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转了个身,雪白纤指挑开帘,含糊地向墨隐要水喝。 过了片刻,她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冰凉的青瓷杯碰上了她的指尖。 秦观月闭着眼接过青瓷杯,从玉枕上稍稍仰起头,半阖着眼将那杯水饮尽。 而后又将小杯递出帘外,声音又懒又娇:“还要。” 帘外人沉默了一瞬,并未动作。 秦观月抬起长而密的漆睫,榻前,一抹苍青的衣角撞进她的眼帘。 “醒了。” 顾珩微凉的声音在榻前响起,秦观月惊得险些叫出了声,恍然间,她以为自己还陷在梦中,躺在榻上愣了半晌,才敢顺着那抹衣角缓缓向上看。 顾珩长身直立在她的榻前,静静地垂眸看着她,面容清冷肃静。 他伸手接过秦观月手中握着的青瓷杯,问了一句。 “还要吗?” 顾珩的语气正经,却让秦观月听得耳廓一红。 她察觉刚才自己的那句“还要”不妥,尤其是在顾珩面前,像是故意要引惑着什么。 秦观月微红着脸摇了摇头,抬眼望着他,眼底还沾染着惺忪的睡意。 “不要了。” 她鲜少出这般懵懂的姿态,与娇媚面容生出一种强烈的对比,更具别样风情。 “珩郎,你怎么在这?” 秦观月下意识地向帘外探望,害怕叫哪个冒失闯进的小女看见。 往他们私见,大多是在清平观或玉清阁,顾珩从没到过她的寝。 毓秀人多眼杂,顾珩实在是胆大妄为,青天白之下,他一个外臣,怎么敢来她的寝。 顾珩扫了她一眼,这中的每一处地形他都稔于心,每一朝的皇都会有几处暗道,防止叛兵闯,以便帝王逃生。 他没回答这句话,只是轻缓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把寝衣褪了。” “什么?”秦观月恍然以为错听,睁眼看着顾珩。 “没有人会进来。”顾珩坐在榻边,“月娘,转过身去,把寝衣褪了。” 顾珩总是这样,不喜说清缘由,仿佛与她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 秦观月时常反他的这种□□,却也知道他的固执,不想与他较劲。 她顺从地转过身去,缓缓褪下身上的寝衣,出莹白的肩颈,纤瘦的窝。 间雪白的肌肤上,那一片淤肿的青紫尤为触目。 她的小臂上、腿上皆有着轻重不同的斑驳伤痕,比那次在清平观,顾珩为她上药时还要严重。 顾珩缓缓拧起眉头,声音暗藏着不悦:“被谁欺负了?” 秦观月细想了想,顾珩今反常地来寝殿找她,想是已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 她半撑着身子转过身来,一双眼秋水盈盈,藏尽情意,望着谁,谁都不免心颤。 “没有谁欺负我,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她还是不说,非要等到顾珩亲自来问才算好。何况昨夜是城王救了她,她若是主动待,或许还会惹得顾珩不快。 “上次也说是摔的,你不是小孩子了,还会这么不小心?” 雪紫帘幔里,秦观月将墨发拨到前,一手抚着抱腹遮身,一边在被衾上轻轻柔柔的转身。 秦观月抬起那双勾人的眸子,红噙笑,非但没向他抱怨,反而轻语宽着他。 “伤了不好吗?珩郎会来帮我上药。” 她伸出雪指,缓缓划过他的手背,顾珩想回手,却被她轻轻勾住小指。 她如往常般绵绵待他,掩藏着心中的算计。对于顾珩,她还抱着观望,若是他能稳坐高台,她还是乐意在他身上多费心思的。 秦观月擅于挑火,却也有抚平他人心绪浮火的本事。 顾珩被她说的轻笑一声:“你倒乖觉。” 他与漠察使臣会面之后,回清平观取了药膏,便先向毓秀赶来。 药膏被他放在怀中,本想质询秦观月一番,却被她轻松猜到来意。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上药,比起上次有意无意的挑,这次的秦观月倒安分了不少,乖乖趴在被衾上,享受着顾珩的照顾。 冰凉的药膏在手掌温了会,才轻轻覆上她的玉,饶是拿捏着力道,她还是疼得低声了出来。 许多事,顾珩已渐渐清了眉目,譬如这两次秦观月的伤都不是她自己无意的摔碰所致,但还有些事,是他尚不明白的—— 秦观月为何要隐瞒这一切,不让他知道。 顾珩微眯眼看着那深深的淤紫,淡淡地抛出一句令人胆寒的话:“那两个漠察人,已经死了。” 