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玉的声音用了口技伪装,却是和骗祁陨时一样,留了些自己的真音在里面。若是这女子真是昔府上的厨娘,神必定会有异。 果然,原本沉肃的她神猛地一变,眼神锐利看向了卫韫玉。 卫韫玉装的滴水不,面上挂笑不曾再言,心里却一咯噔,暗道,还真是不能小瞧祁陨,竟然在失了西北兵权后还能往她身边安探子。 那厨娘可算是卫韫玉旧时亲信,卫韫玉在江南和真正的沈釉相识,这厨娘便已在卫韫玉身边。 若眼前这女子当真是旧时的厨娘,那沈釉这个身份,只怕难已长久的瞒住祁陨。 卫韫玉心觉麻烦,却还是装出神如常的模样。 那女子见她神如常,细细回想卫韫玉的声音,也意识到只是相像罢了,遂不曾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 内室门口传来脚步声,面摊摊主缓步走了出来。 他走向卫韫玉和那女子这边,刻意回避了卫韫玉,悄声在那女子耳边道:“去东南禀告陈将军,主子命无虞,让将军切勿轻举妄动。” 那女子闻言应了句:“是。”随后看了眼卫韫玉便飞身离开此地。 在她离开后,那面摊摊主脸上挂着笑意,看似十分和善的同卫韫玉道:“在下是殿下身边的暗卫,姑娘可以唤我十七。” 在内室时,祁陨已经和十七说了救他的这位公子实则是个姑娘之事,祁陨眼下行动不便,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贴身照料他,故此才让十七留在此地贴身伺候,派另一个女子去东南送信儿。 听了这十七的话,卫韫玉自然也明白祁陨已经将自己的女子身份告知了这暗卫,便也没再多余隐瞒,只用着装出来的声音,应了句:“好。” “殿下请姑娘您入内室,应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姑娘。”十七接着道。 卫韫玉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方才那女子离去的方向,心道亏得那厨娘走了,不然若在祁陨面前对峙,自己这声音便瞒不住。那厨娘可是见过沈釉,听过沈釉说话的。 这易容之术,卫韫玉修习的并不算通,当年教她此术的异士倒是能改换人脸冒充成旁人的模样,可卫韫玉学这术法学的却算不得多通,她虽能修改面容,可到底还是在原本的五官上改变,无法完全换成旁人的另一张脸。 如今用表妹沈釉的身份瞒着祁陨,也是多亏祁陨没见过沈釉。 十七转述了祁陨的话后,卫韫玉微一颔首,便往内室去了。 她面虽说能装的没什么波动,实则心里却是因那厨娘的变故,生了些慌的。往内室走时脚步稍疾,竟不小心踢到了门槛,险些摔倒。好在她轻功的底子在,及时稳住了身形。 内室里静卧榻的祁陨闻声回首看向她的方向,卫韫玉反应过来自己踹到门槛,下意识望向祁陨。 祁陨见她好生生走路竟能踹到门槛险些摔倒,一时神惊愣。 卫韫玉瞧他眼神,顿觉羞窘垂了下头,瞪了眼那门槛,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内室走,暗地里,却狠狠踹了脚门槛。 “小心些。”祁陨沉声叮嘱了句。 或许是眼前人自称是卫韫玉的表妹的缘故,祁陨待她难得有了些烟火气。 卫韫玉挠挠头,咕哝了声:“嗯。” 她脚步稍缓,走到祁陨病榻前,眼神瞟了眼一旁的椅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落座。 按理说她是祁陨的救命恩人,这小院也是她找来的,原该是她耀武扬威,想如何便如何,可今那两个暗卫的出现,却是狠狠打了卫韫玉一脑袋瓜儿。 祁陨再如何也是先帝皇子,她如今走的路子,是尽力扶他上位,君臣之尊威在上,哪个上位者会容许有人冒犯他。前些时因为他伤势原因,不得已所为之事,如今是断然不能做了。 卫韫玉的心思,祁陨却是并未察觉,他只看到她瞟了眼座椅,便开口道:“姑娘请座,请姑娘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一问姑娘。” 祁陨话落,卫韫玉拉了座椅坐下,还了自己久站之后泛着疼意的膝盖。 