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哦”了一声。 见他言又止,谭阵问:“怎么了吗?” 盛野就说了:“我买了份礼物给伯母,不知道她会不会喜。” 谭阵神情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放下剧本,摘了眼镜,问:“什么礼物?” 盛野就上楼去拿来了。礼物是包好的,谭阵接过来,神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盛野小心观察着,但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神态。谭阵手掌在那张唱片上,勉强地笑了一下,问他:“是什么啊?” 盛野笑道:“猜猜。” 谭阵看着他,表情谈不上难看,但似乎也不想去猜,又沉默地看向手中的礼物,嘴抿了半晌,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猜不出来啊。” 盛野就放过了他,说:“是周璇的唱片。” 谭阵一下抬头看过来,表情意外极了。 盛野忙说:“不是特别贵,砍了点儿价,就两千多块,我事先找机器放过了,能放,是真品,你妈妈会喜吗?” 谭阵喉结往下滚了一下,很一会儿没有说话。 盛野就说:“我知道你说过礼物你来包办,但我还是很想自己尽一份心,毕竟她是你妈妈啊,你连大门密码都是她的生……” 谭阵还是低垂着视线没说话,盛野不由有点忐忑:“她是不是不喜?……还是她有周璇的唱片了?这张是《何君再来》,已经有了吗?没关系,那你和我说她还喜什么,我再去找!” “不用了,”谭阵说,抬头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她喜周璇。” 盛野的表情立刻转悲为喜,还以为谭阵是故意在逗他:“嗐,被你吓得。”末了又愁起来,“那周璇的唱片她是不是都有了啊?” “没有,”谭阵说,“她没收过周璇的东西,她只是在ktv会唱唱《天涯歌女》。” 这下盛野彻底放心了,放松地向后靠去,身体一半靠着沙发,一半靠着谭阵:“可惜就是原包装破了点儿,但是音质还是可以的,老唱片听着有老唱片的味道……” 谭阵本来没背靠着沙发,盛野这样一靠,他便也往后靠了,能到盛野的重心自然地倒向自己,直至毫无保留地倚靠上他,这样被靠着就没法起身去拿茶几上的剧本再看了,但也无妨,他愿意默默当一会儿对方的靠背,喜当他的靠背、枕头、。 “盛野。” “嗯?”盛野转头。 “我妈没有大办宴席的习惯,”谭阵说,“他们应该会出去旅行,这份礼物我帮你转给她吧。” 盛野以为能上门亲自给伯母,不免有些失望,但既然谭阵都这么说了,也没办法:“好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去看伯母。”他冲谭阵笑了笑。 谭阵点了下头,把那张唱片放到一旁。 盛野就这样靠着沙发赖着他,望着头顶的吊灯慨着:“你爸妈情真好啊。” 谭阵侧头看他。 “你妈妈生你爸还会陪她去旅游……”盛野有些羡慕地说,“那他们一起旅游过很多地方了吧。” 他想着,要是老爸还在就好了,现在有车了,他也可以带妈妈出去旅游了,他们多少年没一起旅游过了呢…… 不知不觉有些鼻酸起来,他努力憋了回去,看见谭阵搁在茶几上的剧本和眼镜,谭阵之前在干什么来着……对,在看剧本。他坐直起来,双手往大腿上一按,说:“你好好看剧本吧,我上楼去了,不打扰你了。” 起身时谭阵轻轻“哎”了一声拉住他的手,盛野回头,谭阵往前倾着身抬头看着他:“你就在这儿陪我吧。” 盛野说我怕影响你啊。 “剧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谭阵说。 盛野瞄了眼茶几上卷了一半的剧本,故意使坏地皱眉道:“这不是才看一半吗?” 谭阵难得语了:“没……” 盛野没等他说完就把剧本拿了过来,一翻,前面一半都划了台词,后面还干干净净,这不是只看了一半是什么啊? 他看向谭阵,谭阵哑口无言又难为情的样子他实在百看不腻。他去拿剧本时谭阵还抬手挡了一下,盛野心道,可你这么温柔地一挡阻止得了谁啊?! 哎,变坏了变坏了,不能这样欺负男神! “那个……” “别这样,”谭阵打断他,目光直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影响我。” 盛野只觉得心里如同装着一只尖叫沸腾的水壶。 结果直到后半夜,他才陪着谭阵把后半本剧本读完。 关灯睡觉的时候盛野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小声说:“谭阵哥,你能不能不要经常这样我啊?” 谭阵的语气蛮诧异,小声说:“我你了吗?” 盛野受不了地道:“经常。” 听见谭阵很轻的笑声:“我不是故意的。” 盛野闭上眼,心说行吧,你都不是故意的,你可纯洁可无辜了,唉…… *** 谭阵妈妈生那天谭阵终于回了蓝田郡,后来盛野也问过谭阵,伯母喜不喜那张唱片,谭阵在微信回他:喜的。 明明是“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遗憾,只有这四个字,总觉得少了什么,又形容不出究竟是哪里有缺憾。 