秦观月有些意外,事涉两国邦,她以为这事就算传到顾珩耳中,他也只会隔靴搔地处置两句,却没想到,顾珩会直接处死那两名漠察人。 放在此时此刻,秦观月没能到欣喜。 眼下顾珩地位不稳,她观其状随时要另择高枝。若是两厢利用反倒容易离散,可现在顾珩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在意她,倒让事端变得棘手了。 她心中想着对策,面上轻蹙起眉,颇为意外的模样,眸底似有些惊颤,嗫声道:“珩郎都知道了?” “嗯。”顾珩掌下是女子细腻的肌骨,却挥不散心底的郁,沉默许久,他才开口,“昨夜为什么不告诉我?” “娘亲的事已经劳烦珩郎许多,我不想让珩郎再为我忧心。”秦观月轻声道。 那娇软的兰躯在雪紫的衾被上曳雪光,光滑的脊背犹如雪山。 这是与顾珩亲密过数次的女子,她的每一处丰盈与陷落,每一个锐的角落,他俱了然于心。 可他似乎只了解这具躯体的外表,却并不谙她的内心。 他停下了掌间为她涂药的动作,目光沉沉:“昨夜是谁为你解了围?” 掌下的软躯微微一颤,他受到了她的片刻僵硬。 顾珩既已知道昨夜的事,应该不久也能知道是谁救了她。 可若是让顾珩知道是城王救了她,他又会如何呢? 从奇石林到葡萄架下,似乎每次顾珩的失控,都与陆起戎有关。 秦观月攥紧了肩下的锦被,犹豫再三,知晓不能再瞒,只得踌躇道:“昨夜城王恰巧路过,是他救了我。” 顾珩静默良久。 秦观月心中砰砰直跳,颇不安地问了一句:“珩郎?” 她正想抬眼看顾珩的神情,此时却听得墨隐急急走近,在屏风后落住了脚。 墨隐道吴嫔在外等候已久,褪了珠钗,不着粉黛,非要见秦观月一面。 秦观月心中慌,下意识地责怪顾珩:“你不是说没人会来吗?” 顾珩默默地收起药膏:“你中的人都被遣去办事了,不会进来。但我也不省得吴嫔为什么会来。” 吴嫔昨夜还与淑贵妃陷害了她一次,今突然赶来,不知是否受淑贵妃指使,若是让她看见顾珩在自己榻边,岂非自寻死路。 秦观月慌地披上寝衣,推了推顾珩:“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顾珩告诉秦观月,要走暗道,也要先出寝殿大门,势必会撞上吴嫔。 秦观月又急又恼,声音不染了一丝埋怨:“那怎么办?” 顾珩默了默,褪下了外袍云靴。 “让她站在屏风后说话,不得靠近。” 这不是秦观月第一次与顾珩同榻而枕,可这样狈的姿态却从未有过。 寝殿中的暖炉未熄,衾被覆在身上,勉强遮住其间。 那扇绘着蓬莱仙境的羽纱屏风,薄透非常,本为观赏所用,并不能遮掩什么。 秦观月面向屏风侧枕着,顾珩的掌心还覆在她的间,她不敢随意动作,生怕一动就不慎显出她身后的顾珩。 被衾中,那轻纱寝衣只披在她肩上,其下是绵延无尽的雪,顾珩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后颈,雪白的肌肤泛出微红。 墨隐假称贵妃称病,不宜见人,领着吴嫔走到屏风后便站住。 此时吴嫔已是梨花带雨,啜泣着跪在屏风后。 透过那扇屏风,秦观月甚至能看见她今戴着一对双蝶戏珠的耳环,倘若吴嫔一抬头细看,想必也能看清她绯红如胭脂的脸颊。 原先,无论吴嫔这此前来用意为何,她至少能够稍作体面的应付一切。 若是认罪投诚,她便款款待之;若是执不悟,她也有别样的手段。 可如今,秦观月只觉得羞愧裹挟全身,她紧张得攥紧了锦被,浑身僵硬,香汗不止。 而身后的顾珩,更是不知在想什么,竟将沾着药膏的掌心,继续覆在她的上,缓缓地将药膏进她的肌理。 第43章 吴嫔低微的啜泣一阵阵地从屏风后传入秦观月的耳中。 而她的全部注意力被迫集聚在后的肌肤上,被那抹冰凉牵引着。 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吴嫔问罪,也不想让顾珩看见她并不算良善的另一面。 秦观月仓促开口,声音暗含微微不安的颤抖:“吴嫔,今本身上不适,有什么事明再说吧。” 吴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能瞧见一弯瘦弱的脊背。 “贵妃娘娘,妾罪该万死。今妾来见娘娘,只求娘娘能够原谅妾……” 吴嫔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反倒哭声更加汹涌。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