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一怔,明亮的眼睛随即黯淡。但她还是强撑着轻松语气,笑道:我才没有想着他,我只是只是 她自己竟也不知道只是什么。 你回渭水去吧。 重明看着神情淡漠的辜珏,柳眉轻蹙,你为何对抓我们这件事如此执着? 为什么总要问这个问题? 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辜珏眸中出一抹不耐。 昔年十同天时,我们确实做错了,但在渭水那个暗无天的监牢里待了一千年,难道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 辜珏声音蓦然狠厉,话音刚落,焚光已出。 剑刃上青芒转,剑气充盈。他口中念咒,焚光随即在空中化出九柄剑影,组成剑阵。 重明化出原形。羽冠绚丽如彩虹,巨大羽翅燃烧着火焰遮蔽了月光,鸟鸣清越,响彻云霄。 青剑光和通红火光在云层间,还未分出胜负。突然听到一声痛苦的野兽嘶吼遥遥传来。 看到重明神情间出焦急,辜珏猜到定是獓因在求援。 獓因还没逃走? 重明扇动羽翅,想要赶去搭救,却被焚光阻隔,只得眼睁睁看着辜珏白袍展动间,化为光消失在林间。 谢衿画出雷咒,一道青的雷光如巨龙般从天而降,砸在獓因脚边。 獓因瑟缩了一下,惊惶地想要躲避雷光,却发现雷光密如细雨般在自己四周穿梭而下,织成一座无可逃的囚笼。 獓因猩红的巨目转动,仰起头颅,对着夜空长声嘶吼。 吼声如信号般在夜中传远。 谢衿四下环视,并无异样,只专注控天雷咒。 电光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而且,雷电囚笼的范围还在持续缩小。 獓因被雷电砸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白的巨爪狠狠一跺,再次召唤出白骨傀儡。 地面上,一只又一只的白骨鬼手再次破土而出,向谢衿疯狂抓来。 谢衿一边召唤九关斩碎鬼手,另一边天雷咒依旧不停。 辜珏从林间掠出就看到这一幕。 他落在树梢,看着谢清思的身影,像是轻捷鸟儿的倒影从泉里一掠而过。 昔年,阿衿也是这般手握九关,纵横长风,剑意破云霄。 他不是说害怕么? 怎么又留下来了? 青雷光结成的囚笼中,妖兽巨大的白骨躯体若隐若现,显然已经承受不住,就要显出元丹。 辜珏听到自己的弟子用一道颇凝肃的声音质问獓因,说!我师父呢? 白骨鬼手还在不断地冒出,而獓因已经吃不住雷电,白骨身体嘭一声化为黑雾散尽后,只剩一粒悬浮在空中的白元丹。 谢衿继续斩碎白骨鬼手,却突然觉到有人不掩行迹地从身后走来。 是谁? 现如今现在的修真界,修为比自己高的真没有几个。 谢衿心内顿时一慌,大意间被一只伸来的鬼手碰到,尖厉的指甲擦过,手背上霎时多了一道细长血痕。 五尖锐的手指还想抓来,已被倏忽而至的九关划为碎片。 谢衿的手背上渗出了细细的血线,但此刻,他无心关注自己的伤。 猝然转头,表情瞬间凝固。 辜珏已走到自己身后两步远处。 一身白衣,好似清月出山。 谢衿:? 他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刚刚还说害怕,转头就对那些尸体祟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他会怎么想? 辜珏的眼睛很漂亮,形状好似雕细琢过,眸则极幽深。银白月光洒在他的长睫上,恰似山间浓淡相宜的烟雨。 谢衿看到他注视自己的瞳眸里浮着一缕难以言喻的光,不心头一跳。 他快速垂抬视线,瞥见谢衿没有处理自己手背的伤口。剑眉微蹙后,右手以剑指轻扬。 谢衿便觉到有无形的灵力将自己受伤的手托起。 他又伸了另一只手过来。 谢衿几乎以为他要来牵自己。吓了一跳,手指稍稍蜷缩。 辜珏诧异地掀了掀眼睑,问,怎么不疗伤? 不待谢衿动,他已伸手用掌心盖上谢衿手背,淡淡白光从掌心漫出。 谢衿反应过来他是要帮自己治伤,觉得还是不该表现得太紧张,舒展神情,任由辜珏掌心的温和灵力落在自己小臂上。 辜珏经年练剑,指节清晰而修长,手背白皙,隐约可见淡青筋脉。 谢衿想起昔年那幕。 那时两人还未合籍,谢衿刚拜辜珏为师。 