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齐宏宇躺在备勤室上,两眼瞳孔散大,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似乎也不算太难过,但半点提不起神与干劲,好似对一切都无所谓了般。 刚得知王亚楠竟然就是追查了许久的绑架、杀害周静红的凶手时产生的那股干劲,不知不觉中就已消耗、逝殆尽。 是熬的太久了吗? 还是这颗心已经麻木了? 又或者…… 抑郁? 他强迫自己的心活络起来,去思考周静红和齐平路的案子。 在他看来,这桩案子有太多“刻意”的痕迹,这一切看上去都太巧合了。 巧合堆积到一定程度,便是必然,所以他总觉得这案子里所谓的巧合,都不过是有人在幕后安排的结果。 所以,这个王亚楠,会不会就是幕后黑手的人? 可惜没有证据啊…… 强大但疲惫的大脑终于调度起来,面对这错综复杂、扑朔离的案情,他很快陷入沉思。 并很快进入梦乡,还做了个梦,梦见句谷儿恢复了健康,并结了婚,但新郎不是他。 他实在是太累了。 次清晨,齐宏宇准时睁眼,只觉双目火辣辣的,脑袋也有些晕。 很明显,连续肝了这么长时间,一晚上的睡眠本就不够他恢复力的,要不是生物钟足够强大,他甚至本醒不过来。 即使醒过来了,他只要闭上眼,不出几秒钟就能再次睡回去。 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洗漱,一边忍不住回想之前的梦,越想越觉怅然。 梦就是这样,你醒来后印象深刻,不断的在脑子里回忆重演,它就会愈发深刻。但若第一时间脑海里想的不是梦的内容,等刷完牙,就基本记不得梦见些什么了。 大脑恐怕也畏惧社死吧,刚苏醒的它活像是个刚出社会两三年的半大孩子,处心积虑的删掉梦境这段回忆。 捧一掬凉水用力拍打在脸上,勉强提了提神,齐宏宇简单洗漱完,吃过早饭,便去停车坪找石羡玉的车。 车钥匙在他手上,他打算开车去医院接石羡玉,然后直奔巫山。 那边距离主城远得很,足足四百多公里,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时间。但他们不得不去,得带王亚楠几人去指认现场,然后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搜出周静红的尸骸来。 据王亚楠供述,当时她直接一匕首刺入周静红脖颈正中,然后用力划拉一刀,血溅的哪里都是,按理应该很好辨认。 然而野外现场,变数很大,一场山雨过后可能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只能让王亚楠指出具体的位置,然后挖掘附近的土壤,再对土壤做进一步检查。 军医大附医江分院。 石羡玉抱着左手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问道:“他们出发了吗?” “刚出发。”齐宏宇说道,并给石羡玉递了个饼子,然后问:“手怎么样了?” “今儿就可以直接出院,我拜托欣欣中午过来帮我办手续了。”石羡玉说道:“带了点敷料和消炎药物,到时候还得你帮我换药。” 齐宏宇表示包在他身上。 边啃饼子边打量齐宏宇几眼,见他状态还算正常,石羡玉悬了一晚上的心也落了下来,但还是不敢过多聊案子,便自然而然的问:“话说,你这心理影也克服……” 话没问完他就忽然后悔了,齐宏宇这心理影与句谷儿息息相关,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但问一半卡住更不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你也该买辆车了吧?” 齐宏宇表情自然:“不着急,我打算过段时间买个小居室的刚需房,再把公积金提取出来买辆车。” 看他这样石羡玉更担心了,但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说:“嗯,也好。打算什么时候买?” “两三年内吧。” “嗯,那也……啥子?两三年?” “不然嘞。”齐宏宇长叹道:“我一年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存不下多少钱,首付可不好攒啊。” 