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难事,怎舍尔往?】 周偈下了车,看着鱼陶馆的风格和门口童子心里突然生出无措,脑子里一瞬间在“让小傻子进去这种地方和不认识的野男人聊天喝茶真是亏大了”和“不然把他留在门口吧可这里是花街会不会被其他野女人勾搭”间摇摆了好几次,直到听到暮叫自己才回过神。 “主人。”暮换了称呼,“我们进去吧?” 门口引路的童子见了周偈的穿着气度,心下明白这是位贵人,忙躬身施礼,引向门内道:“贵人这边请。” 周偈轻咳一声,稳了稳心神,跟着童子走进了鱼陶馆。 这一次,童子一进门就唤来了阿文,阿文长躬到底,斯斯文文的开口:“贵人可是第一次来?那让阿文先带贵人四处转转可好?” 周偈没有搭腔,暮从周偈身后转出来,对着阿文说:“不必了,我家主人甚喜琴艺,听闻此处有一位七弦君,弦歌绝顶,都城内无人可及,故而特来拜会。” “贵人谬赞了。”阿文的笑容十分得体,“七弦君确是喜弦歌一技,但说绝顶,实在是愧不可当。” “七弦君过谦了。”暮的笑容也很适宜,“我家主人慕名而来,就是想和七弦君一二,不知可否请七弦君一见,一睹风采?” “多谢贵人抬。”阿文为难的说,“只是,七弦君今不在馆内。” “无妨。”暮依旧好脾气的说,“我们就在馆内等他,还请阿文君安排一处雅室让我家主人抚琴自娱。” 阿文听闻抬眼打量了暮一番,又看了看周偈,没再多言,引着周偈上了二楼的雅室“鹿鸣”。 “主人。”暮等着阿文出去,凑到周偈耳边,低声音说,“看来崔女官说的没错,这个七弦君真是不轻易见客。” “我就说我阿母不会骗我。”周偈用下巴指指案上的琴,示意暮,“去吧。” “嗯。”暮坐在案前,将崔女官说的琴曲又想了一遍,才手抚琴弦,弹了起来。 “我的天啊……”周偈只听了一小段就开始后悔了,“真难听啊!” “额……”暮停了手,不好意思的对周偈说,“主人将就一下吧,都怪我当年没好好用功。”见周偈没有答话,暮不确定的又问,“还继续吗?” “继续!”周偈无语的看着暮,又忍了。 “还是别继续了。”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随后门开,一人一边走进屋一边说,“让别的客人听了,难为情的可是我鱼陶馆。” 来人是个甚为美貌的男子,看年纪只及弱冠,身量单薄,着月纱衣,走起路来自有一股飘然之态,再加上肤白眉淡,口小薄,更显得整个人柔弱似女子。 “听说这位贵人要找我?” “阁下就是七弦君?”暮站起身走到周偈身前,代周偈见礼,“有礼了。” “不用这么多的赘礼。”七弦君向着暮挥挥手,飘飘然的走到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随意弹拨几下,正是暮刚刚弹的那首曲子,“看来贵人是从里来的。” “是。”暮大方承认,实话实说道,“其他的不便告知七弦君了,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皇里面门道多,知道太多了也没好处。”七弦君轻笑着说,“说吧,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暮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周偈,见周偈点点头,才又对着七弦君说:“我家主人最近瞧着一人甚为碍眼,想问七弦君可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让此人永远消失?” “嘁!”七弦君听闻嗤笑一下,鄙夷道,“你们这些显贵,随便让一个人消失不是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为何还要问我办法?” “这个……”七弦君的话让暮一时语,周偈看着暮为难的样子刚要搭腔,突然听到暮诧异的问,“怎么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七弦君好奇的问。 “跟我听到的不一样啊。”暮一本正经的在诧异,“不是说七弦君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从不多问,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牢呢?”周偈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有乐出声,结果又听到暮更加诚恳的问,“你真的是七弦君吗?” “当然。”看的出来七弦君也在努力维持得体的笑容,还自嘲的说了一句,“是我话多了,当我没问。” “嗯。”暮赞同的点点头,“这次像了。” 周偈实在受不了了,背着手转过身偷笑,还不忘在心里偷偷夸赞暮:“这浑然天成、信手拈来的气人手段啊,实乃天下一绝。” “好了。”七弦君轻咳一声恢复正常,问暮,“你们偏什么样的方法?是自己动手还是买凶?