师父外出历练,弟子自然也要跟随。 两人在浮玉山遇到炎灵,打斗间谢衿的小臂被爪抓伤。长长几道血痕衬着白皙小臂,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谢衿本可以自己处理,但辜珏坚持,为师来。 谢衿只好让他帮忙。 他握住谢衿的手,用掌心轻贴小臂伤口,温暖的灵力顿时氤氲开来,缓解了痛楚。 伤口复原,他却没有立刻放手,抬起眼眸轻声道:让你受伤,是为师的错。 哎,没想到一百年过去,这个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 谢衿回忆间,辜珏掌下的淡淡白光散尽,伤口已完全愈合,不留痕迹。 他收回手,用眼角余光睨着谢衿,淡声问:你不是走了么? 谢衿一时语。鼓了鼓腮帮子,不说话。 月下,辜珏眉眼略微舒展开来,提醒道:以后你若是害怕,倒也不必等为师。 谢衿:我 要是说没等呢? 谢衿心慌了,转头去看獓因的元丹。 刚刚这只白骨妖兽被出元丹,此刻,转着白微光的珠子还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妖兽的元丹乃是妖兽灵力的凝聚。 谢衿琢磨着要怎么处理它,伸手去取,元丹却先一步被劲气走,倏忽间落入辜珏掌心。 他把元丹托在掌心稍稍端详,神情间出一抹意,随即收入袖中。 所以,他今夜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枚元丹? 元丹固然能帮助修行,但辜珏这样的修为是不需要的。 他要做什么? 第19章 成为前道侣弟子的第十一天 獓因原本是白帝少昊的神兽部下,后来它背叛少昊,臣服于尧。 尧登基后,獓因和其他的神兽一起受封,得掌一方山林。 后来,十同天。 十个太同时炙烤,人间焦金石,民不聊生,宛如炼狱。獓因出山替百姓寻觅水源,却反而被众人活生生分食了。 它虽只剩一具枯骨,但怨气冲天又得神兽伙伴续灵,于是变成兽魇。 辜珏虽然将獓因的来历简单地告诉了谢衿,但谢衿还是想不通,辜珏要獓因元丹做什么? 重生以后,谢衿发现辜珏对妖兽格外注意。 以前,他是没有养宠物这个癖好的,除了陪谢衿去弥水看金金。 金金吃素,谢衿特意去烟霞五百里外的小寂山采摘最新鲜的芸香草喂养它,却遭到辜珏的质疑,你怎么对它这么上心? 因为没养过宠物。 没养过?辜珏对这个回答表示诧异。 我一介四处漂泊的散修,就是想养也没地方啊。 谢衿这句话让辜珏神情稍黯,他垂了垂眼,再抬起时,脸上已带了笑意,以后,烟霞峰就是你的。 自己刚拜的这位新拜的师父实在是长得好看,此刻笑意卧进眼底,恰如湖水映照光山。 谢衿觉到自己的脸正在一点点变热,不在心中嘀咕。 烟霞峰怎么会是我的? 烟霞峰是你的。 往事如烟,现在谢衿只想对辜珏说一句: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谢衿先前靠着烟霞峰的灵力,三天突破大乘境二阶后修行又陷入阻滞无法突破大乘境三阶。 这次去葬岗却有意外收获,辜珏用灵力帮自己治伤后,竟突然破了大乘三阶。 虽说修行到达这个境界,突破全靠机缘,但师父为弟子疗伤算机缘么? 不过,修行不是谢衿现下考虑最多,九关才是。 上次在葬岗尝到十步杀一妖的滋味,九关褪尽锈迹,裂痕愈合,此刻看起来,已是一柄刃如秋霜的利剑。 但还不够。 九关是极品六阶的法剑,谢衿为了它的彻底重生,还要多多努力。 眼下又有一个好机会。 陈家村中出现大批林鸱,似有妖兽在其间作,其他峰已有弟子前往,我们烟霞也不该落于人后。 林鸱乃是一种恶鸟,不但叫声悲泣刺耳,长相也十分恐怖,嘴巴裂宽,眼睛像一颗巨大的绿珠子。 林鸱是鸟,会取人的灵气。 但林鸱也很孱弱,必须寄生在妖兽身上,靠妖兽的兽气生存。 妖兽和林鸱鸟就形成了和谐的互利关系。 陈家村中出现大批林鸱,莫非有巨大的妖兽? 风行堂中,周琰话音刚落,众弟子纷纷主动请缨。 师父,弟子愿前往陈家村收服妖兽! 弟子也愿前往。我倒要看见是什么妖兽竟如此大胆! 弟子还是留守峰上吧。秦争出了名的胆小,说完话,自然是收到一阵讥诮。 从弟子甄选典礼到葬岗,谢衿已经知道辜珏一直在找妖兽,那么他定然也会去陈家村。 