她的膝盖当年为祁湮挡过一刀,伤了筋骨落下病。前些时奔波劳累,今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眼下已经有些不适了。 “殿下要问什么?”卫韫玉落座后开口道。 一直观察着她的祁陨没有错过方才卫韫玉下意识着膝盖的动作。 他自然是知道卫韫玉膝盖旧疾的,见卫韫玉着膝盖,不期然便想到从前。可他此时仍未将眼前的人和当年的卫韫玉想成一个人,只以为是方才入内室踢到门槛才使得眼前这个人腿脚不适。 祁陨低首苦笑摇头驱散脑海中关于从前的回忆,望向卫韫玉,问道:“姑娘说是受卫世子遗命之托千里前往西北救我命,卫世子是为祁湮毒杀死于深,不知姑娘从何得知卫世子的遗命?” 这问题卫韫玉早在心里盘算好了如何回答,十分镇定的回道:“是遗书,表姐留下遗书,那遗书辗转到了我手上。” “遗书现在何处?”祁陨紧跟着追问。 “在京城卫国公府。”卫韫玉回的滴水不。 她就是卫韫玉,想伪造一封遗书并不难,只是在西北之地伪造的话,纸张却极易出漏,故此卫韫玉回答祁陨说遗书在京城卫国公府,只待后回了京城,在国公府给他写一封遗书证明便可。 这话卫韫玉答的没有漏,祁陨微微颔首。见他如此神,卫韫玉以为这回应当是信了自己,不会再问了。 却没想到,祁陨指腹摩挲,视线在卫韫玉脸上打量了几瞬,又接着问:“不知姑娘的易容术,师从何人?” 第16章 易容术? 祁陨怎么知道她会易容术,卫韫玉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难倒是她技艺不,被祁陨看出来了?不应该啊。 短暂慌了瞬后,卫韫玉便镇定下来,她虽不知祁陨从何得知自己会易容术,但听他话中意味应当还不知晓自己是真实身份,只是得知了自己会易容术之事。 “师从何人?殿下是问这易容术吗?”卫韫玉装出淡定模样,又抚了抚自己脸庞,问道。 祁陨观她神情,没错过她方才那瞬的慌,微微颔首道:“对,易容术,师从何人?” 卫韫玉面上依旧挂着笑,状似如常般回道:“算不上师承,只是跟着表姐学了些皮。” 她对着祁陨所说的表姐,自己就是卫韫玉自己了。 卫韫玉的话虽无漏,可毕竟是谎言,她自然也怕被他追问下去圆不了话。因此回了这句后,不待祁陨回应,便又紧跟着问了句:“方才随着摊主一道过来的还有个女子,不知可也是殿下的人?我瞧她有些眼。” 眼?卫韫玉这句眼,倒是让她这卫韫玉表妹的身份在祁陨这儿又坐实了几分。 和摊主一道在西北的那名女暗卫,是曾经在东南卫韫玉府上呆过的厨娘。她说眼,恰恰证明她的确和卫韫玉相甚至可能一同生活过。 祁陨没有要瞒她的打算,坦言道:“是我的人,你觉得眼,想来是因为她曾经在卫世子府上做过厨娘。” 果然。卫韫玉暗道祁陨的手伸的也是真长。 那厨娘可是在她去东南的第一年就跟着她到了府上,一直到她恢复女身入京,厨娘才以家中亲人寻来为由离开。 那么多年,祁陨居然一直在她府中安着探子。 “怪不得,原是如此啊。表姐在世时便盛赞那厨娘的手艺,我也算是有口服跟着蹭过几顿膳,方才见她离开这院子,想是殿下有什么事吩咐去做吧,也不知她多长时能回,还能不能在西北再尝一尝她的手艺了。”卫韫玉委婉问着厨娘几时回程,心里却盘算着,这沈釉的身份还能瞒祁陨多久。 那厨娘可是认的真正的沈釉的,若那厨娘回来,卫韫玉只怕就瞒不住祁陨了。 她提及卫韫玉在世时如何如何,同在祁陨心口捅刀不遑多让。祁陨原本尚算温和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静默了会儿后才回道:“她不会回西北了。” 卫韫玉闻言大喜,既如此起码在西北这段时能瞒住祁陨自己的身份。 至于离了西北之后,若是能劝的祁陨依着自己的打算入京,到时回了京城到了卫国公府,即便身份暴,祁陨也已然和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了,况且进了国公府,便是自己的地盘,祁陨纵是想如何,怕也动不了她。 