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实在是不想见祁湮。因此心底总盼着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惜,路总是有尽头的。 行至御书房门口时,崔晚情心底暗叹了声,面上柔柔笑着。一旁跟着的嬷嬷上前,同门前的内侍道:“我们娘娘来给陛下请安,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嬷嬷话刚出口,守门的内侍却是一脸为难。 按说眼前这位是皇后娘娘,后最为尊贵的女人,要见陛下,他一个内侍自是不能阻拦。可眼下御书房里的景象,却实在可怖,若是皇后娘娘进去了,怕是场面就难看了。 一刻钟前,陛下跟前的大太监刚进御殿。入殿时的模样,可把御前伺候的人吓了一跳。出前好端端的人,回来后居然断了双手。 瞧着那空的袖口,还有那黑黝黝的血,纵是见惯了血腥的御前奴才,也是被骇了一跳。 内侍犹犹豫豫的往殿内悄悄瞥了眼,随即忙低声道:“娘娘恕罪,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奴才实在不能通禀,娘娘改再来吧。” 毕竟是眼下还不得宠的皇后,得罪一时便得罪一时罢,后总能想法子赔罪,可若是眼下进去只怕就没有以后了。 崔晚情见状也不勉强,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她回身离开,正往外走时,背后的御殿内,突然响起了声凄厉的喊叫声。 崔晚情脚步一滞,却不曾回头,继续往外走着。 她不知道那喊声是谁的声音,守门的内侍却是清楚。那声音是祁湮身边那位大太监的,也就是不久前刚刚断手入殿的那人。 那喊声刚落下不过几瞬,内殿里伺候的奴才们便抬出了具死尸,赫然就是方才入殿的那位断手的太监。 奴才们腿脚极快,不敢让死尸在此地污贵人的眼,脚步极快的抬着尸体往外。 崔晚情正在道上走着,猝不及防身边过了队人,她下意识侧首看去,只见一断手的太监心口着柄刀刃死睁着双眼被几个年轻的太监抬着。 这是死了?她脚下猛地一晃,撑着身边婢女才没摔了下去。 那太监她是认的的,大婚之,这太监就在祁湮身边,听说是祁湮最为亲信的内侍,打祁湮十岁就跟着他了。 身边跟了十余年的奴才,说杀就杀。崔晚情是愈加觉得金銮殿上那位,骇人可怖至极。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的内容都比较少,明天会多写补上。不好意思,鞠躬致歉.jpg 第20章 御殿外道上,崔晚情攥着身边女的手,腿打着颤步履急急离开。 她身后的御殿内,神情翳的祁湮,正透过窗瞧见她匆匆离去的身影。 眼下正是光最盛时分,可这金銮御殿内却冷的瘆人。一旁候着的婢内侍个个低垂着头,连气儿都不敢出声响来。 能在内殿御驾前伺候的奴才,原都是皇帝亲信,便是再如何听得闱秘辛,也不该忧心因耳朵听多了话命不保。可今,这些伺候的奴才,却是恨不得自己没长这双耳朵,心惴惴唯恐帝王一怒血洗御殿。 至于为何有这般忧心,还是要从方才那被抬出去的断手太监说起。 那太监打陛下十岁时便跟着他,贴身伺候最是亲信。可不知怎的,自前头那位皇后死在新婚之后,那太监就也在里失了踪迹。旁的奴才不及那位太监清楚圣意,连先头那位皇后真正的死因都不知晓,只隐约听说是去了西北,却不知他去西北是作何事。 直到,今这太监回来了。 陛下瞧了眼那太监的断手,神陡然寒。 再之后,那太监跪地告罪求陛下饶过他命时,口中所言的话,却是让奴才们个个吃了一惊。 陛下初登大位,竟特意下了密旨,让亲信前往西北取先帝九皇子命。 