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见状忙道,“回父皇的话,许是您听错了,他不曾说什么,若真说了,也是一些顽笑话罢了,是说给儿臣听的。” 她巧舌如簧,永庆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谢杳又道,“儿臣还有些事,需要请教他,若父皇没什么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拉了一脸茫然的苏元青就往外走,永庆帝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见苏木槿长跪不起,忍不住道,“此种怪病,来势汹汹,一旦染上,便是九死一生。朕不想你做这种无畏的牺牲。” 她缓缓抬起头来,神情坚毅,平静道,“他若死了,我怎能独活?”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愕然不已,永庆帝心底的钦佩之意,油然而生,微微颔首。只是心中仍有疑虑,微微颔首,冷冷道,“好,朕便成全你,待你走后,朕会命人以王妃之礼厚葬!” “谢皇上恩准。”她道,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有了永庆帝的应允,哥哥再想阻拦怕是不能够了,而自己也终于安心地陪伴谢珩了。 小半过去,房中的陈设已经去了大半,唯独书案是谢珩执意要留下的。依照太医的意思,说是为了屋内通风,除了榻和一些必须的陈设,其余的都得暂且搬走。 看着空的屋子,苏木槿的心里也没底,问及病情时,太医也总是愁眉苦脸,吐吐。 再折返回屋子的时候,谢珩已经睡着了,比起前一世的同异梦,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她在他的身旁轻轻坐下,静静地看着意盎然的庭院。 有药香从窗格里透了进来,青烟随风而上,朦胧了残如血的黄昏。 夜幕低垂,繁星天,有丫鬟见她在房中一守就是就是好几个时辰,也不带歇息,生怕她饿坏了身子,捧了些吃食进来,小声道,“姑娘吃点东西吧,不然哪有力气照顾殿下啊?” 她点点微笑,嘴里寡淡,丝毫没有胃口,不放心道,“殿下的药什么才能熬好?” 那丫鬟道,“快了,太医方才也说了,殿下这病虽罕见,却也不至于危及命,姑娘且放宽心。” 她知道这丫鬟是在安自己,鼻子一酸,笑道,“好。” 待汤药送来的时候,摆在桌案上的吃食,她一口没动,只是上前将汤药送旁人手里接了过来,轻轻唤道,“殿下,起来喝药了。” 谢珩缓缓睁开眼,在见到苏木槿的瞬间,脸冰冷了下去,扭过头去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哪里不能去?”她说着,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气,端得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这样的冷对待,她也会的,并不会比他差的,想用这种办法赶她走?雕虫小技而已。 前一世那殷勤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明明心底脆弱地像只小羊羔,却总要在她面前披上皮,装坚硬。但凡在外人前头的那点硬气,能舍得用在她的身上,才算是真的有胆量。 谢珩很是伤神,可无奈全身软绵绵的,丝毫没有气力,只是道,“苏木槿,你知不知道,本王真的很厌弃你!厌弃,你听得懂吗?骨子里的那种。” “懂,”她眉眼低垂,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将汤勺轻轻递了过去,轻描淡写道,“我听闻,许多事,物极必反,没有极致的喜又何来厌弃?殿下觉得我说得对吗?” 他紧抿住嘴,可当看到她神情的时候,却还是乖乖张嘴,把汤药喝了,冷笑道,“偷梁换柱,强词夺理。” 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殿下要是觉得气不过,若还能起身的话,不妨起身好好说教说教,也好出出气。” 他哪里是气?他简直就想掐死她。如果有气力,他定要把她轰出府门去。 好好说话,就是不听,万一真的染了病,又该如何是好?千万百计护着她,哪想到头来,却是自己害了她。 他咬牙道,“别以为你做了这些,本王就因为你而回心转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没答话,一想起方才杨婉那副贪生怕死,当众逃离的模样就越发觉得可笑。外头明眼人都瞧见了,恐怕只有还不知道呢? “殿下许是觉得这药还苦得不够滋味吧,凭空生了这么大的怨气出来?”