是用毒还是意外?” “有没有……”暮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让寻常病症雪上加霜变成致命病症的办法?” “那就要在汤药里动手脚喽。” “那不行。”暮为难道,“那人身份尊贵,入口的东西都要层层查验,很容易就被发现的。” 七弦君刚要好奇的问“什么人身份这么尊贵”突然想到刚才暮对自己身份怀疑,忙忍住,装出一脸老成的说:“有一种办法,若在大上埋细针可使病症加重。” “这个也不行。”暮摇着头说,“无法近身,更何况,我们都不懂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麻烦!”七弦君忍不住在心内抱怨着,又使劲想了想,才说,“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什么?” “在灯油或者燃香中加入催发的药引,再配合入口的寻常汤药,即可加重病症。”七弦君略有为难的说,“不过,这种办法不是很保险,还要看得的是什么病。” 周偈听到七弦君的话,心内的鼓突然就急急的敲了起来,直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生疼,忙悄悄的深呼几次,稳住面上神,开口问道:“若是寒症,是否可行?” 自七弦君进到雅室,周偈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突然开口,七弦君知道自己终于引起了周偈的注意,心下略有小得意,面上却依然稳重的说:“寒症可以。” “如何作?”周偈急急的问。 七弦君却没有答话,周偈看着他,略有些恼怒,刚要出声再问,却见暮上前一步,依然是一本正经的问:“怎么不说了?是到了谈价的时候吗?”说完还好似十分懂行般,大方的问,“说吧,要我们付什么酬劳?” 七弦君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总觉得自己明明被这个随从气得不行,却又挑不出病,只能自己暗暗忍耐,脸上还得笑着说:“贵人可知道我的规矩?” “知道,不收钱么。”暮问,“那你收什么?” 七弦君打量着暮挂在间的双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暮:“我要这个东西。” 暮没有丝毫的诧异,伸手就要接过纸,却被周偈抢先一步。 周偈拿过纸,看了一眼,问,“你为何要此物?有何用处?” “这个是不能问的。”暮倒是很明白,从周偈手里拿过纸看了看,问七弦君,“几时要?” “尽快。”七弦君笑着说,“看贵人……” “等下!”周偈内心还在惊讶着“没想到这个小傻子还能这么江湖?”突然听到暮和七弦君都已经开始谈易了,立刻出言打断,“我还没有说话,你这就要答应他了?” “又不是什么难事。”暮不在乎的说,又问七弦君,“是不是东西取来了你才会告诉我们具体的办法?” 七弦君笑着点点头,暮看向周偈,脸上是一个“殿下你看不给他办事他就不会告诉咱们你说怎么办吧”的表情。 周偈无奈,长叹一声,对七弦君说:“好,我答应你,以物换计。” “君子一言。”七弦君正道,“驷马难追。” 回府的马车上,暮十分兴奋,忍不住对周偈说:“殿下,若是知道了方法,是不是就可以证实奕王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嗯。”周偈的情绪却十分低落。 “那后面我们要做什么?”暮想了想说,“之前会不会也有人问过七弦君同样的方法?若是问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害奕王的人是谁了?” “不能。”周偈的回答很干脆。 “为什么?”暮不解。 “因为我们付不起酬劳。”周偈突然有了怒气,“只不过问一个方法就要你去做这么为难的事,你还要我去问人?” “殿下怎么了?”暮不明白周偈为何突然又生气了,想了想,试着劝道,“殿下不用担心,七弦君并没有为难我,他只不过是让我取一件东西而已。” “怎么不是为难?”周偈彻底愤怒,“此物是八皇子的私玩之物,他要来有何用?明摆了就是在刁难你!”看着暮一副实心眼的傻样,周偈的心里,愤怒混杂着别的情绪,话都失了章法,“我长兄的事,为什么要你去做什么?你又算什么人?” 暮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惹得周偈如此愤怒,看着周偈越抿越紧的,暮只好忍住心里的委屈,伏身请罪:“是暮逾越了,不该过问奕王的事,请殿下责罚。” 话一出口周偈就后悔了,此时看着暮伏低请罪的样子,各种情绪此起彼伏,竟找不出合适的表达方法,只能用更加愤怒的情绪掩盖。 “起来!”周偈伸手将暮拉起来推到一边,“我又没说是你的错!”抬眼对上暮不知所措的双眸,周偈心内诸多变化的情绪中,心疼终占了上风,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只是……舍不得。”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