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派宋忠来打前哨战,明摆着告诉燕王,不管叔叔反不反,做侄子的都决定动手了。 所以说,年轻人做事冲动,着实不是个好习惯。 片刻的功夫,宋忠已走到孟清和等人身前。 绯的官服,肃然的面容,居高临下,不出声,已带着无形的力。 “都督!” 余瑱面惭,宋忠却不理他,开口说道:“余指挥无心之言,汝等紧抓不放,避重就轻,实乃狡诈已极。” 宋忠的声音不高,语气并不严厉,语速也不快。比起一般的武将,他说话时更像个文人,却透着一股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比起宋忠,余瑱当真是不够看。 “左右。” 手执军立在一旁的亲军同时应道:“在!” “本都已下令杖责不遵军令之徒,为何还不执行?”黑的官靴踩在雪地上,发出一声咯吱轻响,“汝等也要抗令不成?” “卑下不敢!” “行刑!”宋忠一甩袍袖,“本都今责罚的乃是不遵守军令,延误练之辈!谁敢抗令?!” 没有条凳,孟清和等人直接被按在了雪地之上,冷意浸过袢袄,袭上四肢百骸。 牙齿开始打颤,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原本晴朗的天空,再度聚集起了云层,灰蒙蒙的一片。 不到片刻,晶莹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孟清和没法子再说话,只要他一张口,身边的亲军就会将雪进他的口中。不等军打下来,他怕是会直接被冻死。 “狡诈之徒,本都见多了。”宋忠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边军,“汝等胆敢违抗军令,顶撞上官,罪加一等!” 说话间,宋忠的亲军已高举起了碗口的军,带着风声,狠狠的落下。 “本都离京之前,陛下亲言,北地苦寒,将士艰难,赐发下粮食布帛不将到!陛下明察秋毫,岂会不知道汝等功劳?汝等身负皇恩,理应效忠朝廷!” “无规矩不成方圆,国不可一无法,军中不可一无令!今,本都惩处此等不遵军令诡辩狡诈之辈,亦会奖赏真正的忠勇之士!” 啪! 一句话落,就是一。 落在脊背之上,似要将人的骨头砸断。 孟清和的双手深深抠进雪中,一丝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淌。 用最后的力气睁大双眼,牢牢的,狠狠的盯着那个负手而立的宋都督。 目鲜红。 宋忠,建文帝……他记住了! 只要他不死,只要他能活过今…… 几杖过后,孟清和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怕是,今天真的要和大明王朝说再见了。 地位,权利。 如果…… 啪! 又是一落下,一口鲜血猛的出,点点血迹,像是点缀在雪上的红梅。 一片青陡然闯进视线,悉却又觉得陌生的声音,传进了孟清和的耳中。 “麾下练不利,是卑职之过!”沈瑄单膝跪在雪地之上,黑的眉,墨的眼,青的武官服,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彩,“卑职愿代为受刑!” “哦?” 宋忠斜睨沈瑄,就像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脏物。 余瑱却是神一振,眼中闪过再明显不过的杀意。 “麾下不听号令,本就应追责上官。”宋忠轻飘飘的说道,“左右……” 话没说完,徐忠突然言道:“都督,沈千户是前定远侯之子,大行皇帝义孙。” 宋忠一顿,前定远侯沈良,他是知道的。当初被御史弹劾,又被牵扯进了蓝玉谋反大案,本是必死之人,却被太祖皇帝网开一面,只发边充军了事。到边之后,又随大军北征沙漠,屡立战功,最后死在军营之中。 沈瑄出身燕山左卫,极受燕王赏识,拿他开刀,本就在宋忠计划之内。 可他忘记了,沈瑄是沈良的儿子,还是独子。洪武帝虽削去定远侯的世袭爵位,却没明说断绝“义父子”关系。 打死一个千户不要紧,这个千户,不能是沈瑄。 私下里动手还有转圜的余地,明目张胆的这么干,会给燕王留下把柄,有碍皇帝仁厚的名声。 “依徐指挥之见,该当如何?” 宋忠话已出口,不能轻易更改,他需要个梯子。 徐忠说道:“以卑职之见,练不利者当罚,十五军也就罢了。沈千户也当责,十军足够警示,也能彰显都督仁义。” 梯子递上了,却不是全然好心。 燕王护短,护犊子,旁人不清楚,随燕王多次出的徐忠却是了然。宋忠以为是网开一面,殊不知,只要这顿军打下去,事情就别想善了。 “就依徐指挥所言。” 宋忠话音落下,落在孟清和身上的军陡然一停。 嘴里的铁锈味还没散去,他只能尽量睁开双眼,看着跪在风雪中的那个男人,下了青武官服,直的背脊,恍然间能撑起天地。 “一!” 军落下,带着风声。 “二!” 风裹着雪花,呼啸而过。 “三!” 背上的伤很疼,疼得要死去一般。 “四!” 黑的发似张开的网,舞开的绸,眼前的背脊依旧直,心,开始发热。 “五!” 不知是谁的手,拉起了孟清和的胳膊,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出。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