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的状态让几个医官与坐婆都惊住了,不知道是李少怀的医术之神,还是钱氏的顽强,至少几个坐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还能活下来,还能醒着的人。 即便经过了处理的房间,还是散着淡淡的血腥,不过对于丁绍文来说,很是平常,入了房他还是被眼前这个女子惊讶到了,不知你们道家的女子,都是这样的么? 她知道他所指什么,冷漠道:人不畏死,或许...最不容易死了。 辛苦! 辛苦从他嘴里说出来,令人作呕,你们眼里,这不是一个子应该尽的义务么? 丁绍文转过身看着窗户,的确。 今的事情,我不希望传出去。 嘴长在她们身上,这我怎能管得住! 坐婆们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府上的下人也懂规矩,医官院的人碍于你,怎敢嚼舌头? 钱氏的声音不大,但是话说的很明白,也将他分析的透彻,他横过眼怒看着她。 你是骗不过我的。钱氏转头看向窗前回首怒目而视的人,阿诺的死我可以不追究,银子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计较。 你在威胁我?若说他对于李少怀与赵婉如都低估了,那么钱希芸才是那个他轻视却又让他最意外的人。 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反正也有借口,但我几位兄长哪儿,你过不去!钱氏用着仅有的力气冷眼看道。 钱怀演醉心学术与官场,钱氏的商行都给了钱希芸的同母兄长。 丁绍文握紧了间的佩剑,冷哼道:惠宁公主昨夜在院中守了一夜,如此,谁敢嚼舌呢? 钱氏半睁的眸子微微亮起,旋即垂下,是吗。 你强忍着疼痛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一个无情的师弟?丁绍文凝视了许久后,松开手中的佩剑转身离去。 临到门口时止步冷嘲道:你们道家人,还真是虚伪! 归家的马车上,李少怀侧躺在她怀中睡着了,狐裘裹着的是带血的衣衫,血渍染上了白的裘衣,即便车内点着浓郁的檀香也驱散不了血腥味,令她在一起忆起了前世,过去多少年了,身死那一刻,快要窒息。 如此,她也舍不得惊醒她,舍不得将她从怀中推开。 从马车上下来时,胃中翻滚几乎想要吐,强忍着干呕。 姑娘,您先休息一下吧,这一夜... 去备好热水。 ...小柔无奈的福身道:是。 池中冒着热气,静坐在池内,池水没过起伏的口,晒干的花瓣沾上锁骨。 天快亮时,若不是她哥哥来了,我差点没能将人救回...一边惶恐的说着话,一边下了自己沾染血渍的衣服。 看着手中外衫上的血迹,她颤抖着扔至了一旁,衣裳悉数滑落脚下,紧接着取下了固发的簪子。 池中的人从李少怀心有余悸的语气中就能猜到,凌晨夜里,她面对的生死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而恰好她经历过真正的死亡,知其恐怖与绝望。 师姐她自幼习武,虽不若大师姐那般厉害,但也不差,甚至与我相当,只是师父说她仰仗天资而自懈怠,习武之人尚且在生死徘徊中败下来...李少怀回首间看着她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眼神,元贞?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首词是李重光专门替娇大周后所作,描绘的是情深厚的二人在闺房中的乐趣。 阿怀,好美啊~房梁后的小窗照进来几束白光,她看着站在光与火织下的人,闪烁着离的目光,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静下来欣赏美的事物了。 幼时她曾见过大小周后的画像,后来被列为画焚毁于龙图阁前。那时只是一张画像便惊了众人,也拨动了她的心弦,难怪大周后离世时后李重光会郁郁寡,形销骨立需要扶杖才能站立。 佳人在最美的年纪消香玉陨,最是令人不舍与惋惜,亦如汉武帝的李夫人,虽身死,却让君王记于心,不悔其诺。 李少怀撇过一抹脸红,元贞怎么...她本是想转过身,一时间恍惚忘记了脚下,被那串在一起的衣裳绊住了。 