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朝之后,朱棣多在西暖阁办公,今也不例外。 内侍通报,沈瑄步入西暖阁,不等下拜,永乐帝几大步走到跟前,一把托住他的手臂,道:“瑄儿,数月不见,一路可好?” 不要以为铁血皇帝就没有温情的时候,朱老四是个虎爸不假,挥鞭子教训儿子从不毫不留情,但长久不见,一样会像普通家长般惦记孩子。 针对这点,朱高煦和朱高燧都曾十分羡慕沈瑄。在永乐帝没正式和义兄抢儿子之前,对朱高煦兄弟来说,沈瑄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打击他们水晶般的心灵。 能和沈瑄处成今天这样,兄弟俩都到不可思议。简直和朱高炽没有被老爹打击得想报复社会一样神奇。 果然如兴宁伯所言,世界真奇妙? “回陛下,臣万幸不负使命,五万边军正于城外扎营。” “好!” 朱棣大笑,用力一拍沈瑄的肩膀,道:“不愧为吾之麒麟儿!” 前边加个“义”字,也是朕的的儿子! 此乃帝王蟹格,不服不行。 简单寒暄之后,朱棣赐坐。 沈瑄恭辞,“陛下,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朱棣手一挥,“坐下,咱们父子说说话。侯显,昨进的饼子不错,再送些来。瑄儿还没用膳吧,先垫垫,稍后去坤宁一同用膳。高燧闹着要一同出征,朕本想让他尽快返回开原,头疼啊。” “赵王殿下有意随大军出征?” “朕也为难,不想惯着他。”朱棣摇摇头,“罢,此事再议。朕听说你练出了新的战阵,以步卒为营?” “回陛下,正是。” 沈瑄起身,取出写好的练兵图册,呈到朱棣面前。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不过十页,朱棣却看了许久。侯显带人送上茶点,仍是头也未抬。 侯显知机,不出声,在身后挥了两下手,跟着他的宦官人立刻退了下去,西暖阁内只余下奏对的君臣。 良久,朱棣翻过最后一页,合上练兵册,舒了口气,从御案上拿起另一本稍厚些的册子,递给沈瑄,“看看吧。” “是。” 沈瑄接过,只看封面上的几个字,瞳孔一缩,认出是孟清和的笔迹,没有出言,而是一页页的看了下去。 火炮,火铳,骑兵,练布阵,一字一句,均为孟清和所著。之后增步兵,并于火铳手后加弓弩手,则是永乐帝的手笔。 永乐帝的草书自成一家,十分狂放,好在沈瑄自幼开始拜读钻研他的墨宝,看起来毫不费力。 从头看到尾,册上的字句和布阵图已清晰印入脑海,很快找出了几处疏漏,改与不改皆可。或该对敌之后再加以演变。 “瑄儿以为,依此册练兵如何?” “自然大善。” “朕也是此意。” 朱棣似早料到沈瑄的答案,笑道,“朕已下令择军中用火器之人,立营编练此战法,即为神机营。” “陛下圣明。” “安南之战在即。”朱棣敲了敲手指,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机营尚为成制,出战不妥,朕调火炮三百,火铳五千,归入你军中,临战当用。” 神机营还没正式成军,成军也来不及练,想到安南去实战演习一下,恐怕不行。不过,通过战场训练一批炮兵和火铳手却没多大问题。 朱棣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目的十分明确,沈瑄自然不会反对。 三百火炮,肯定不是笨重的老炮,不是佛郎机也是虎蹲。 火铳暂且不明,是鸟铳当然好,烧火也没关系,打不响,完全可以抡起来当子使。 长可以改装牙,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沈瑄抱拳,“臣遵旨。” 朱棣很高兴,接连询问了北边的诸多事宜。听闻鞑靼于季犯境,冷哼一声,先收拾了安南,等腾出手来,他要亲自到草原上去会一会老朋友。 礼尚往来,总要有来有往。只来不往,不符合朱棣的作风。 “宣府可还好?” “回陛下,臣启程之时,汉王殿下正领兵迤北巡边。各地耕已成,边诸卫隘口均布置军卒防守,烽火相连,地堡牢固,民寨呼应,宣府亦是如此。” 永乐帝抚须点头,“高煦也是长进了。” 正事谈完,永乐帝起身,带着沈瑄到坤宁开家宴。 在京的平王和平王妃早早来到坤宁,赵王妃还在开原,朱高燧没立侧妃,一个人坐在殿中,和徐皇后说话。 在朱高燧下首,是临时被宣来的孟清和。着御赐麒麟服,束玉带,比入京时略有些消瘦,神却相当不错。 “母后,儿臣在兴宁伯府上吃过一道佳膳,极不错,已吩咐王英拿着单子去御膳房,母后定也会喜。” 徐皇后笑得和蔼,“我儿用心。”又对孟清和笑笑,“兴宁伯也很好。” 孟清和干笑两声,手脚有些僵硬。 这种脚女婿面对丈母娘的觉是怎么回事? 朱高炽笑得敦厚,平王妃仪态温婉,偶尔开口,也能让徐皇后展颜。 皇长孙朱瞻基对孟清和很是好奇,如果不是平王妃拉着,或许已坐到孟清和身边,问东问西了。 饶是如此,平王妃仍是有些尴尬,温声道:“兴宁伯莫要见怪。” 见怪? 孟清和蹙了一下眉,他得罪过平王妃?不然的话,为何要当着皇后的面给他上眼药? 皇长孙不过是好奇的问了他几个问题,本没什么,经平王妃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不耐烦一样。碍于面子应付一样。 谁不知道永乐帝徐皇后都喜眼前这个大胖孙子,对朱瞻基不耐烦,他还没那么大胆子。 “王嫂这话见外。”孟清和没开口,朱高燧主动帮他解了围,“兴宁伯可是自家人,格也是一等一的好,小王成里到伯府讨教,也没见兴宁伯把小王撵出来。侄子不过是问了几句话,何言见怪。” 平王妃笑笑,没说她错了,也没继续追究这件事。朱高燧是她的正经小叔,有些话自然不能再说了。 徐皇后在一旁,朱高燧自然也不会太过分。咧嘴一笑,朝朱瞻基招手,道:“侄子,过来,你问的那些,三叔也知道。” 朱瞻基先侧头看了一眼朱高炽,见父王点头,才乐颠颠的走到朱高燧身边,“王叔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面对同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朱高燧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海外遗民的事,不只我知道,你父王也晓得。西洋派遣的使者就住在会同馆里,三佛齐知道吧?那里的国王本是我朝子民。” “此事,侄子知晓。”朱瞻基点头,继续问道,“那前宋遗民,长有番薯玉米的远洋之地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朱高燧十分肯定,“不然你问兴宁伯,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位老者,还曾同那位老者谈。” “就是王叔说要为之立碑的老者?” “正是。” 朱高燧将话题抛过来,孟清和斟酌片刻,组织了一下词汇,为是求知的少年解释起了海洋那一端的遥远大陆。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