谭阵说过伯母不喜办宴席,可生这天谭阵还是回去了,那他们应该是在家聚餐吧,盛野心想,那谭阵会邀请他的朋友吗?应该不会,要不然一定会带自己过去的。那应该就是一家人随意吃个饭了,自己一个外人当然不好打扰了。 他长叹一口气,躺在上,闭上了眼睛。 一晃到了金兰奖颁奖典礼当夜,盛野是和《稳定结构》剧组的主创一块儿去的,车是谭阵公司安排的黑加长凯迪拉克,盛野一上车谭阵眼睛就睁大了一圈盯着他,盛野被谭阵看得窘迫:“造型师非要这么搞的。”西媛对这次颁奖礼看得比他还重,让造型师给他了个卷发造型,美其名曰要有亮点。 谭阵咳嗽一声,说:“很可。” 盛野沮丧不已:“能不能夸点儿别的?” 谭阵就笑了,说:“好。”然后说,“很帅。” 虽然明显是言不由衷,但语气很真,盛野勉为其难道:“好的,哥说啥我都信。” 谭阵笑着看向窗外,手捏成拳抵在下巴,两个人是坐在彼此对面的,这会儿还没去接介导和巩璐,车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前排的司机小哥和助理小刘,盛野偷看对面一身正装的谭阵,发现谭阵也不时用余光瞄自己,两个人的视线冷不丁撞一块儿,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啊,这儿又没人,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对方啊,盛野这么想着,就不再躲闪,直勾勾盯着谭阵瞧,谭阵没有办法,只好也看着他,奉陪他热烈的注视。 盛野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在谭阵眼里是什么样子,但谭阵的目光,正向他完美演绎着含情脉脉。 巩璐也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盛野和她好久没见了,巩璐一上车就问他:“紧张不?” 盛野自己紧张,还安巩璐:“没事儿巩璐姐,我们待会儿跟着介导和谭阵哥后面,他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介平安和谭阵坐在旁边笑。 到达典礼会场时车速明显地慢了下来,盛野看着车窗外攒动的人头和各灯牌,心情也有些雀跃,车子缓缓停下,谭阵准备开门前转头对他说:“准备好了吗?” 盛野和巩璐不约而同点头,然后谭阵就躬身往前推开了车门。 车内是暖和的,车门一开,寒风就刮进来,即便前面有谭阵挡着,盛野也被吹得一哆嗦。他只穿了衬衫和西服,好在贴了两片暖宝宝,但还是觉得冷。巩璐更惨,还穿着肩的礼裙,盛野都怕这么冷她熬不住,回头看了她好几次。 下了车就是红毯,盛野本以为自己也就是个陪衬,却没想到红毯边的记者和影竟然也喊了他的名字,虽然几乎都被淹没在了那些狂声大喊着“谭阵”的声音里,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听到那些此起彼伏的“谭阵”中藏着一两声“盛野”,觉很愉悦。 谭阵一下车,准确地说是一头,四周就是海浪般起伏的闪光灯,盛野只觉得目之所及就是一排白浪闪过去,那浪也波及了自己,和谭阵在一起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盛野深刻地受到那种巨星带给人的力,有一瞬他想看谭阵,却被闪光灯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样正式的场合,造型师给谭阵配的是半刘海半额头的造型,时尚又不失正式。谭阵穿着一套剪裁贴身的深灰西装和白衬衫,本来造型师要给他配眼镜的,盛野微信和谭阵视频时谭阵刚巧做好造型,戴着一副银细边框眼镜。 “你要戴眼镜吗?”盛野在视频里问。 “嗯,不好看吗?” 盛野一本正经道:“我有一种预,你会拿奖的,你别戴眼镜,到时候万一哭了不方便。” 谭阵笑了笑,点点头:“好。” 就真的把眼镜摘了。 没戴眼镜的谭阵看起来分外年轻,盛野觉得自己是对的,在即将到来的高光时刻,那么令人沦陷的一双眼睛怎么可以被眼镜遮住呢。 作为谭阵的女伴,巩璐应付起这样的场面也是青涩的,她穿了很高的高跟鞋,这样差不多就和谭阵只差半个头了,挽住谭阵胳膊的画面看起来相当的金童玉女。盛野和介平安则走在另一侧,一行人穿过红毯来到签名墙前,礼仪小姐将笔递给谭阵,谭阵先给了介平安,介平安签完名,谭阵又示意巩璐,巩璐站在写签名的红墙前有点抓瞎,谭阵给她指了个空位,巩璐连忙写上了,转身把笔拿给谭阵,盛野站在谭阵身后,谭阵回头看了他一眼,盛野听见谭阵很轻的几乎被现场淹没的声音,只听见最后三个音,好像是“我旁边”。 签名墙的高处还有空位,但谭阵签在了相对低的位置,然后站在那儿朝他转身,盛野接过笔,忙中脑子有点放空,没找到“谭阵”两个字签在哪儿,他发现自己居然不悉谭阵的签名,但好像也不奇怪,谭阵就给他签过一个名,那张剧照他还送给老妈了。怕耽搁程,他瞄到一块空处就匆匆写上了,谭阵看着他,也没说什么,从他手里拿过笔,转身还给了一旁的礼仪小姐。 四个人一起在签名墙前合影,盛野到谭阵的手从背后扶在他上,似乎有轻轻推了一下,他赶忙直了背,神抖擞地拍完了这波照,心想总算最难的部分完结了,和剧组的人一起往里走,谭阵走到他旁边,笑了一下,说:“你不认得我的签名啊?” 