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决定北征,分派下筹粮的任务之后,孟清和一直没能睡个安稳觉。 如今全身放松,不免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哈欠。 “倦了?” “恩。” 孟清和蹭了蹭丝滑的布料,睡意朦胧,到底惦记着军粮的事。 “……二十万石,还能凑齐……三十万石,真的不行。” “二十万石?”沈瑄拍了拍孟清和的背部,“大宁有这么多粮食?” “啊。”被沈瑄抱着,拍着,孟清和的眼睛当真是睁不开了,“麦子,荞麦,还有其他的谷物,勉强能凑齐。还可以从屯田的商人那里换一些。大宁库仓里有不少皮……” 沈瑄没言,静静听着孟清和似呓语的陈述,听他罗列想出的各种筹粮办法,听到最后,明白孟清和已是尽了全力。换成任何人,哪怕是自己,都未必能如他做得好。 “凑不齐,有负天子之命。” 孟清和闭上眼,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先一步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沈瑄没有接言,没有了说话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为在空气中敲打的唯一音符。 良久,沈瑄梳过孟清和的发,落在他的发间。 “将你所言写成奏疏,呈送天子。” 孟清和一个灵,睡意去了一半。 “明,我和你一同觐见陛下。”沈瑄托着孟清和的后颈,对上他的双眼,“天子圣明,实言以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实话实说?” “然。” “没有其他办法?” “大宁能凑齐粮食?” “不能,可……”和他一起觐见,岂不是也被拉下水? “十二郎之事,即瑄之事。”沈瑄轻笑,抵住孟清和的额头,“从瑄之言即可。” 孟清和突然耳发红。 沈瑄捏了一下孟清和的耳垂,笑意更深,侧头,吻上了孟清和的嘴。 窗外,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连成一片透明的雨幕。 偶尔震响天际的滚雷和金红的闪电,成为单调彩中的唯一点缀。 燕王府内,朱高燧站在朱棣面前,垂首认错状。 朱高煦陪站,不能出言相帮,至少在老爹发怒要鞭子时,帮弟弟挡几下。 朱棣面无表情,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实在看不出怒气指数。 如果徐皇后在,八成能断明朱棣现在心情。关键是徐皇后不在,朱高煦和朱高燧只能直身板,在老爹跟前认错罚站。 “父皇,是儿臣的错。”朱高燧道,“儿臣为表功,刻意夸大,请父皇降罪。但大宁委实没有那么多粮食,请父皇莫要怪罪兴宁伯及大宁都司上下。” 朱棣没说话。 气氛太抑,朱高燧余下的话险些噎回了嗓子里。可想起在大宁城的种种,还是出言道:“父皇,是儿臣好大喜功,与他人无干,请父皇降罪!” 朱高燧光一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棣还是没说话。 朱高燧没辙了,朱高煦出言道:“父皇,三弟言行虽然急躁,本意却非为己。且大宁屯田确有实功,儿臣在开平卫,时闻大宁都司开垦荒田,改良农具,种植谷麦之外,又遍植粟米,荞麦。更鼓励商屯养殖牲畜,边军贴户樵采渔猎,以皮等换取良种。数月间,大宁城开垦出的荒地,复归军民,已超辽东诸卫。” 见朱棣神情有所缓和,朱高煦再接再厉,顺便不着痕迹的踢了朱高燧一脚,他在这里帮忙,正主不能不出声! 朱高燧是个机灵人,见势,立刻接言道:“不瞒父皇,儿臣尝同兴宁伯言,以如今大宁,十几万石粮食应能筹集,二十万石也可,但三十万石,委实太多。军粮筹措不及,罪责尚在其后,延误大军才是儿臣之罪!” “父皇,儿臣请父皇责罚!” 说完,朱高燧眼圈发红,后悔之情显无疑。 朱棣终于出声了,“起来吧。” “父皇?” “朕不会怪罪你。” “那兴宁伯?” 朱棣眼睛一瞪,朱高燧和朱高煦同时打了个哆嗦。 “五后,朕亲往大宁。真如你二人所说,兴宁伯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父皇?” 朱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朕下令筹集军粮,可说何时为限?” 好像……没有。 “朕言征沙漠,可言何时发兵?” 似乎……也没有。 瞪着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两个儿子,朱棣手,下意识摸向间,明显又想动鞭子了。 还是朱高煦反应快点,“父皇如此说,莫非不近期北征?” 朱高燧慢一拍,却也想到了这点。 兄弟俩一起看向老爹,真是这个意思? “占书曰:金星出昴北,北军胜出,昴南,南军胜。”朱棣负手道,“朕仰观天象,金星出昴北而我军在南,宜慎。” 朱高煦朱高燧:“……” “昔靖难之时,火球天降,吉兆也,旬大风,我军胜。今有占星之兆,更不可忽略。” 朱高煦朱高燧:“……” 老爹是认真的? 还是个对外的借口? 虽说信天兆不太靠谱,可老爹这么说了,再不靠谱也必须相信。 甭管老爹是突发奇想还是事先计划好的,总之,能顺利解决筹措军粮的事,不令兴宁伯获罪,朱高燧也乐于应承。 至于朱高煦,坚信老爹说的话,踩着老爹的脚印走,老爹的旗帜高于一切! 兄弟俩互看一眼,同声道:“父皇圣明。” 待兄弟二人退下,朱棣召来郑和,令他去孟清和处传达口谕,“朕知其一心为国,筹集军粮之事,尽力即可。另朕不往大宁,令其随驾。”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