石羡玉有些懵:“遗产呢?赔偿款呢?你爸妈的房子呢?” “我觉你是故意在扎我心。”齐宏宇斜了他一眼。 “……”石羡玉不敢说话了。 过了许久之后,他再次岔开话题:“你觉得小冉怎么样?” 齐宏宇:??? 石羡玉解释道:“她爸不大会表达关心,托我师父问我她最近的情况。我就说她最近和你走的比较近……噢对了,苏队最近可能会给你电话。” 齐宏宇:??? 小老弟,你有问题! “我俩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齐宏宇无语道:“她爸是什么样人儿你比我更清楚,这要是误会了他怕是得从余桥杀过来锤死我!” 石羡玉调侃道:“哪有那么夸张啊。女大当嫁,我觉得他只是想表示一下对女儿的重视,免得以后被人欺负了,他还能真的打算让自己女儿单身一辈子不成?” 齐宏宇斜他一眼:“倒也是这么个理……但我总觉得你在点鸳鸯。” “也不是不可以嘛,我觉得小冉没什么不好……” “我俩不来电。”齐宏宇打断他,平静的说道:“而且我喜的是谷儿,能觉得出来,她其实也喜我。” 石羡玉又不敢说话了。 虽然他内心深处其实对齐宏宇这套说辞表示怀疑——否则齐宏宇当初怎么可能同意和苏冉相亲?哪怕是应付的也不可能,如果他真像表现的那样这么重视谷儿的话。 此刻句谷儿被人杀害,石羡玉彻底跳了出来,反倒看清楚了,齐宏宇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他对句谷儿有的仅仅只是愧疚罢了。 甚至两年时间过去,他虽然还欺骗自己在追求句谷儿,但其实潜意识中他就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单身。 至于句谷儿喜他…… 大概也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吧。 但这些话他现在都不敢说。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并一点一点的接近目的地。 期间石羡玉好几次闭嘴不敢说话,齐宏宇都忍不住怼他了。 他也很绝望啊,身为一个社恐患者,与人相处的经验本来就少之又少,又经常嘴比脑子快。 中午两点二十,齐宏宇和石羡玉终于抵达目的地,又等了十多分钟,警车队也到了,几辆车直接停在山脚下。 中间他们在服务区吃过午饭。 过往的村民们没太见过这种阵仗,纷纷驻足围观,然后人越聚越多。 有脑子比较灵活的,开始猜测这阵仗会不会和之前调查的那个失踪女人有关。 好在村民们只是围观,并未靠的太近,没有影响工作。 于是刑警们便押着三个嫌疑人往山上走——碍于规定,嫌疑人脸上都戴着口罩,抗疫的同时保护隐私。 这山不太高,相对高度四百来米,但足够大,且路并不好走。 而当初王亚楠三人绑架周静红后走的也远,据王亚楠说足足有个把小时的路程。如今他们戴着手铐脚镣,这条山路只会走的更艰难。 更要命的是,这三人对现场虽有印象,但具体在哪儿却也说不清了。 直到傍晚六点,他们仍旧没能找到现场,出于安全方面考虑,仇教导问过石羡玉后,下令暂且收队,在山下修整,至于三名嫌疑人则暂时关押在派出所的留置室内。 好在这派出所虽然不大,也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腾出三间留置室并没有问题。 如此,过了整整三天,王亚楠才终于确定现场,指着前方一颗老槐说道:“就是那棵树,我记得很清楚。” 赵博扭头问道:“怎么说?” “我们仨当时在树底下战斗,还一人撒了一泡。” “hetui!”赵博别过头去呸了口唾沫,吐槽道:“不知羞!” “那又怎样?”王亚楠冷笑道:“你们男人就没有管不住身的了?就没有见到看得上眼就想上的人了?嘿,非但有,还tm多得很嘞!老娘又没结婚,不谈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都是我的自由。” “别人垃圾不是你一块垃圾的理由。”赵博怼道:“垃圾就是垃圾,关别人什么事儿!社会公德就不允许你怎么玩怎么玩!更何况你还肆意足别人的情,更渣!” 王亚楠瞪眼:“你们男人不馋老娘身子我能足进去?” “管不住自己身子,是人渣败类。你勾引别人,也是人渣败类,都渣!”赵博和她杠上了:“我刚就说过,别人垃圾不是你也垃圾的理由。” “好了。”