皇家兄弟相争并不罕见,稀罕的是,先帝临死前赐死其余诸位皇子,独留了如今的新帝和西北的九皇子,而当今陛下初登大位便赶着要去杀了九皇子。 难免让人疑心,是不是先帝驾崩前,另有什么安排。 否则九皇子一个放西北的先帝皇子,是分毫威胁当今陛下的资本都无,陛下为何要费心派人去杀他,还是暗中密旨所杀。 那太监原想着皇帝能念着十余年的主仆之情,念着他忠心耿耿,饶过他命,却没先到,他只来得及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被皇帝所杀,断气时硬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他断着双手袖口空空入殿时,皇帝抬眸淡扫了他空的袖口,只寒声问了句:“人死了还是活着?” 太监涕泪横,告罪求饶道:“主子恕罪,奴才赶到时亲眼见九皇子断了气儿的,可不知怎的,奴才回程时却见那九皇子竟死而复生杀到了奴才落脚的客栈,大内卫二十余人,悉数死于……” 话还未说尽,帝位上坐着的人,却已没了听的心思。 祁湮眉眼一厉,眸中如视死物,掌心轻拍桌案,一只匕首出鞘,直直在那太监心口。 那太监目震惊,却连一句旁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用他空的袖口,掩着血不止的心口,最终没了生息栽倒在御殿内。 “拖下去。”祁湮着眉心,目不耐。 一旁候着的奴才瞧见这血腥场面,思及新帝做太子时的温和模样,顿觉周身泛寒,却还是硬忍着惧意,忙上前将那太监的尸体抬了下去。 尸体被人抬往殿外,祁湮神情冷寒起身。他自龙椅旁,往暗室入口所在的书架而去。经过窗棂时,正好瞧见崔家那位病弱的嫡女被断手太监的死状,吓得匆忙离去的模样。 “呵。”祁湮冷嗤一声,眉眼愈加翳,行至书架后,摆手示意殿中人退下。 殿中奴才悉数退下后,祁湮抬手叩动机关,出掩藏在书架后的暗门。 暗门内候着一暗卫,见暗室门自外而启后,暗卫顿生防备,剑警觉起身。 祁湮缓步踏入,暗室的灯火映出他脸庞,一旁候着的暗卫忙将长剑入鞘,恭敬垂首道:“见过陛下。” 话音落下,祁湮淡声道:“出去候着。” 暗卫闻言忙领命去外间守着。 祁湮与暗卫的谈自然也惊醒了被困在暗室的宋首辅,他低低叹了口气,并未掀开眼帘,似乎极为不想见到自己昔的这位得意门生。 见他如此,祁湮脸未变,落座在他对面,抬手为自己和眼前的老师倒上两盏茶。 “首辅请用。”祁湮用着敬称,手执茶盏敬上。好似自己从未将昔恩师囚于暗室,仍是当年那位光风霁月的储君。 宋首辅闻声掀开眼帘,低眸瞧着眼前的茶盏,却没有接下祁湮手中茶水。 祁湮见状微微抬眉,索放下茶盏。 “陛下若是问先帝遗旨,便不必废话了。”宋首辅冷声道。 说到底是文人傲骨在身的缘故,即便宋首辅此刻以为祁陨已死,先帝遗旨半点也无,却还是执意不肯妥协。 祁湮闻言轻笑摇头,只道:“首辅当真不愧是父皇最信赖的忠臣,朕念着旧时受您教诲,不取您命,可您府上的儿孙,知晓您触怒新君,可是盼着您死呢。” 话落,祁湮将袖中折子扔在了宋首辅跟前。 折子被祁湮打开,宋首辅一低眸便瞧见了其中内容。这字迹,是他长子的,宋首辅自然认的。可折子里的内容,却实在令人心寒。 折子里写——家父年迈抱病,久病不治而亡,请求丁忧回乡。 宋首辅被祁湮派人带入中时,他的几位儿子和长孙都是知晓的。自那之后,已有数月。祁湮一直不曾放他回府,他的生死,府上人其实并不知晓。 可他的长子上了这道折子,其中意味,却已然明了。 这是在告诉皇帝,君要臣死,他们不会有任何异议,愿请丁忧回乡,只求保住府命。 便是宋首辅自己,也说不得自己这长子,有何错在,可他瞧着儿子如此行事,却又难免心凉。 