扑通 栽进池中,落入女子怀中,阿怀没了武功,连行动都这么笨了? 李少怀涨红着一张极致的脸,乏力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赵婉如笑了笑,这可是你自己落进来的。 李少怀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冷峻的侧颜,让她望着失了神,我听说,三十年前的南唐太子妃,容貌冠绝江南,比那大小周后都要更甚。 不管是祖母还是姨,我都没有见过,母亲也不曾留在我的记忆中。 抱歉!早在赵婉如出生前,李仲寓就已经携子去了郢州,淳化五年卒于任所,英年早逝,太宗赐其在积珍坊的房子也易了主。 五月。 西夏可有什么动静? 西夏的细作传回的消息说一切安好,赵德明还算安分,勤恳治下。 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 姑娘是觉得,赵德明有雄才大略吗?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吴,西夏,不得不防。 西夏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割据势力,姑娘若是忌惮,何不将其歼灭收归我大宋。 赵婉如摇头,西夏是要防,可也只能防! 是...因为辽国吗? 不全是,爹爹信道已成痴,如今又宠信王钦若,非我能左右,爹爹求安稳,定然是不愿挑起战争的。 当年官家亲征... 那是寇准拉着他的衣角力排众议才成的! 如何说,官家都是您的父亲。 正因如此,我才有所顾忌! 张庆低着头,西南传来了消息。 如何了? 刘永规虽有能,却是酷吏,怕迟早会起民怨。 西南本就暴动多,广南西路离京遥远,难受管辖,通知荆湖南路与广南东路各地刺史提前提防。 此事不用告知枢密院吗?今朝会上又定下了枢密院与中书省互相关报的规矩。 原是因为驸马在医术上的造诣被翰林医官院的诸位太医悉知,官家念其才,但驸马在枢密院又身居要职,便下诏令枢密院监视香药库。 因一人而变一府,驸马现在所得恩宠正盛,不少朝臣上赶巴结。 我如今已嫁出外,出入大内不像从前那般自由,更不便去前朝,你与她共事的时候多多提醒她,莫要因此骄纵。 张庆点头,是,不过驸马懂得进退,知取舍,这才是官家厚的原因,想必也不需要下官的提点。 万事,总要小心的好。 因为枢密院监视香药库,而此前中书令杨士元又通判凤翔府,于是便有人提出两府互相关报,事关军机与民政的都要相互报告,有人说驸马受宠程度可比当年的丁绍文,怕是离升任枢密使也不会太久。如今立下此法,臣是怕驸马在枢密院,有人故意要牵制枢密院。 我先前一直将心思放在那群大臣上,三衙一直处在丁绍文的手中,我便也染指不上,如今他被贬在家中,是时候安人手过去了,哪怕是拿下一司也好。 其实臣认为,不如让驸马去殿前司,枢密院只有调兵之权,而兵都在三衙的掌管下,虽不得调兵,但笼络其驻军的下属,更戍法其实是阻止不了的,您看丁绍文就是一个例子。 殿前司的长官不常设,就是设了也不曾有长期任职的,丁绍文把爹爹想的太简单,总觉得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确实,赵婉如冷下眸,上一世,让你得逞了! 与此同时,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变得越来越黯淡,车窗外投来的光线变暗,使得书上的字看不清了,李少怀探出车窗,见窗外一片朦胧。 阿郎,是朔。 李少怀喊停马车,从车上走下,喃喃道:景德四年...丙申年的新月吗?旋即皱下了眉头,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阿郎也会测天象吗? 学过一些。 天狗食啊! 快看呐! 别看太!李少怀朝身后的人群大声喊道。 太被完全噬,天空一片漆黑,李少怀的话并没有阻止人们的好奇心。 人们敬畏天地,许多人对于食都不懂。他们只知道万物皆要靠光才能生存,没有了太,作物就会死去,所以都以为是神罚,纷纷跪倒在街边。 漆黑渐渐散去,太重新出。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直到天明,他们这才看清刚刚大喊不要直视太的人是一个高官,锦绶、玉佩,金饰革带可断品级。 