齐宏宇有些不耐:“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王亚楠我问你,你确定就是这儿么?” “哼!”王亚楠别过头去。 齐宏宇狠狠的瞪着她,眼里杀气腾腾。 “……”咽口唾沫,王亚楠老实说:“我确定。就那颗老槐前,那颗什么树我不认识,当时就把周静红绑那边。” 她已经晓得了齐宏宇和句谷儿的关系,所以她真的怂,怕齐宏宇忍不住动手,那她就要挨锤了。 虽然作为合格的m她不太怕疼,甚至挨她姐揍也不怕,但任何人不可同而语,玩的时候挨两下,被她姐揍一顿撒气,和挨齐宏宇这样一米八几的壮汉一顿锤,本不是一回事儿。 也就是她不晓得齐宏宇是个战五渣,否则可能也不带怕了。 走到小树边,齐宏宇轻轻点头,他也不认识这颗是…… “杨树,年龄还不大,不超过十年。”石羡玉说。 “哦。”齐宏宇敷衍的应一句。除了少数特别的,树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一个样,本分不清,好在法医也并不强制要求对植物有了解,即使在部分工作当中也需要用到这部分知识。 仔细盯了半天,齐宏宇轻轻摇头。 案发时是五月初,此刻是七月底,再过几天就是三个月了,巫山一带又以雨多出名,光暴雨就下了四五场,哪里还留得下什么线索。 至于捆绑在树皮身上留下的痕迹…… 本身能留下的痕迹就非常细微,何况树也是生物,会成长,会新陈代谢,会自我修复,到现在这些痕迹本不是眼能看得出来的。 怪不得搜山这么长时间还全无发现。 过了半晌之后,齐宏宇终于在树干离地一米四左右高度的位置上,发现一抹细细的刀痕。他赶紧让赵博过来帮忙打光,接连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照之后,他以染的方式,在这一片树皮上洒上浅的颜料,让这道划痕看起来更加明显些,然后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小心的将这一片树皮刮下来,准备带回去检查检查。 上边说不定还有极其微量,还没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血迹。 昨晚这些工作,齐宏宇蹲下身,拿小铲子开始铲土。 如果王亚楠并未撒谎的话,这里应该确实就是凶杀现场了。确定这里的位置,对之后的侦查工作极有帮助——说不定,周静红的尸体就在这附近。 很快有别的民警过来帮忙,挖了二十几袋土之后,齐宏宇才终于停下动作走到王亚楠身边。 挖土的时候他就在留意这个女人,见她时不时的左顾右盼,就晓得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跑?”齐宏宇问。 “哪能啊,”她有些心虚的说:“手铐脚镣都戴着,怎么可能跑得掉?” 齐宏宇意的点头说:“你最好真是这么想的。你这样的重要嫌疑人如果敢逃,被击毙了也是活该。 哦不,说错了,你最好别这么想,抓住机会就赶紧跑吧,这样我就有机会亲手为吕姨和谷儿报仇了。” 王亚楠只觉得眼前的齐宏宇就是个神经病,畏惧的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齐宏宇没多搭理她,面无表情的接着说:“现在,好好想想当时在这里你都干了些什么。” “没……没干什么啊,”她结巴道:“我和他们俩耍完,她一直骂我,我衣服也没穿,就走到她身前让她再骂一句。 她还听话的,我就抓住机会刺她脖子,再用力一划,她张大嘴瞪着我,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没多久就死了。 死了以后,我拿她的衣服把我身上的血擦干净,再穿好衣服,一寻思这不行啊,他们俩出卖我怎么办?就让他们也上去对周静红的尸体刺了几刀。”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身边的刘振稻和戚智篙两人,这两人低着头,脸灰白,怂巴巴的一声不敢吭。 王亚楠接着说:“然后就带他们俩走了。他们当时还怕,说要不把周静红埋了,我说不用管她,不过也没和他们说为什么。会有人收尾的事儿,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