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涩声开口:“ 线的那个天宿……是你的本体躯壳吗?” 没等萧复暄回答,他又道:“我看到你的免字金印了。” 于是萧复暄静默片刻,道:“是我。” “你把本体留在那边,是为了拉我进去吗?” “嗯。” “为何是本体?” “因为傀儡躯壳没有免字金印,那条 线有仙都有灵台,傀儡容易被认出,不是本体留不久。” 一瞬间,乌行雪恍然闪过一道场景。 那或许是他尚未想起的二十五年前,那场仙都混战的末端。他在天宿上仙本命王莲的巨大金影包裹之下, 觉有人吻着他的眼尾和 角,带着淡淡的血味对他说:“乌行雪。” “会结束的,再等等。” “你会再去到那里的。” “我会拉你过去。” 你可以再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能终结任何有待终结的事情,自由来去。 我保证。 第110章 起始 “可是萧复暄, 你是怎么把本体留在 线的?”乌行雪反扣住萧复暄的手,“ 线上不是本该有一个天宿吗?” “ 线上的那个你呢?”乌行雪看着萧复暄的眼睛,嗓音有些涩哑。 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看着乌行雪的眼睛, 又抬手摸了摸乌行雪的 角, 低头一下一下轻轻地吻着。 他样貌生得很冷, 气息却是热的,会在接吻或低语时落在乌行雪 间。 他吻了一会儿, 低低答道:“不在了。” ***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仙都混战,他们最初其实是不落下风的。 一切转折都在那场混战的末尾,他们真正要攻毁天道灵台的时候, 萧复暄发现了一丝古怪。 他发现天道灵台受创时, 乌行雪的状态也变得极差。明明即将倾颓崩毁的是天道, 乌行雪却骤然鲜血长 。 萧复暄并不知道灵台天道究竟从何处起始, 自然也不知道天道和乌行雪同 同源。但在混战末尾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这种联系。 只要有这种联系在,他下手便不可能毫无顾忌。 就是在那个攻击稍缓的间隙里, 灵台天道借机转往了 线。后来世间常说的所有传闻之事,几乎都发生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天道转往 线的那个瞬间,现世和 线的仙都其实有过一刹那的重叠。天道转过去的同时, 弃毁了现世的仙都。 于是,现世受灵台所管的众仙皆殁于那一刻。凌驾于九霄之上的现世仙都也自此分崩离析, 断裂的山崖和无边威 直冲向人间。 那番变化让萧复暄对这灵台天道的反 升到了顶点——因为在它“看”来,一切都是说弃便弃,不论是仙都众仙还是活生生的世人。 它说影子是真, 便是真。它说活人是假, 便是假。那并非世间众生的公平,那只是它要的“公平”。 而偏偏它无形无状, 骂名只会落到有心有情的人身上。 于是如此种种,在不知实情的世人眼里,便成了“魔头攻上仙都,杀了灵台十二仙,引得仙都崩毁殆尽”。 仙都平 由萧复暄所镇,所以被天道弃毁之时,煞涡溃散,他也因此受了重创。 但乌行雪伤得更重。因为灵台天道转往 线之时,将所承受的都转到了与之同 同源的乌行雪身上。 萧复暄永远记得那一幕—— 因为天道的转移,现世与 线两厢重叠。 一边是现世崩毁,巨大的灵崖山石裹着火砸向人间太因山。 另一边 线的仙都就要从眼前消失。而他所 之人衣袍浸 了血,摇摇 倾,像要融散的云烟。 他不能看着那条 线就此隐匿,再无踪影。也不能看着乌行雪经受灵神消殒、四分五裂的痛楚。 于是那一刻,太因山巅的九霄云上乍开了天宿上仙的本命王莲。金 的光影通天彻地,几乎照透了厚重的云雾,落到人间的山上。 世人都说,天宿上仙有两大命招。一招俱亡魂,一招万物生。前者让人死,后者叫人活。传闻二十五年前照彻仙都的就是前者,为了镇 魔头。 但他们错了。 那天的萧复暄其实同时落下了两招。 金 王莲的照彻之下,那招万物生裹住了倒下去的乌行雪,而那招俱亡魂则落在了即将隐去的 线仙都上,落在 线的天宿身上。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杀了 线上的自己,以本体躯壳取而代之。 而他离出躯壳的灵魄凝成了虚形,抱住五 衰退、浑身是血的乌行雪,吻着对方的眼尾说:“再等等,乌行雪。” 