盛野尴尬得头汗。 谭阵边走边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低声带着点儿情绪说:“还说是我的粉丝。” 他当然知道谭阵是开玩笑的,但也真的有够丢脸了。 可惜了,这么有意义的一天,他们的名字没能写在一起。 第63章 礼堂的座位都贴了名字,也有工作人员领他们入座,盛野找到自己的座位,他和谭阵在同一排,但没有相邻,谭阵旁边是介导和巩璐,而自己则坐在介导旁边。 金兰奖的颁奖典礼他年年都看,也知道谭阵入围过三次,可惜最后都无缘最佳男主角,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成为谭阵的福星,帮他拿到这个奖。 等到来宾都入座,灯光变换,大幕开启,盛野和现场所有人一起鼓起掌来,想到去年此刻自己还和老妈一起在电视机看颁奖典礼,今时此刻他却亲临了现场,颇有一种2d变成3d巨幕的震撼。 嘉宾席上坐着好些大银幕上悉的脸孔,那些票房男神,票房女神,就坐在自己身前身后,每一个都是谭阵级别,甚至名字比谭阵更如雷贯耳的明星,来之前他本以为这些演员和艺术家们都是颁奖礼的座上常客,对这样的场面肯定早就司空见惯了,但热烈的掌声一响起,他就从每个人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都是动的,每一个人,对这个奖,都是翘首企盼的。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从父亲口中知道了金兰奖,又从母亲口中知道了这个奖的年岁,知道它创办于父亲出生那一年,金兰奖和父亲是同岁的。而自己从一个看热闹的孩子,变成了和在座所有电影人一样,有资格角逐这顶桂冠的人。 人生如此奇妙,从前那些仿佛毫无意义的画面,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响。 颁奖过程中会有嘉宾表演,开场不久隋轻驰就登场了,他演唱的是电影《洪》的主题曲,歌名叫《来到世界三十年》,盛野也看过那部电影,主人翁一生在时代的洪中沉浮,经历悲喜,影片结束时他从飞扬少年成长为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依然对未来怀希望。故乡已改头换面,唯有江水数十年如一奔而过,片尾曲在这时徐徐响起,催人泪下。 盛野听着歌,又像回到了电影院里。音乐是电影不可分割的部分。 其实他没有和谭阵说,在富山山庄他还见到过一次隋轻驰,在遛狗的时候,还是杰克逊发现的,老远地嗅到小伙伴的味道,拽着他一路狂奔,等见到那个戴着鸭舌帽,挂着耳机,遛着一条大白狗的男人,盛野赶紧地就把亢奋的杰克逊拉住了。隋轻驰的狗出乎意料竟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混血大白狗很乖,听见动静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跟着主人走了。杰克逊一直不依不饶地想上前找小伙伴玩,看着大白狗走远眼神都伤透了,扭过头来怪罪地看着他,盛野只好说:“是哥怂,哥对不起你,但你知道那是谁吗?等下山后咱们去找你的丢丢妹妹玩吧。” 要是谭阵在就好了,他就把杰克逊给谭阵,自己躲远,让谭阵带杰克逊过去,老杰克逊就又可以新朋友了。 隋轻驰这样的巨星是非常有距离的,而谭阵是另一种觉的巨星,亲和才是他的武器。隋轻驰是太的话,那谭阵就是月亮,他那么优雅,就配当月亮。 忍不住隔着介导探头看向谭阵,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谭阵也朝他这边转过来,两个人相视而笑。 最佳男女主角是轴戏,前面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颁最佳摄影时盛野见介叔在旁边听着颁奖词,撇着嘴不甘心地点头,不由想起外界戏称的“间滤镜”“耗子视角”,其实介叔也是在改变的吧,《稳定结构》的画面真的拍得很美啊。不过已经入围最佳电影了,他心说,介叔你还是太贪心了,总得留点儿机会给同行嘛。 颁奖一项一项地进行,不知不觉已经坐了一个多钟头了,盛野一直在等那个最佳男主角,现在颁到最佳新人了,大屏幕上出现入围者名单,然后冷不丁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迟钝地抬起头,看见大屏幕上骑着单车,坐着轮椅的孔星河。 不知道是谁在这时拍他肩膀,可能是介叔,而他无瑕顾及,只一直盯着那几分钟的片段,他是排在入围名单最后的一个,但确在其中,那觉比介叔打电话告诉他他入围了最佳新人还不真实,像个梦。 颁奖的男女嘉宾走上台,男嘉宾是何旭,女嘉宾竟然是辰雪,何旭拆开信封,盛野想象他下一秒就要念出其他三个人的名字,那三位新人演员的名字都是三个字,“最佳新人-某某某”听起来好像是更舒服更顺耳的。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