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帝着衮冕,举酒注,临江祭祀,亲送大军南下。 战鼓声起,恰逢云开朗,顺风扬帆,舟师及岸上军旗皆随鼓角之声烈烈作响。 光映于中军大纛,泛五彩,晴响雷,有偌大江豚跃出水面,逐舟师而行,并徘徊不去,众人皆异,不知为何。 孟清和第一个回神,下意识想提醒沈瑄,无奈距离过远,声音过大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扔牌也不是好主意,万一砸到朱能张辅怎么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容不得多想,干脆拽了一下身边站着的陈旭,硬是拉起对方的胳膊,大呼:“此乃天降吉兆!大军南下,安南必平!” 陈旭起初有些莫名,听到孟清和这一嗓子,顿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一起喊,“吉兆!安南必平!” 两人的声音随风声传出,朱能沈瑄等人立刻会意,纷纷举起佩刀,“天降吉兆,我军必胜!安南必平!” 被气氛所染,三军齐声高呼:“我军必胜,安南必平!” 战马嘶鸣,刀鞘击打着盾牌,长和长矛用力击打着地面,盔甲摩擦声,刀剑撞击声,军汉们锤击膛的声音,伴随着炽烈的战意,着江面,撕扯开江风。 “好!”朱棣大喜,高声道,“朕为尔等壮行!” “天子龙威,武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声中,大军开始登舟。 沈瑄率领的前军以骑兵为和火器营为主,携有百余改装后的武刚战车,以驮马拉动,专为运送火炮及火器营布阵所用。 边军不习惯坐船,登上晃动的江舟,都有些眼晕。 好在孟清和请教过道衍,用治疗疟疾的药材同赵院判换了大量的药丸。实在不够分,有太医告知,可以生姜贴在脐下位暂缓症状。 “大军南征不比船队出海,无需过多用药,一贴生姜即可。” 孟清和没听过这样的土方,不晓得是否管用,但太医言之凿凿,秉持宁可信其有的原则,出发前大量购买生姜。 治不了晕船,火头军也能用来煮菜。 广西云南正值多雨时节,安南的气候,边军更不适应,白闷热多雨,夜间气温骤降,定要水土不服。喝一碗姜汤,总能驱驱气和寒气。 孟清和大批收购生姜的举动,很快引来了户部和兵部的注意。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误会,也有很多不愉快,孟清和仍未藏私,将实情全部告知。 很快,负责大军后勤的部门也开始大量收购生姜,生姜不够,蒜也可以。 一时间,应天十八府,姜蒜价格飞涨,经户部一番运作,各地布政司调控,又有各地商人运送药品和生姜入京,才将价格稳定下来。饶是如此,消息灵通的商户也是大赚了一笔。 经此一事,孟清和意外同户部尚书夏元吉上了朋友。听闻孟清和关于税收的一番理论之后,夏尚书更将兴宁伯引为知己,直言,“兴宁伯弃文从武,着实是可惜了。” 对夏尚书的厚赞,孟清和淡然道:“夏司徒过誉。” 回到伯府,一个人坐在厢房里,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连连蹦高。 人品好,当真没办法啊! 正蹦高时,定国公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沉默半晌,沈瑄果断关上房门,捞人,堵嘴。 寻上这样一位,即便是脑袋发昏,他也认了! 定国公昏不昏暂且不论,太医给孟清和出的主意当真有效。 一身生姜味的边军壮汉们,大部分没有晕船。少数对生姜免疫的,服了药丸,也平安登船。 目送大军远去,永乐帝才起驾回。想起祭江时的情形,连声叹,“到底是大师的徒弟。” 当年,道衍能将屋顶落瓦忽悠成吉兆,如今,孟清和承其衣钵,借言天兆以壮军心,理应厚赏! 回到内,永乐帝召人拟旨,以靖难功,赐北疆镇守,都指挥,指挥诰命并封赠父母。父母已封赠者,封赠其祖父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单独封赏孟清和目标太大,永乐帝大笔一挥,全面撒网,有一个算一个,恩赏均分。 此举也多少平息了北疆镇守和都指挥使不能南征的憾意。 之前奏请入京参拜的甘肃镇守宋晟,宁夏镇守何福立刻上疏,天子英明,定为国戍卫边境,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赏赐的旨意送达孟家屯,孟王氏接旨,族人顿时开了锅。 “万岁爷的意思是追赠十二郎的祖父母?” 族老们向孟王氏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都是一脸的动。 “即是追赠十二郎的祖父母,四郎那里也要遣人知会一声。开祠堂时,务必要回来一趟。” 孟广智追赠伯爵,孟王氏封伯太夫人,荣耀的只是孟清和一支。但追赠孟广智的父母,孟清和的祖父母,就不是一家之事。 孟广孝,孟广顺,孟广发等,都要一同到祠堂祭拜。 孟清海犯下大错,被族人厌恶,孟清江却同孟清和关系莫逆。单是看在孟清江的面子上,也不能把孟广孝一家拦在祠堂之外。 “听说四郎又做官了。” “这事我清楚,北京司牧局新划了牧场,四郎任了大使,品级比不上军中,却是在光禄寺下任职,比做个百户还强。” “要我说,多亏了十二郎。” “是这个理。不说顺天八府,独是北京城里,多少伤卒不能再上战场,能到行太仆寺就是了不得了。四郎有今,不知羡煞多少人。” “四郎还没成亲吧?” “可是。”有族老讶然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十二郎也没定亲。” “十二郎可是被天子赐姓,哪里是咱们能巴望的。要我说,还是四郎要紧些。就算脸上落了疤,破了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也不知广孝两口子想些什么,至今也没给四郎定下。实在不成,族里可不能坐视” “是啊。” 话到这里,有人顺口提了一句,“五郎那里……“话到一半,立刻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示意他看看场合,孟重九的两个儿子可都在哪,提五郎不是认真找不自在? 说话的族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好在孟平孟都是厚道人,只当没听到,免去了说话人的尴尬。 族人喜气洋洋的商量着开祠堂的吉,孟王氏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朝廷调兵远征安南,十二郎再次随军出征,孟王氏得了信,整个心都提了起来。恩赏诰命都是身外物,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安的去,平安的回来。便是减了自己的寿,也甘愿。 永乐四年八月丁亥,孟氏开祠堂,祭祀先祖,供奉圣旨。 同月辛巳,远征安南的大军进入广西境内。 如历史上一般,到广西之后,因雨水不停,水土不适,边军陆续病倒,总兵官朱能也未能幸免。 随军的医官试过多种草药,状况略有缓解,仍无法治、孟清和不是医生,却知道救人如救火,同沈瑄商量,给病倒的军卒试用新药。 “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总要试试看。” 沈瑄请来张辅等将领商议,最终决定,试用新药。 有随军良医反对,“番邦之物,未经验证,焉知无害!当以汤药调理为主,徐徐图之,方为完全之策。” 良医的话不无道理,但军情紧急,若是一个两个还好,大军病倒上千人,岂容慢慢调理,徐徐图之? 病中的成国公也同意试用新药。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