再等一等。 这次不行便是下次,会有终结之时的。 我陪你。 他知道灵台天道只是转去了 线,没有消失。而那一刻不论是他还是乌行雪,都需要一个地方静修养息。 那个地方不该引天道追疑不歇,也无其他 魔胆敢靠近。 世间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处——他的执掌之地。 那里仙魔不至,还有他曾经留在域底镇守 天的傀儡躯壳。 于是那一 ,王莲金影照进人间之时,萧复暄以灵魄裹着乌行雪直坠无端海,落进了苍琅北域里。 世间 魔只要进了苍琅北域,就会有天锁加身, 夜拷问。 但乌行雪身上的其实不是。 他身上的细锁从未拷问过什么,也从未给他带来过痛楚。因为真正的天锁在钉上身的时候已经被人强挡替换了。 他身上所扣乍一看与天锁无异,其实是扣住命门要 ,以防灵魄消殒碎散之物。 与天宿耳骨上的丧钉异曲同工。 但那时候的萧复暄灵魄离了本体躯壳,已经没有丧钉相护了。他的灵魄本就是碎的,聚形到苍琅北域时,已是强弩之末。 在挡下天锁之后,便彻底化散开来。 他散在苍琅北域终年萦绕的冷雾里,陷入了长达二十五年的静默深眠,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了,就像他这一世的起始一样。 所以他没能看到,在他灵魄化散之后,被“困锁”的人其实睁过一次眼。 *** 乌行雪从五 皆衰的状态里挣扎着睁过一次眼,但触目所见,皆是茫茫冷雾。而他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天宿命招下的王莲金影……以及萧复暄灵散于云烟。 无人能想象那一刻的乌行雪究竟是何 受,只有苍琅北域的青黑石崖会记得—— 苍琅北域上下三十三重 天,每一寸石壁都被他寻人的灵血撞过。 后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寻人的符纸若是 一点灵血,便能探得更准确一些。那时候的乌行雪遍身没有一张灵符,他也无力抬手写画。 他寻人直接用的就是灵血。 一滴一滴飞散出去,印刻着“萧复暄”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带着“免”字印,拎着长剑的身影。 灵血四万三千滴,随着无端海夹着碎雪的风去过人间各处。 他在风里听见世人说:“天宿上仙跟着仙都一块儿殁了。”就如他记忆里消散的灵魄一样。 那一刻,盘坐于深域的乌行雪周身命 俱震,涌出血来。 就像被人生生剖出了心脏。 于是最后一抹强撑的活气便尽了。 他的眼前越来越黑,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轻,周遭一切都像隔了一层雾。他可能又要像当年一样,陷入漫长的静坐中了。 但这一次他却格外抗拒那种无声又无边的黑暗。 他厌烦死寂无声,也厌烦无尽黑暗。 他不想听见那句“天宿上仙殁了”,他想看见萧复暄。 于是他动了手指,在黑暗中于 间摸索一番,攥住了那枚白玉梦玲。 那时候的乌行雪已经看不见了,所以他没有发现,那枚白玉梦铃因为与另一枚同出现于一个世间,已经布 了细小的裂纹,造梦是会出现异状的。 他在攥紧梦铃的时候,想起曾经同萧复暄聊笑过的鹊都,那是他们都很想见一见的地方—— 那里没有仙都也没有魔窟。 人世间烟火丛起、街巷宽阔,车马行人,熙熙攘攘。 没有强作平衡的善恶,只有最普通的生老病死,来去由己不由天。 他想和萧复暄并肩走在那样的街市上,照着暄和 光,听着悠长鸟鸣……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在梦里躲一会儿懒。 可惜那枚梦铃在最后一刻碎了,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散落在苍琅北域 是浮冰的冷湖里。 于是这唯一一次躲懒,是在一场并不完整的梦里。 那场梦里有曾经描述过的一切,唯独没有萧复暄。 所以即便是在造梦之下、即便他并不知道缺失了什么,也依然夜夜不得安眠。 如此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他身灵恢复,直到苍琅北域行将崩塌,他才从倒错的梦里惺忪睁眼。 于是,一切由此开端。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