已是头霜发的老者合了合眼,终是低叹了声回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要老臣命,老臣情愿去见先帝,只是,先帝遗命老臣不得不遵。” 言下之意是说,便是祁湮要他死,他也不会出先帝遗旨。 此言一出,祁湮脸上从容的面具当即撕裂。 他眉眼翳的瞧着自己这位昔恩师,掌心紧攥。 可眼前的帝师,终究不是方才死在外头的那阉奴。 祁湮忆起幼时宋首辅次次在崔后重下护着自己,忆起他呕心沥血殚竭虑为他的储君之位谋划考量,忆起少年时檐下诵书他在耳畔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诲。 终是咬牙起身。 他疾步踏出暗室,行至门口时回首瞧了眼端坐着的宋首辅,对一旁守着的暗卫低声道:“上铁链锁起来,便是有人闯进这暗室来,也不能让人带走他。” 不能让人带走,那便是说,便是人死在,也不能让人逃了。 暗卫低首应是。 祁湮收回视线离开。 暗卫重新进入暗室,那暗门也被从里面合上。 他缓步回到龙椅上,唤了内侍进殿,吩咐去请大内军统领过来。 军统领当值的地方本就踞御殿不远,祁湮传唤后不一会,那统领便赶了过来。 这统领名唤陈瑛,是当初先帝派去西北的三个暗卫中的一个。那三个暗卫里,一个为救祁陨身亡,剩下的两个,陈阙去了东南主持军务,陈瑛做了大内军统领。 陈瑛入殿时,祁湮已然一副沉静的作态在书案前提笔作画。 “军统领陈瑛叩见陛下,不知陛下传召是为何事?” 陈瑛话落,祁湮头都没抬,继续画着笔下画作,声音清淡道:“朕少时喜读边诗词,却从未去过边地,倒是羡慕九弟,年少意气尽撒疆场。” 祁湮这话说的,陈瑛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幸好,祁湮本就没想让他回自己这话。 他提笔动作未停,好似无意般提及道:“陈统领同朕讲讲你和九弟在西北的事罢。” 陈瑛心头惴惴,却无法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回话道:“微臣十五岁去西北边,几位同行的暗卫也大都是这般年纪,比九殿下大不了多少。先帝让微臣等人去往西北,首要任务是护卫九殿下安全,至于领兵作战,都有将门出身的另两位将军心。”他话中并不敢多提在西北的旧事,毕竟是昔旧主,说多了恐当今陛下多疑。 祁湮当然也知道陈瑛不敢多说,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搁笔抬首,视线紧锁着眼前的陈瑛道:“九弟死了,陈统领得了消息吗?” 陈瑛闻言目惊骇,素来沉稳的他脚下一软,望向祁湮的眼神有惊有怒。 虽则一瞬便猛地回神收回视线,可方才那下意识的反应却还是落在了祁湮眼中。 惊?怒?他说祁陨死了,陈瑛惊怒的反应虽暴了他对旧主还念着情份,却也让祁湮清楚了,他不是救下祁陨的人。 “卿节哀,九弟意外死在西北,朕想请卿亲自去一趟西北查一查九弟之死,至于京中卫,便暂且予赵副统领两人罢。”祁湮淡声安排。 军共有一正两幅三位统领,除陈瑛外,赵副统领也是祁湮一手提拔,而另一位副统领则是崔家的人。 祁湮话落后,陈瑛垂首应诺,咬牙下情绪告退。 就在他走后,祁湮唤出一直藏在御殿内的另两个暗卫。 “去暗卫营调一队人出来,跟着陈瑛去西北,盯紧了他和如今在西北的那两名将领,看看他们都和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异动。另外,再调一队死士去西北暗中彻查祁陨下落,找到了,格杀勿论。”祁陨话音淡淡,言语却冷血残忍。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