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葬岗他替自己治伤的画面清晰浮现。 你若是害怕,倒也不必等为师。 上次已经让他误会,万万不能再跟他多接触。 谢清思是师兄,周琰见他一直坐在那边沉思,不开口询问,谢师兄,你是否跟大家一起前往陈家村? 谢衿稍稍思索后,才回答:诸位师侄勤勉修炼,定能收拾陈家村的妖兽,师叔我还是陪秦师侄留守烟霞吧。 堂中安静一瞬后,开始窸窣讨论。 谢师叔的意思是不与大家一起去? 斩妖除魔乃我辈职责,师叔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像秦争一样吧,毕竟这次的物看起来就不易对付。 师祖前几天才为师叔处罚了大师兄叶归,师叔如此行为,想必要令师祖失望了。 谢衿: 暮四合,烟霞众弟子往陈家村去。 看到眼前的陈家村,众人皆吓了一跳。 苍茫暮下,小小的村庄里伫立着一拔地参天的巨木。巨木有着盘虬卧龙的姿态和糙厚的表皮,看起来像极了树。 什么样的妖兽会长成这个模样? 这些树从下往上,将这座小村庄穿透,如同一块美味的食物被无数双贪婪的筷子撕碎,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其间飞掠。 村民稀稀落落,忙着逃离村庄。 这些穿透城池的巨大树,正是九神兽之一,缚地的木须。 晚风猎猎,辜珏一袭白衣,站在陈家村的城墙上,凝注着眼前的缚地。 自从重明回来,几只畜生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轻飘飘地落在辜珏面前。 是周琰。 师叔,我烟霞峰三十八位弟子已到达陈家村,准备开始处理林鸱鸟。 三十八?辜珏轻轻挑眉。 他怎么记得烟霞峰的弟子人数不止这个。 周琰迟疑后,回答,谢师兄坚持要跟秦争留守烟霞,所以不来了。 谢清思竟敢不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辜珏心中已有了几分火气。 剑眉微蹙,随即又松开,淡声待周琰,让所有弟子切勿触碰缚地的木须。 是,师叔。 但城中及其附近的林鸱鸟务必斩杀干净。 缚地是九兽中灵力最强的,它原本是轻捷的灵兽,但为了林鸱鸟,甘愿化身为现在这个巨大笨重的模样。 此刻缚地正在沉睡,只要处理林鸱鸟,缚地自然活不下去。 周琰掠下城墙,夜渐浓,苍梧各峰的弟子涌入城中,只见四处都是斩杀林鸱的火光剑影。 陈家村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强烈的兽气。甚至会让人有一种觉,这只妖兽已于这座城融为一体。 辜珏站在城墙上,等待着众弟子收拾林鸱鸟。突然觉到,缚地被人惊动了。 有极强烈的兽气从城东南传来,连焚光也震颤不已。 是哪个不长眼的? 辜珏往东南掠去,很快看到,有个散修正在跟缚地巨大的木须斗。 他身着黑的朴素道服,也未着发冠,及的长发只用一白纱发带系住。 辜珏第一次在小潺溪畔见到谢衿,他就是这幅打扮。 门派弟子除了有自己的门派道服外,跟散修还有一个显著区别。 为了彰显门派的威严,门派弟子往往要用发冠束发,散修就比较随意。 那时候,他还是个散修,就是一身黑道服,白发带系发。 两个素不相识的修士为一株灵草争斗起来,直至拔剑相向。 散修不是对手,被辜珏夺了剑。 散修眨了眨眼,诧异地问:你这是什么剑法? 辜珏对自己的剑法向来自负,勾道:这是我自创的剑法,名沾衣。 本意只是在这个莽撞的散修面前炫耀,却见对方睁着乌黑的眼睛,认真请求:你这套剑法着实妙,教我吧。 什么?这句话让辜珏有些反应不过来。 教他? 虽然这散修有着罕见的大乘境修为,是辜珏从未见过的天赋卓绝。 但这也不是正常人会说出来的话。 辜珏不反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散修摇了摇头,沉思道:若你觉得这样教我名不正言不顺,我也可以拜你为师。 天下间多少人想做自己的徒弟,他都不屑一顾。因为那些弟子在他眼中不但蠢笨不堪,而且还极为麻烦。 所以,听到散修这句话,辜珏久久无法言语。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