她心中其实担忧地不得了,但在谢珩的面前,不得不故作轻松。 “你!” 谢珩很是头疼,却只能眼睁睁任由她去。 她浅浅一笑,面若桃红,“看来张太医的方子可真是药到病除呢!殿下好像力恢复了不少!” “……” 这不明摆着地有意捉人呢?谢珩住心头气焰,“邢谦呢?去把他找来。” 她划了划碗底,汤药只剩最一下口了,心中倍欣,想也没想,口而出,“殿下挂念他做什么?我让他去找十四皇子说话去了,免得在殿下这里听怨声。” “……”他抿完最后一口汤药,哭笑不得,点点头,“好,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可千万别后悔。” 比起这些不自量力的小心思,他有得是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才说话间,便有谢瑞从外头跑了进来,起先打破了她编的幌子。 “九哥!你怎么样了?”他头大汗,神匆匆,朝着谢珩冲了过来,却被苏木槿拦在了离榻一丈开外的地方,平静道,“十四皇子请留步,殿下才喝了药,需要静养!” 看这架势动静,她有些庆幸要不然自己拦着,估摸着谢珩也被惊得够呛。 谢琛见自己九哥躺在上,一言不发,只以为他已经默许,把头一扬,神情傲慢,“我是来看九哥的,你拦着我做什么?” 苏木槿无动于衷,并未让步,微微一笑,“十四皇子也看到了,殿下只是身子有些疲乏,并不大碍,十四皇子可放心了吧……” 她说着轻轻抬手,比了比敞开的大门。谢琛不乐意了,往前跨了一大步。他虽年纪不大,可个子比苏木槿高了许多,原以为此举能她的气场,但看到她神情肃穆的模样,胆子也小了不少,吐吐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九哥怕你,本皇子才不怕你,速速让开,本皇子要和九哥说话。” 永庆帝见她靠近,思索了良久道,“杨婉姑娘,朕想过了,这些子需得烦请你在晋王府暂留几……” 第42章 、不知轻重 “哦!好!”谢琛一头雾水,起身离开。 谢珩在身后头又冷不丁加了一句,“你年纪尚小,用不着懂这些。” 谢琛点点头,似懂非懂地走出门外,朝膳房走去。苏木槿正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用模子给糕点打样,并未见谢琛进来。 “……”谢琛一脸不解,“九哥,这是不是不能说啊?” 谢珩没了脾气,用手指了指门外。 看着一个小巧致,还冒着热气的糕点,谢琛忍不住伸出手去,苏木槿见状,连忙将整个糕点盒都收了回来道,“十四皇子,这个是给殿下吃的。” 谢琛冷哼一声,不屑道,“别怪本皇子没提醒你,你做的这些,九哥他不吃。但是又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所以九哥他一定会忍着‘痛苦’吃完的。” 谢珩心中郁闷,咬牙道,“谢琛。” 谢琛点点头,应道,“我在的。” “出去。” “好。”她低低应了一声,轻轻地走了出去。 谢琛见她走远了,这才放心大胆道,“九哥,我今一来是专程探望你,二来有件事想请教你。” 这几下,无疑是在给虚弱的病体雪上加霜,谢珩猛呛几口,憋红了脸,想着好好训他一顿,却连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 谢琛哪里懂得这么多,只见旁边桌案上盛放了几只青翠的小香梨,只在衣衫上了,便进了谢珩的嘴里,少不得说上一句,“皇祖母说梨能止咳,九哥吃一个,润润嗓子……” 谢珩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夺回软垫靠到身下,有些心虚,懒懒道,“我能有什么事?太医院那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总小题大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呢!” 谢琛双眸一亮,喜不自,伸出手来在谢珩的肩上用力地拍了几拍,“我就知道九哥一定没事!” 谢珩原是听他们争吵,嫌太聒噪,只是闭目养神,听到谢琛这么一说,哪里躺得住,随手将一旁的软垫丟了过来,毫无情面道,“说什么呢?” 道理的确是这样,谢珩哑口无言,象征地轻咬了一口,赶忙从嘴里摘了下来,却见苏木槿仍站在原地,恐又被谢琛笑话了去,只想着赶紧把她支开,“本王好像有些饿了,你能否去膳房瞧瞧,可有什么吃的?” 谢珩问:“何事?” 谢琛凑了上来,耳子有些发红,“常人听言,喜一个人的觉是很美好的,可我不知道这样的觉究竟有什么特别?九哥,你和她在一起,是怎样的美好?那个牵手算吗?还是?” 谢琛答:“九哥,你和她在一起,是什么觉啊?” 