李少怀走近那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大叫的人身旁,对左右道:把他扶起来。 这是谁呀?围观的人群后头有人小声问道。 嘘,这是惠宁公主的驸马。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别动。李少怀将其紧闭的眼睛拨开,别担心,只是受到了光线的刺短暂失明而已,一个时辰内会慢慢恢复的。 你家住在哪儿,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谢谢大官人! 李少怀又朝众人道:观看食时不能直视太,否则会造成短暂的失明,若情况严重甚至会造成永远的失明。 又解释道:今年司天监推算的食似乎有所提前,故而未曾发布告,此天象并非偶然,而是有周期可定,大家不必惊慌。 阿郎,百姓未必听得懂,何必与之讲述天文。 官家信奉天道,怕有人借此生事。 李承旨!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着圆领绒袍的中年男人,男人迈着小步走近李少怀,恭敬的叫了一声。 你是? 小底是右仆曹将军的家奴,特来请承旨过府。 青石路上映着竹子的倒影,青绿的竹下还生了几颗小笋,影子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与天融为一。 姑娘,是新月。 月亮将太完全遮盖,将出时,张庆横过身将赵婉如的视线挡住,吐时的光易灼伤眼睛。 司天监在上个月就测出来了。 天狗食,使得沉一片,赵婉如觉得很是抑,如快要窒息一般,捂着口重重呼了几下,为什么,我会到这么不安呢... 天狗离去,太重现,她的影子在消失之后又重新印回。 姑娘,孙常回来了。 孙常?驸马呢?人动,影子也动,只是影子没有喜怒哀乐。 孙常是独自一人骑马回来的,回来报信。我们在半路遇到了朔,阿郎他被曹将军叫走了。 曹利用? 是。 用不用派人?张庆问道。 赵婉如轻摇着头,曹是三家里最有能耐的,也是较为正直之人,他不敢胡来的。 入夜,府主人还没有回来。 姑娘,长泽县主求见。看门的厮儿禀报。 第115章 对影三人不是戏 怎么, 今公主殿下终于肯屈尊见我了? 刚入夜的院子, 华灯初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月冷,人也冷,不知长泽县主到妾府上来有何贵干,难不成仅是讨杯茶喝? 没什么事就不能到府上做客吗?她的心也已冷。 驸马府有的东西, 长泽府也有。 可驸马府有的人,长泽府没有。 李瑾玥的话直让身后的小柔吓了一跳, 颤抖着连手中的茶都差点打翻了。 阿柔,怎这般冒冒失失的?阿柔的子她最是清楚, 平时虽是嘴尖了些, 可做起事来还是稳重的。 姑娘,我...她将茶放下, 走到了赵婉如身后。 这个小姑娘,有趣的。李瑾玥勾起嘴角, 轻轻抬眼看着阿柔。 赵宛如拢起双目, 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 谁说我要找他了,长得再好看的男人,那也是男人, 怎比得上女儿家的温香软玉。 赵宛如的双目连带着眉扭做一团,你... 这长泽县主莫不是好女,她不由得的后怕了起来, 还好她不知道李少怀是女子,平里那些莺莺燕燕绕也就罢了,毕竟那些人钦慕的也只是李少怀那副皮囊而已。 这种话,你身为女子也说的出口?这句话,是她强自己说的,很是违心。 李瑾玥倒是不在意,反而朗一笑,我知道你们中原女子,天字出头是夫字,我们草原也是,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属,可我偏不喜,偏不遵循。 归来的马车停在大门口的石阶旁,看门的侍卫急急忙忙跑下牵制住马。 阿... 嘘~李少怀比了一个手势,不用通传。 主子每回来都是洋溢着笑脸,见着他进去的背影,孙常想说又不好怎么说,县主在... 她叫住通传的人,使得府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回来了,公主呢?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