心里有数后,卫韫玉暗觑祁陨神,见他沉了脸,虽不知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他意,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揭过此事不再提及。 祁陨也没有再纠结她会易容术之事。 转眼十过去,祁陨的腿疾已大致恢复,能够如常下榻走动,只是不便剧烈运动。 那给祁陨治腿的郎中叮嘱过要修养月余,如今只是大半月过去,按理还要再好生养上一段时,可祁陨却不打算照着郎中的叮嘱做了。 他会如此,也不仅是因不顾惜自己腿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此地不能久留。 祁陨杀京中来的一队二十余人,又断了那太监的双手,让他滚回京城给祁湮报信儿,估摸着时间,这两,那太监应当已经到了京城了。 当夜祁陨杀人断手,留下那太监的命,便是算准了祁湮养的这阉奴大抵会如何行事。他若是真的将那阉奴连带着一并杀了,只怕这地界的父母官便要下令搜城追凶了。 可他杀了二十余大内卫,却偏偏留下了那太监的命,那太监知晓是祁陨动的手,自然不敢让此地的官员搜查,相反,他还会拼了命的瞒下来是祁陨动的手。 毕竟祁湮下旨杀祁陨,都不敢昭告天下。用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凌迟祁陨,却对天下宣称,先帝九皇子患病不治身亡。 祁湮要民心,那太监自然是知晓自己主子的,如何敢宣扬出去祁陨没死的事,更不敢让天下人猜测,是他赐死的祁陨。 再者说,本该被凌迟而死的祁陨不仅没死,甚至还敢在西北地界如此狂妄的动手杀人,那太监难免怀疑西北如今的兵将官员对长安的心底并不忠心,继而猜测他们暗地里的主子,正是祁陨。 自那后这小城中十余的平稳,也证明了祁陨没有算错了。 可十余的时间,已经足够到长安了。 祁湮从那太监口中得知祁陨活着,只怕会暗中派大批人手来西北追杀他,这地界,眼下也是不能再呆了。 * 祁陨现在已经能在院中如常走动,这晚膳时辰,用过膳后,他没有像往里一样立刻到内室休息,而是去了院子里,在寒夜中静静坐着。 入夜后西北寒风刮人,吹的他额间碎发凌,隐映着他绝的眉眼。 卫韫玉见他久久不曾回到内室,推门往外张望,入眼便见他这模样。清瘦病弱的郎君脸苍白眉眼却绝,端的是好容。怪不得京中贵女暗地里议论这位九皇子生得出。 冷意太重,祁陨咳了1起来,伺候的暗卫并不敢上前提醒祁陨顾惜身体,卫韫玉见状低叹了声,抱了件厚重的狐裘走了出去。 这些时来,多亏祁陨的暗卫,卫韫玉和祁陨的生活水准好上了许多。虽说在西北地界及不得京城世家贵族,可那暗卫却将这小院里的一应用具捯饬成了殷实人家的模样。 便是狐裘,都备了数件。 足见祁陨手中应当握着不在少数的财产。 也是,毕竟是皇子出身,先帝纵是再不疼,也不会在金银上亏了祁陨。 卫韫玉不知道,先帝的私库里,半数财产都早早给了祁陨。另一半留给了当今陛下。 她抱着狐裘踏出内室,往祁陨那边走去,便走便道:“西北天寒,殿下身上伤还未痊愈,需得细调养,可不能吹了风去。” 话落,将狐裘盖到了祁陨双腿之上。 祁陨道了句:“多谢。”之后便不再开口。 这些时来,卫韫玉也算是把祁陨的脾气摸了个差不多。 这人和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简直就像是两个人,那时许是年岁尚小的缘故,祁陨在她跟前很是可,绝不会动不动甩脸子,反倒很容易被逗的发懵。 如今的祁陨,却很沉脸,倒也不是说生气动怒,只是眉眼中好似积着难散的恨意。 这也难怪,命运不堪,早已改变了他们,莫说是他了,便是卫韫玉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的自己了。 她无声轻叹,昂首望了望天际的月亮,问身边的祁陨:“殿下想过离开西北后要去哪里吗?” 祁陨当然想过,可他并未在此刻回答。 反倒开口说:“姑娘救我命之恩,后祁陨若有命在能重遇姑娘,定再行报偿。可眼下我身负血海深仇,姑娘的恩情只能来再报。明晚间我会将你送去东南,我的部下如今主持东南,应当可护姑娘安好。”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