话里的某些用词:「龙翔啊,你伯母说,她只想跟你谈谈。她不想见……你妹妹还有……那个孩子。」 龙翔回头看看我,掏出钥匙,打开另一道门:「piggy,你先在家里等一下。顺便收拾收拾你我的衣服,带到那边去。」 我不放心,拉着龙翔,「哥……」 他宽 地笑笑:「伯父伯母都是讲道理的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乖乖等我,嗯。」 最后我还是要退居二线。王妈妈估计还在气头上,看我还不顺眼,加上我是一个不会讲话的,容易坏事。还好有龙翔。 我心不在焉地收拾衣物。小羽在 上爬来爬去,把我刚叠好的衣服拉过去扯着玩儿,我都没心思管他。等到龙翔开门,也不知道我叠好,小羽 散,这样的无用功重复了多少次。 「哥?」我从龙翔手里接过几大包我和小羽留在王家的东西,「怎么样?见到王强了么?」 「王强昨天下午坐火车去了南方,说是有同学在那边。伯母收下了钱,说从小看你长大,也知道你不是坏孩子,昨天在气头上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让你别往心里去。你做不成他们家的媳妇,伯母也很伤心,但她无法接受小羽不是他们的亲孙子,就算现在接受了,以后也会别扭一辈子。王强和你的缘分不够,婚事就算了吧。离婚的事情,可能要等王强回来才能办。我把咱们的地址留给伯父了。」 原来王强离开婚礼就上了火车,不知道他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而王强这一走,就是33天。 我是单独一个人去见的他,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厅。 我进门的时候,强子已经在那里,坐在窗前,一身很 的打扮。铁灰 的牛仔 ,浅灰 的t恤,造型颇别致的项鍊,还带着一款麦克镜。头发染成了棕 ,抓出空气 的纹路,而且,又留起了鬍子。 我想起在温哥华刚遇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帅气又时尚的装扮。可他开始跟我在一起之后,就又恢復到了他去 本之前的朴素。 我有种错觉,好像是有两个强子,而他只有在离开我之后,才会这样充 魅力又  人。 「怎么没带小羽来?」强子看到我,摘下墨镜,对我微笑。他这样的淡然,和心事重重的我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倒是开门见山,帮我点了咖啡,就从包里掏出了离婚协议书。 「在哪里签字?」我翻 着。 「你不看看么?」 「不用看了,我相信你。」我掏出笔,签上我的名字。 强子没有接,只是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不过没坚持多久,我就败下阵来。面前的他很陌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能总是这样容易相信人。」 「别人可以不信,但我相信你。」 「可我骗过你。」 「是么?我不记得了。」 强子哑然而笑,「就是你这个样子,让人心疼,让人不放心。」 「傻,是么?」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还好有龙翔在你身边,我也可以走的安心一点。」 「别说得好象你要上天堂了一样。」 虽然强子的外表和我 悉的不甚相同,但讲几句话,那种多年来培养的亲切 ,还是如影随形的。我忍不住也开始说笑。 强子轻笑出声,「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在他身边,你总算可以自在轻松地活着了吧。」 虽然心中有对强子的愧疚,但想起龙翔,我还是掩不住嘴角漫溢出的幸福。 「还是这样的笑看起来让人舒心。我太强求你了,也太强求自己了。」 「谢谢。对不起。」这是我最想对强子说的话。 「不用谢我。我也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有个女孩跟我说,她所在的城镇有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每年九月的第一个周六,是他们的玉米节。他们会用拖拉机推倒玉米地,做出 的样子,让人们去玩。 其实人生也是一片maizemaze。有些人漫无目地在里面游 ,只是想要 受那 眼的绿 ,有些人一心想要找到中心, 足自己的成就 。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我的 的每个拐角,都标着箭头,指引我的方向。那是我的父母,我的老师帮我标註的。我不用着急,也不用去想,只要顺着平坦笔直的路安安稳稳向前走就是了。我知道等着我的终点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用去想象。人都有种惰 ,所以我从未想过去改变。 对于已知的事情,人会有种权威 ,安定 。所以我当初选择了去 本,因为我知道,念完书,我会有工作,那个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能让我一路无阻地走下去。而在国内,像我这样的研究生太多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未来。在我的计划里,完成 本的学业,工作,回国,娶你,生孩子,没有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直到那个女孩从我身边一片浓绿的玉米墻里穿出来,像个幽灵。她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墻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想过,另一条路会把你带到怎样一个终点。或者穿过这道墻,你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或者穿过这道墻,你可以到达一个只有在你梦里才能想象的伊甸园。 我其实想过的,但我的想法是,我不知道墻的那边是哪里,我会不会又回到之前走过的路上去,浪费时间和 力,我会不会走进邻居没有被推倒的玉米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我会想,玉米秸秆会不会 脏了我的衣服, 伤了我的身体。如果另一条路上没有指引我的箭头,如果另一条路并不如此平坦笔直,如果它把我带到一个死胡同,我怎么办。 虽然她的提议很有挑战 ,很 人,但它违背了我一直以来的惯 与原则。我在犹豫,我在踌躇,然后我看到了你。 你可怜兮兮的大着肚子站在我前行的路上,看得我心痛万分。你是我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从小母亲就说,『让珠珠做你的新娘好不好』,我的答案一直是肯定的。一遍一遍地重复,洗了我的脑,我觉得这顺理成章。我有种错觉,无论我走去哪里,回来,你都会在那里,等我娶你。 可是你翻越了你的玉米墻,像头惊慌的小兽,没有方向地 闯,被玉米秸秆刮得浑身是伤。你一头撞了过来,打 了我的规划。 我 你,本珠,你不用怀疑这一点。也许没有那么轰轰烈烈,这种 是 积月累堆在心头的蜡。就算你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就算我的路不小心分了岔。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还可以把它转回去。 我以为我做的还不错。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完成了学业,虽然工作还有些 茫。我的人生距离我的规划相差的还不算太远。 可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女孩对我说的话。我好奇,这整整齐齐的玉米墻的那边,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在一切按部就班,幸福指 可待的时候,有这种想法会让人莫名的慌张。 我带着你一路前行,却时不时的会看一眼身边隔绝了我视线的绿墻。我不会丢下你去穿越,因为我没有一个让我自己信服的理由。 而龙翔替我找到了这个理由。 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不快乐,我努力了,却换不来你的真心笑容,这种挫败 如影随形的跟着我。我一直憋着一口气,我不相信自己不能得到你的心。但事实是,这是一场不战而败的仗。」 强子握住我的手,而我们的手下面就是我刚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本珠,你一定要幸福,知道么?」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