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这张新的点菜单先放这里,我去招呼客人了。” 唐户陆急匆匆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离开。 盒子里的菜单已经堆叠不少,她脑子里此时便只有做菜了。 这马车够大,里面放着一张方几,姬恪和小太子跪坐两侧,一语不发。 小太子吃着桌上的豌豆糕,有些出神地看着马车内铺设的地毯,姬恪则是把糕点放在掌心喂津津,以免它吃得到处都是。 马车内气氛静谧,两人一语不发,气氛却不显尴尬。 如果没有姜宁在,这就是他们两人相处时的常态。 小太子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他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皇叔已经在寺庙等孤了,这次真的没事吗?” 姬恪了津津的头,面上没多少神情,看着津津的眼神却带了些许温和。 “魏王空有反心,却并无兵权辅佐,朝中除了郑丞相,其余人鲜有支持他的,难以成事,不必多虑。” 似是怕他害怕,姬恪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向小太子,眸光清冷间还带了一丝温和。 “殿下放心,有奴才在。” 小太子看着他这神情愣了一下,心里的紧张却不可控制地松了下来。 他还记得他父皇刚过世不久的那段时光。 诚帝在位有子嗣一直以来都没有立太子,群臣虽然催促过,但也不是很急,毕竟诚帝那时还年轻。 但谁也没有想到,诚帝从生病到病逝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弥留之际留下诏书,还是立了他最宠的陈宣妃的孩子做太子。 陈宣妃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有背景,在他两岁时染病身亡,随后他就被过到了郑皇后名下。 那时小太子还叫王诏,他并不是嫡子,而且只是一个六岁不到的孩童。 已然十七的大皇子正找机会除掉他,想要以嫡子名义继位,外又有魏王这个老狐狸在等着蚕食他们兄弟,坐上当年没坐成的宝座。 朝中大臣有的埋怨诚帝选人太过儿戏,有的支持大皇子、有的被魏王笼络,只有寥寥几人支持他。 彼时中无主,郑皇后也不像今这般心思果断,费劲力气也只能保住他不被害死。 他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牛犊,毫无反击之力,只能整活在惶恐中。 年幼的他被大皇子带人截堵在外,他说自己不想要这劳什子的皇位,可以再传给他,可他大哥不听,抬剑就要除掉他这祸害。 他是害怕的,吓得浑身颤抖、身体发热,六岁不到的孩子彻底崩溃哭了出来。 剑还是没能落下。 “殿下,既是要登基为帝之人,需记得时刻掩住自己的情绪,哭是大忌。” 泪眼朦胧间,他听到有人淡淡说出了这句话。 小太子擦干眼泪,看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嘉 那时的姬恪才十六岁,却显得很是高挑,他的眼神和神情很容易让人想到天上的冷月。 孤寂却又皎洁。 他带了不少兵来,大皇子等人被团团围住,再无挣扎可能。 穷途末路之间,大皇子持刀向小太子砍来,却被姬恪身边的士兵一剑穿喉。 姬恪越过倒地而亡的大皇子,走到小太子身前,蹲下身替他擦过眼泪后轻声道。 “大皇子为救太子身殉而亡,当入皇陵,其母平妃赐回封地抚州为其魂灵祈福祷告。” 周围士兵立刻开口称是。 小太子看到消失了将近两月的人,泪再也止不住,抬手抱住了姬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还以为你自己出走了。” 小太子顶着个包子脸哭得稀里哗啦,童音属实有些吵耳,姬恪只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殿下,以后要自称作孤了。奴才既已答应先帝,就不会毁诺,会一直……待在中照顾你的。” 自从诏令颁布之后,姬恪便消失了两月,他还以为姬恪趁自己出走了,没想到他是去找了各地将军回朝坐镇。 现如今无论文官再怎么争吵都无所谓,拿到兵权的才有话语权。 姬恪抱起他,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眼里没有多少情绪。 “殿下,孤便意味着永远孤独,这是帝王家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 那时的姬恪和那轮明月没有任何区别,不对,他要比那高悬的月亮更清冷孤寂一些。 “可我还是有些怕。”小太子噎道。 “殿下放心,有奴才在。” …… 兵入京畿后无人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歇下心里那些小心思。 姬恪人聪慧至极,那几月替那几位将军翻了几桩大冤案,又善攻心计,只轻巧调了几个职位,这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派内部便有了嫌隙。 如同一阵风吹起海上柔波,只轻轻一动,这船头便调转了航向。 了许久的朝政和后就这么被他了下去。 谁都说姬恪有反心,可他若想坐皇位,那本就是轻而易举,又何必留在中陪他、照顾他那么久。 可上次姜宁问过他后,他也突然在想那个问题,姬恪会不会是不想留在中的? 可怎么会呢,里有人照顾、不缺吃穿,什么都能得最好的,不少人挤破头都想进,他怎么会不愿意? 小太子出神地看着桌子,嘴里的豌豆糕味同嚼蜡。 “你方才跑做什么,若是让人知道她和我们有关系,会连累她的。” 姬恪按着津津的脑袋,轻声说了这句话。 他垂下的乌发落到津津头上,得它鸟头动。 姬恪微微勾了角,他上次帮姜宁扎发髻时头发也不小心扫过她脸颊,但她倒是乖巧,得耳朵红了都没动。 小太子听到他说姜宁的名字,心里顿时郁闷了不少。 直到方才他突然又有了个疑问,姬恪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亲人看?是和郑皇后一样,出于承诺才照顾他的吗? 姬恪在小太子眼中亦父亦师,无论哪个关系,都是他最亲的人,可姬恪好像不这么想。 如果非要说当孩子,姜宁似乎比他得宠多了,他心里有些酸。 可姜宁又是他迄今为止的第一个玩伴,她还帮他了不少朋友,他同时又有些酸姬恪能成为他最好朋友的好朋友。 谁又知道小小的他脑子里有这么多烦心事呢。 姬恪看了小太子一眼,他看起来有些发愁,不过表情控制得很好,寻常人看不大出来。 孩子大了总会有烦恼的,既然他不说,他也不会追问,只在一旁看看书逗逗鸟。 “这糕点真难吃,比不上姜宁一半的手艺好。” 小太子终于放下了豌豆糕,开始怀念姜宁做的糕点。 可惜他们这几都没怎么见面,忘了让姜宁给自己做些糕点垫垫。 “的确。” 姬恪在回答这样的话时总是莫名干脆。 小太子:“……” 他不会真的是局外人吧! 小太子想问,可属于孩童的自尊心作祟,他又张不开口,只能憋闷着不说话。 一路颠簸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响起卫军统领的马蹄声。 “督主,普陀寺到了。” 车帘被掀开,魏王正站在普陀寺山脚等他们,一脸笑呵呵的和善模样。 姬恪下车后指尖轻动,津津立刻飞到他肩上不再说话,只歪着头看向魏王。 他转身向马车俯身行礼,抬手扶下了小太子,这才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去。 魏王笑眯眯地往前了几步,小太子还未登基,如今还是他的侄子。 “皇侄每年都来祷告,我那弟弟若是泉下有知,定也是十分欣喜的。” “皇叔有心了,还要多谢您这次来替我父皇斋戒祷告。” 小太子礼数周全地行了礼,童音清脆,却没有半点稚模样,那一言一行倒像极了姬恪。 魏王哈哈一笑,看向身边人:“也不止,皇侄还小,为天下人祈福不是小事,只靠皇侄一人未免劳累,皇叔也来帮你。” 这话说得大胆,表面来看却又没有其他意思,小太子抿不说话。 “臣替先皇谢过王爷,不过这山路崎岖,王爷年迈,还是小心为好。” 姬恪这便是以他辅政大臣的身份在说话了,他抬手让人一左一右扶着魏王,自己带着小太子往山上走去。 上山之路铺的是青石板,两侧冒着不少野花,颜模样都不同中所见,也更加有生气。 若是姜宁见到这些花,会想着要采给他吗? 姬恪眨眨眼眸,幽幽叹口气,还说要克制,如今这般睹物思情的程度,真是…… 分别第一,一个还没到寺庙便见什么都能想起她,另一个还在餐馆中认真做菜。 看来最为自束的人,反而是思念最深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宁:炒菜赚钱中,勿cue ps:小太子是姬恪带大的,完全是把姬恪当做自己依靠了,所以很难同意他离开的,但她对姜宁的喜也不假,人嘛,总是容易陷入纠结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