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之役拖延至今,官军虽然占了上风,可是两湖之地还是被寇蹂躏了,湖北那头搞了计口授田,官府又不肯拨反正,湖北的绅商算是完了......没了湖北绅商,咱们都不知道找谁收米了!” “湖南那边也好不太多,岳州、常德两个府都过了点兵火,不少地方还有小股的贼兵出没。有些地方的刁民还曾经闹事,吃大户,抢大户,烧田契,烧债契,一片乌烟瘴气......” “现在就怕湖广的子要波及江南啊!” “波及江南?怎么可能?寇在湖广这边都落了下风......” “可是咱们不也没收多少湖广米啊!没有湖广米运去江南,江南人吃什么?现在江南那边可不止江南人,还有许多亡来的北人,一个个苦得都那样了,如果没有米吃,还不得继续闹腾?” “江南本土还有许多奴婢也蠢蠢动,也都苦得很,真闹腾起来可不得啊!” “唉,怎么办呢?收不到就是收不到......往年和咱们做生意的湖广米商倒了一多半,剩下的也元气大伤,没办法替咱们收足白米了。” “他们有什么办法?到处都是兵荒马的,农人也惜售......” “我看这天下还得啊!” 秦淮河畔的一处酒楼里,一群从湖广买米回来的米商,正聚在一起,一边吃酒,一边议论着时政。 大明的言论早就宽了多少年了,老百姓说话没什么忌,有什么都敢往外讲,所以消息和谣言都传得很快。 而他们这些米老板现在说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情况! 湖广的子闹得有点大......当然了,对朱慈烺而言,湖广现在的局面还是理想的。 湖北的士绅商被李自成整垮了,也就没有能力阻止朱慈烺吃下李自成留下的土改胜利果实——李自成又当了回冤大头!在湖广折腾了半天,搞了个计口均田,结果都便宜朱慈烺了。 现在朱慈烺可以通过赎买政策,让湖北这边得到土地的农户在未来五年缴纳数千万石的粮食! 而且,由于湖北的土地比较平均了,也没有土豪劣绅去包办把持,五年后朱慈烺的朝廷依旧能收到比较多的田税。一亩征个一二斗米,光是湖北就能拿到不下一千万石! 湖南的情况当然差一点,只是被李自成了一遍,没来得分田分地。但是庭湖平原周围的土豪劣绅也都损失惨重,很难抵挡朱慈烺去清屯检地。虽然做不到湖北那么彻底,但是在长沙、岳州、常德三个府搜刮出一千几百万亩的军屯、官田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再加上武昌、黄州(也未被李自成占领)、汉三府地面上的军屯和官田,两千万亩都拿下了!这两千万亩按照东南军屯司的办法收租子,一年就又有八百万石进账(还有两百万石是“费用”)。余下的湖南州府和武昌、汉、黄州的私田多少还能找补一点,整个湖广未来年入两千万石都不是问题......这还没算工商业的税收呢! 另外,朱慈烺还得了个江都武汉府,以后在长江中游就算有据点了。 所以湖广之役看上去“憋屈”,还让李自成假装活着,但实际上的收获可是非常巨大的。 不过这些巨大的收获都是长期的,而且还需要花费很多力去消化......可是一场粮食危机,眼看着就要在东南半壁爆发了! 在这座酒馆里面扯闲篇的都是湖广江南两头跑的米商,对于东南缺粮的问题,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东南却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先李自成、张献忠轮番蹂躏湖广的时候就开始缺了,在左良玉收复湖广大半后稍有缓解。 但这一次事情闹大了——之前李自成和张献忠对湖广的蹂躏只是针对表面,几座大城市掠一把算完。而这一次李自成闹了土改,可算是挖了地主阶级的,而且还挖了大半年,现在还没完呢! 所以朱慈烺的头还有的好疼呢! 南京皇城,黄江和苏生这两个大皇商这个时候也在向朱慈烺报告东南各处粮食紧张的事儿。 “千岁爷,即便有一些湖广米运到,也平抑不了东南各大城镇的米价,市面上的糙米,普遍已经涨到四到五两银子一石了,而且还在继续看涨!” “千岁爷,真是没有办法了......没有米啊!江南每年从湖广输入的白米不下两千万石,去年冬天到现在,怕是一千万石都没有。” “是啊,是啊!今年肯定指望不了湖广米了!明年会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太多了。因为今年的耕已经误了,秋收一定不如去岁。而且小农卖米的意愿不如士绅地主......” 朱慈烺听了这话有点不明白,“怎么说来着?为什么小农卖米的意愿不如士绅?” 苏生绰号苏老米,家里原就是粮商,对这事儿再悉不过了。 他说:“小农种米,那是粒粒皆辛苦,士绅收租不过扒拉一下算盘珠子,两者怎能等同?而且士绅花钱的地方多,需要卖米换钱。小农节省,一个大子儿恨不得砸成几瓣儿花,所以他们宁愿把米存着。 另外,士绅家里面都存够粮食了,不怕饥荒,小农不一样,他们以往都要寅吃卯粮,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余粮,当然要存一点了。人之常情,咱们能怎么办?” 是啊,能怎么办?总不能派兵去抢粮吧?这可是官民反...... 能怎么办? 朱慈烺想着也头疼啊! 看着两个皇商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朱慈烺只能挥挥手,让他们且退了。 商人没办法,那就只能找官人了。 所以朱慈烺回南京的这些子,连和崇祯皇帝商量内禅的心情都没了,天天就和两府大佬们一块儿商量办法。 只是这吃饭的问题太大,办法也不容易想啊! ...... “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此刻,在秦淮河畔一所颇为雅致的小楼里面,正有一个把朱大太子看得穿穿的才子,在评论着朱大太子眼下遇到的麻烦。 这才子正是跟着朱慈烺一块儿返回的左班监察御史纪坤,他刚刚在南京城内买了个宅子,准备长住。今儿正好是乔迁之喜,所以就请了几个好友一起来吃酒。来的人有黄宗羲(他虽然要去武汉任职了,但是手头还有许多接的活要办,而且清田司的上级是兵部,也得回南京才能组建)、王夫之、顾绛(就是顾炎武)——都是很有思想的人物! 他们仨之所以凑一块儿,其实是朱慈烺的安排。他不希望这些人在几角旮旯眯着,麻烦太大。同时也不希望他们成为体制外的在野派——麻烦更大! 所以就给顾绛安排了南京的官职,而王夫之本是湖南人,在堵胤锡的幕府里谋了个差事,后来又被堵胤锡推荐给了左梦梅,当了楚王朱慈照的纪善。 朱慈烺在查看楚王府属官名录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于是就把他带来了南京,在来南京的路上王夫之又结了黄宗羲和纪坤。 听纪坤这么评论,长得有点消瘦的王夫之捋着胡须,也叹了口气:“平天下者,均天下而已......太子做不到均天下,却摘了李自成均天下的果子,也算是聪明之主。” 顾绛闻言笑了起来:“均天下而已?真要那么容易,李自成就该坐江山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