谢珩愣了愣,又皱了皱眉,重新躺了回去,“问这个做什么?” 谢珩:“……” 他年纪虽不大,可手劲却不小,更糟糕的是,他本就不知道轻重。 苏木槿微微一怔,的确,方才也不曾细问他想吃什么,只是想着糕点素淡,不伤胃口,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听谢琛这么一说,她小心翼翼问道,“那他喜什么?不过他身子虚弱,宜清淡一些的吃食。” 前一世的谢珩对她的喜了如指掌,反之,她从来没有关心在意过,他喜什么,又厌恶什么。 “想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十四皇子请说吧……”她道。 “你和九哥,是不是两情相愿啊?”谢琛歪着头仔细端详她的神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有种很美好的觉?” 她反应迅速,回道,“十四皇子有喜的人了?” “是……”谢琛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总之本皇子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微微一笑,提起食盒,“十四皇子为何不去问殿下呢?至于殿下喜吃什么,也由臣女自己去问殿下吧……” 谢琛无奈,只好跟着她又重新折回了谢珩的房间。 “殿下,小米养胃,趁热喝一点吧。”她将粥端到谢珩的面前,黄白的小米粥,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谢珩乖乖接过,又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槿儿,辛苦你了。” 她鼻子一酸,只是摇了摇头,又将食盒内的一小碟糕点递到他面前道,“我也是头一回做这个糕点,样子可能有些丑,但是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谢珩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糕点上,目光落在了她那冻的通红的小手上。她向来锦衣玉食的,而今却要她来伺候自己,谢珩的心中内疚又自责,他接过糕点,轻放在一旁,握起她冰冰凉的小手,了,又轻轻哈气,柔声道,“冷不冷?” 她摇摇头,听谢珩的语气就知道,他再也不会赶自己走了。 谢琛从旁边凑了过来,看着二人情深似海的模样,忍不住喃喃自语,“美好。” 苏木槿迅速收回手,目光无处安放,只是轻轻地抿住嘴角。 谢珩见了他着实头疼,以眼神以示,但他的心思全然到了致可口的糕点上,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嚼,信誓旦旦道,“本皇子说了,你就是不信,你看你做的这糕点,九哥他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丢在一旁。九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谢珩:“……” 苏木槿一时间也有些失落和尴尬,正起身,谢珩却拉住她的手,将那一碟糕点,往谢琛的面前一放,“拿着这个,出去。” 谢琛吃得津津有味,但也很快意识到九哥是真的生气了,委屈着脸接了糕点,乖乖出去了。 唯恐他真的生气,苏木槿连忙安抚道,“十四皇子是无心的,殿下不要生他的气,说到底,是我的疏忽,忘记询问殿下的喜好。” 这一句,让谢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哪里是不喜?简直就是喜地不得了,也正是因为太过于喜,才会越发心疼,索将糕点通通给了谢琛。看着她那双被冷水冻得通红的双手,再香甜的糕点,他怎能咽得下去? 见他一直不发话,苏木槿的心,也有些不安起来,“殿下喜什么,只管说来,我去膳房做……” “不用,”他道,温柔地笑笑,“槿儿做的本王都喜,只是本王一向吃惯了他们做的吃食……”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你在,本王就心意足了。” 最甜的情话从谢珩的嘴里说出来,苏木槿总觉得浑身有些不自然,更不敢直视谢珩,只是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先歇息吧,我先走了……她们已经给我备好了厢房,殿下不用担心的。” 她说完,落荒而逃。 苏木槿前脚刚走,邢谦后脚就走了进来,看着谢珩困倦的模样,神凝重道,“殿下身子可好一些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