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盂树侧过半身,晃了晃手:“想完再进去。” “噢……”黎青梦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章子已经告诉我了,关于那笔钱的事。这里面是画款的钱,多出来的部分就当作是利息吧。” 她低下头,白鞋踩着甲板上的沙子,末了很小声地说,谢谢。 康盂树没接,腔调很欠地回:“是知道我钱,故意给我加利息吗?那我真谢谢你了。” 黎青梦伸出去的卡僵在半空中,自知理亏,但也没将对不起说出口,只是将手又伸了一寸。 康盂树侧脸吐了口烟圈,视线却固定在她身上,依旧不接。 “……不拿吗?” 她终于抬起脸来和他对视。 康盂树反倒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的黑大海,突然发问:“接下来的高利贷,你还没完吧,你打算怎么还?” “这不干你的事。” 他扬起嘴角:“我就是好奇,如果你不用‘坑蒙拐骗’的手法,短时间内你该怎么筹到大笔钱。” 康盂树故意咬重坑蒙拐骗四个字,显然还在对她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黎青梦眉头一皱,深呼之后,急促地大声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了吗!” 康盂树愕然,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夹烟的手指摸了下鼻子。 他卡了一下,说:“什么行不行的,我本没在意上次。” 黎青梦忍不住想翻白眼。 一句憋了好久的对不起口而出后,心里总算舒了,行动也开始畅,直接上前两步要将卡到他口袋里。 康盂数单手包住她的手心,制止她的动作。 他盯着她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打算怎么还?” “……”黎青梦往外手没动,“到底和你有关系吗?” 她不是不想回,而是康盂数问得太犀利了,她回答不出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钱该从哪里变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本没想好吧?” 他从她慌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黎青梦此时已经有些恼怒,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抓这个问题不放,难道因为误解惹了他,所以就要一报还一报,出她最窘迫的样子吗? 可明明最先被误解的人也是她啊,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还没等到。 想到这里,黎青梦逐渐停止挣扎的动作,一股不知从何说起的委屈泛上来,腔变得酸软。 康盂数目睹她垮下来的脸,神情即刻闪过无措。 “你……” 黎青梦觉他的力道变轻,迅速回手,把银行卡往甲板上一扔,说了一串密码扭头就走。 康盂树立刻把人堵在阶梯那儿不让人下去。 “让一下!” 她去推康盂树的,他纹丝不动,任她推搡。 他伤脑筋地抓耳挠腮。 “我话没完呢……如果你没想好的话,这笔钱你暂时不用还给我,去还高利贷。我……我是想说这个。” 黎青梦推他的动作滞住。 他烦躁地了一把脑袋,继而低身体,朝她看过来。 “姑,没哭吧?” 黎青梦偏过脸,比刚才还大声道:“谁哭了!” “……那就行。” 康盂树悻悻地退开,捡起甲板上的卡回她的手中,神严肃。 “这笔钱是我给康嘉年存的,给他做手术用。但那个手术最快也要到成年后再做,所以现在还用不上。放你那儿就当存银行了。”他耸肩道,“嘉年应该会愿意的,他那么喜你。” 虽然他没明说是什么手术,但黎青梦也猜到了,是关于变的。 注意力被这番话引到了别的方面,她跑偏地问:“已经确定要做了吗?这是不可逆的。” “没有……其实我没和他谈过这件事。这笔钱也是我擅自存的。但如果到时候他想,我就可以支持他做这个决定,总比口头上说好来得有用吧。” 黎青梦怔怔地看着他,说这话的康盂树,有一种过分的可靠。 “所以你三年后你一定记得还我。”康盂树话锋转回来,“我相信你三年后一定能成为有名的画家,然后连本带利地还给我,对吗?” 这话说得很巧妙,好像她不收下,就是在质疑自己的未来不行。 黎青梦被将得立刻点头:“我当然会!” 康盂树掸掉烟头,伸了个懒道:“成,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等着你尽快回到殿——青豆公主。” 他到最后又恢复成不正经的样子,说完从船头直接跳下,揣起口袋离开。 走出两步,他又回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喊。 “还有——下次别送我东西了,你送东西的水平太次了。” * 次,康盂树和方茂拿着准备好的礼物准备去参加月酒,大家先约好在车队碰头。 结果康盂树发现,自己的车门外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白的塑料袋。 他冲周围嚷了一声:“谁把礼物错挂我车上了?” 没人回答。 康盂树郁闷地打开袋子一看究竟,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个崭新的杯子。 白,带着一个把手,握起来很顺手。 杯壁上还手绘了一个图案,是一道彩虹。 康盂树揭下底部粘着的便利贴,贴纸上,秀气的字迹写着: 【放易拉罐下岗吧,用这个刷牙不会拉嘴。】 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猜到了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仿佛是在赌气昨晚他对她说的,“你送水平的礼物太次”,这句话不对。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送出很贴心的东西。 方茂比康盂树晚来,到达时就看见康盂树坐在车里,整个人笑得非常恶心。 “笑什么呢,和花似的?彩票中奖了?” 他知道康盂树有买彩票的习惯,上一次见到他笑得花枝招展就是迄今唯一中奖那一次。 相比那次,他今天笑得还要更放肆。 难道是中大奖? 方茂手上了康盂树的车,八卦道:“是不是中了个大数啊?” 康盂树轻晃脑袋:“没有啊,我今天没买彩票。” “那你怎么这么开心?” “哦,我刚刷完牙,觉得牙特别白,所以多笑笑。” 说完又出牙在那儿笑。 ……神经。 见方茂表情无语,康盂树又追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刷牙?” “……你为什么要刷牙?”方茂没辙地顺着他的话问。 “没什么,可能是换了个新的杯子吧。” 方茂这才注意到那只崭新的白杯子,已经取代了糙的易拉罐,静静地着牙刷,还挪了个位置,摆放得很显眼。 他欣道:“你小子总算把那个扔了,我早看不顺眼那破罐子,说你好几次你都不听。” “然后呢?” 方茂一脸懵:“然后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杯子哪里来的?” 方茂彻底放任自己成为一只复读机:“……杯子哪里来的?” 他意地回答:“别人送的。” 方茂机械道:“你是不是又要说——为什么不问我哪个人送的?” “不。”康盂树趴在方向盘上,直直地盯着杯子看。 “这是秘密。” 第20章 黎青梦在沉船上听到康盂树说自己送东西的水平太次的时候,的确起了她的不服气。 但某种意义上,他说得完全没错。 这是她第一次送东西给男生,出发点就是把自己喜的也捧到别人面前,赌对方也会喜。但这是二分之一的概率。 她没有赌赢,康盂树并不喜榴莲。 那她再送呗,她不信自己还会重复失手。更何况……她手上还拿着他的钱。他又帮了她第二次,理应她就该再好好表达谢的。 黎青梦看着黑的海面,闪过来的巡航灯让人想起那一晚两个人的夜车,漆黑的国道上打着的两束远光灯。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