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姜知柳滑胎,柳三娘立即赶过来,见陆行云在屋外默然地立着,不怒从中来,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陆行云,纵然你的公事再重要,难道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能顶替你的吗?你真不是个东西!” 身子一晃,陆行云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他抿着没有言语,面越发暗淡。 “哼!” 狠狠瞪了他一眼,柳三娘飞奔进去,见自家女儿正在喝药,眼泪顿时盈眼眶。 “柳儿!”她扑过去,紧紧抱着她。 绿枝抹了抹眼角的泪,悄然退到外间。 见到自家娘亲,姜知柳眼眶一红,刚止住的泪又哗哗直落。 “娘...我的孩儿...没了...”颤抖的声音几乎连不成句。 母女连心,看到自家女儿这样,柳三娘更是悲愤:“这个没良心的,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回来啊!” 姜知柳鼻尖酸热,想说他不知道,却哽的说不出话来。 假若陆行云当时知道她怀孕了,就一定会陪着她回来吗? 她不知道... 柳三娘在她房里安了许久,待她睡下了,这才起身离开,到了屋外,见陆行云还站在那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之后,陆行云一直等在那里,从白天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晚上。 天上渐渐下起了雨。 冰凉的雨水透他的衣服,寒气浸入肌肤,冻得他脸发白,嘴颤抖,可他依旧没有走。 屋内。 姜知柳靠着软被,默然地望着窗户,耳畔传来阵阵雨声。 “他还没走吗?” “是的,小姐。”绿枝透过窗瞧了瞧,点头道。 似寒烟笼罩的眼眸沉沉浮浮,半晌,姜知柳幽幽道:“给他拿把伞吧。” “...是。” 绿枝叹了口气,拿起竹骨伞走到院里,没好气道:“世子这出苦计演的好啊,不过孩子都没了,再演也没有意义,还快回去吧,若是凉着了,我们姜家可担待不起。” 攥着伞柄的手一紧,陆行云眸光莫明:“这是她让你送的?” “世子以为呢?婢子可没那么好心。” 似是没听出她的讥讽,陆行云摩挲着竹骨伞,眼底掠过一阵暗涌,尔后快步朝屋内走去。 “世子,小姐不让你进去!” 绿枝连忙阻拦,却没拦住。 看到上脸蜡白的女子时,陆行云脚步一顿,立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脚也灌了铅似的,动不了分毫。 瞥了他一眼,姜知柳蹙眉,暗的天光中,颊上似蕴了层冷霜。 “出去。” 眸中泛过痛,陆行云咬着,缓缓朝她靠近,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出去!”女子的眉蹙得更紧了。 陆行云不听,越走越紧,当他走到畔时,姜知柳再也按奈不住了。 你聋了吗,我让你出去!她怒喊,一拳打在他身上。 身子一崩,陆行云依旧直地立着,眼尾发红。 姜知柳气笑了:“你不走是吧?我走!”她推了他一把,硬撑着往外走。 陆行云却从背后将她抱住,冰凉的气从身后传来,姜知柳身形一僵,心口似被千针扎着,泛起绵绵不绝的痛意。殷红的血滴缓缓冒着,顺着心房的血脉渗入每一寸骨,化成蚀骨的痛。 “放开!”她挣扎着,可对方却越箍越紧。 一股巨大的酸楚从腔漫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他手上。 “陆行云,我恨你!”姜知柳咬牙切齿。 手被灼得一颤,陆行云闭目,喉咙滚了滚,语声喑哑:“我知道。” “那你还在这做什么?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 同样的话语,刺的她越发的痛,也越发酸楚。 “那你滚啊!” 她猛地挣开,一拳打在他口上。 刺痛从口传来,陆行云剑眉微皱,依旧没有动,只握住她的手。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凝着她,眼眶泛红,眸底似聚了团水雾,蕴着女子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目光像剑在她心上着、着,将伤口越割越大。 “混蛋!” 泪水倏地滚落,姜知柳竖起的壁垒彻底崩塌,陆行云乘势抱住她,下巴贴在她脸上。 “怨我吧,恨我吧,只要你能好受些...” 身子骤然一软,她趴在他膛上,嚎啕大哭。 她恨他,更恨她自己。 良久,哭声渐落,姜知柳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子。 “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说,他会怨我吗?” 晶莹的泪在眼里噙着,似星芒闪烁。 陆行云拂着她的脸颊,发红的眸子笼着烟云,温柔宁静:“不会的,我们的孩子定是善良的,你放心,他一定还会回来找我们的。” 心口似细针扎着,姜知柳埋在他肩膀上,泪水了他的衣衫。 虽痛,却生了丝希冀。 他会回来的... 待她好些了,陆行云扶她坐下,又让绿枝把药端来,用勺子小口地喂她。男子眉眼清隽,转间含着淡淡的温柔,似冰雪后的初,清浅地照进她的心房。 酸热在口漫开,姜知柳低下眉眼,掩住眼底的泪意。 他素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纵然后来对她温和了许多,却也不及此刻温柔。 “行云...” “嗯?” 凝着他深邃沉静的目光,姜知柳张了张口,想问他,如果他知道她有孕了,还会让她独自奔丧吗? 可话在喉间绕了又绕,还是咽下了。 她没有把握能听到想听的答案,更何况他一心为民,这样他,就好似她是一个眼界狭窄、只顾自身的小妇人。 “没什么。” 她扯了扯,继续喝药,陆行云也不再多问,眼底却多了层不明的意味。 之后,姜知柳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期间,陆行云一直贴心照顾她,一三餐、起居住行,都料理的妥妥帖帖。 府里的下人看了,都夸他体贴。 只柳三娘和姜九岚仍旧对他没好脸,连他带着姜知柳起程回京,也放话威胁他。 回程的路上,陆行云选择走水路,一来少些颠簸,利于姜知柳恢复,二来陪着她赏赏风景。 走了几天,姜知柳见船行的慢悠悠的,便道:“怎么走的这么慢?刑部不是很忙吗?” 陆行云走到船舷旁上,将披风披在她肩上,笑意淡然:“无妨,也不算太忙。” 不远处,书庭听了他的话,低头笑了笑。绿枝见了,用胳膊肘撞他:“你做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因为世子他终于开窍了。” “嗯?什么意思?” 书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上岸前,世子刚收到刑部的来信,说有几庄案子要办,催他快点回城。” 愣了愣,绿枝瞥了眼不远处的男子,颇为不信:“你框我的吧?世子从来只会因为旁的事把小姐放在一边,哪里会先紧着小姐?” “哎,也难怪你不信,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慨然一笑,书庭悠然地望着那对璧人。 二十多天后,一行人终于回到陆府。 老夫人得知她滑胎的事,心疼不已,赶紧让人送了不少补品。二房和三房暗地里高兴不已,面上却做足了功夫,还亲自来看望。 姜知柳表面笑盈盈的,他们一走,就让绿枝把他们送的礼品扔到库房,只留用老夫人送的。 子如行云水,不知不觉地逝。 回府后,陆行云对她自然也更体贴,为了让她早点走出伤痛,他止府里的人谈论孩子,连带有孩子的下人,也都被他打发到庄子里。 他也经常从外面带些新奇的事物,有街上买的,也有旁人送的。拿到手上,姜知柳不管喜不喜,也都好好收着。 这,二人经过西苑书堂时,见翟无期执着书卷,气定神闲地教导孩子们,他似是说了句什么,随后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意恐迟迟归...” 只一刹那,姜知柳就红了眼眶,她矗立在树下,静静地望着书堂里的孩童,瞳孔却在泪水中失了焦距。 见她如此,陆行云眸中一揪,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望着陆家的孩童。 “行云,我想在这里读书,可以吗?”片刻后,她转过头,发红的眼眸映在他瞳孔里。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