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齐一登的心中思绪万分,却异常清晰—— 老婆孩子算得了什么?这燕娥不过是一个曾经有几分姿,如今人老珠黄的一个没有见识的妇人,纵是之前般配那又如何,如今他有更远大的目标。 若是助表哥齐青云炼成那“捆仙索”,帮着庞大学士登了皇位,自己再娶了庞大小姐,那便是驸马之位,前程一片光明啊! 孩子也无妨,待到功成名就之后,有了权势何种女人得不来,孩子便是想要多少便可以生多少的。 想明白这些,齐一登脚一跺眼一瞪,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心中倒是拿定了主意:这黄脸婆算得了什么,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人一但心发生了变化,连脸都会发生变化。齐一登方才还吓得毫无血的脸,此时蒙上了一层狰狞的笑意,眼光中透出了狠毒。跟着一步一步无半丝迟疑的凑到了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了子高耸的肚皮上,那副贪婪之相犹豫盯着美食的老饕,只差没出口水来了。 正在与那手段极辣的齐青云斗,琳儿却还是顾及着这一边,望着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齐一登,你疯啦,你疯啦,你这个牲畜!” 燕娥听着琳儿的怒骂,吃力的颤抖着睁开眼睛,自方才他们一出现,腹中孩儿就开始浮动,似也在隐隐发着躁,搞得她腹痛沉沉。 模糊中,她又看到了丈夫的笑容,许久未见,早已许了她人的笑容。 “相,相公......” 这句呼唤瞬间凝固在了嘴边却没能吐得出来,因着她只觉腹部冰冷一片,跟着便是巨痛席卷了全身,而齐一登的脸上蒙起一层血光。 他笑了,那笑声无比惨叫人听了都会脊背升凉,而此时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个鲜血淅沥的孩子,那小手小脚还在不停的抓动,哭声洪亮如雷,撕人心肺! 齐一登似已完全失了人一般,一把连同那胎盘和脐带自燕娥的腹腔中扯了出来,血模糊的一大团,跟着转过身来,连看也没看一眼上那肚皮如洩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下去的发,径直托着那手血,向齐青云走去。 见“缚枯藤”已然到手,齐青云猛的掬起了一团恶浪拍向琳儿,直接把她生生震出了房外,跟着双手一扬在房内下了个界,把她挡在了外面。 琳儿本能的想要飞扑回房间,却一头撞在了结界上,被弹了出去,头撞到了池塘边的石头上,一阵阵发晕,眼前模糊了一下又清楚了一下,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而此时的房间里,齐青云本是得意的笑容在转身的一瞬间便凝固在了脸上,抬起手来直指齐一登的身后。 发现他这般惊悚的样子,齐一登手捧孩子和血缓缓的回望了过去,却这一眼便惊得魂魄险些从身体里窜了出去,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整个人颤抖得如同落了冰窟中,一步一顿的向齐青云身边靠去。 只见原本穿在燕娥身上的紫裙衣突然瞬间变成了如血浸的红袍红裙,一头略显凌的乌黑头发尽数披散了下来,两白晰的长腿上染了鲜红的血,缓缓的身上垂了下来,整个身子也坐直了起来,光着脚下了地的瞬间,屋中灯火突然就熄灭了,月亮银银的洒了进来,投到她的身上。 那张脸哪里还是曾经灰头土脸的燕娥,那分明是自地府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 青面獠牙,红如血,一对尖角自她额上穿出,映着月光泛着冷森森的寒意。她似乎在笑,又仿佛在哭,嘴角开咧的方向不知是向上还是向下,隐隐还有血滴落下来。 她的左手中握着一只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杵子,那四面椎尖的杵头更是闪着夺命的冷光,那杵身上似雕着几面的人脸,像极了佛经中所描述的金刚降魔杵。而在她的右手中,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了一个孩子。 齐青云直觉事有蹊跷,转头才发现齐一登手中哪里还抱着孩子,那分明就只有一团奇怪且模糊的血,孩子是何时被抱走的,竟连他也没有发现。 深知大事不妙,他连忙化去了房间结界,也没顾得上齐一登就飞也似的逃出了院子,却不小心掉了那未血炼成功的“捆仙索”,回身要捡的时候,却被琳儿一把抓进手里,死死的抱住了。 凡事儿也没有命大! 他心一横心想:山不转水转,我还会回来的!之后,便飞身跳上了墙头,消失在了琳儿的视野里。 齐一登此时也退出了房外,自台阶上一下坐空滚到了院中,嘴里叨叨念念着没人能听明白的鬼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正一步一个血脚印自房间走出来的燕娥。 琳儿吓坏了,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窜了起来,就在燕娥一杵锛向齐一登脑壳的时候,一把把他扯到了一边,跟着硬生生的双手擎住了那握着杵的手臂。登时,一股强烈的力量顺着她的手臂冲进了心脉,一口鲜血自她喉头涌上,跟着被出了口。 燕娥冷冷的扫了一眼还在死撑的她,跟着另一只已生出尖细的血红指甲的苍白的手直直入了她的左肩膀,跟着轻松一甩,便将她整个人翻空而出,重重的摔在了一边。 这一下子直摔的她五脏六腑全都像被重拍了一般,莫要说起身了,就算是此时睁着眼睛,怕也是因着那口惊悚之气顶在心头儿上。 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齐一登,燕娥的嘴角出了狞笑,獠牙森森口水混着些血水滴滴嗒嗒的淌了下来,一点一点的落在齐一登的额头上。 齐一登已然吓得连抬手抹一下都不敢,只有因着害怕过度而爆睁着就差没凸出眼眶的眼珠,死死的瞪着昔里温婉懦弱,眼下骇变罗刹鬼婆儿的子。 把手中的孩子扔进了他的怀里,燕娥嘴角向下垂了垂,瞬间就手起杵落,一下一下一下的锛在了曾经如此挚的丈夫的头上。 琳儿实在受不得这般刺,眼前一黑将晕过去,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看到燕娥突然化身一波浓红的血水扑上了齐一登的身体,跟着一片黑红过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张临凡明白故事算是听完了,额角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手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上放置“捆仙索”的包上。 苌菁仙君似也是有些心酸了起来,手中握着的酒杯来回转动,而他那对本来很威神的细眉,也微微的蹙在了一起。 琳儿说完之后,也没理大家如何反应,径自擎起了杯子,猛的把杯中之物灌进了嘴里,咽的时候发出了“咕噜”一声。 其实,这个故事是并不完整的! 我心里如是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毕竟,那些回忆是属于琳儿的,别人没有权力触及半分半毫。正如宿在我心里,是任谁也不得触碰的一块安静角落一样! 一桌围坐着四个人,竟然是第一次没有了对话,店内安静得如同空无一人似的。大家只是自顾自的喝酒,自顾自己的吃着东西,什么也不说,甚至都不看彼此脸上的表情。 眼见这一坐,就坐到了暮四合,夕依依不舍的自天边把那小半张脸隐了去,新月如钩的一挥绳梯,迅速爬上了深蓝如绒般的夜空。 苌菁仙君早就已经离开了,最近,他不住在我的店中,而是跑出去四处,想必也是为了静些心思,整天面对着我,估计他心里的那些个酸楚,只有他自个儿能体会。只是,今天他走的时候,静静悄悄不似平时那般动静大。 张临凡大概坐到了晚上十点来钟,期间他会偶尔跟我说上一两句话,却总是有一股子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倒不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不想再触碰琳儿伤心之处,便都找些有的没的搪了过去。 他离开的时候,对我微微拱了拱手,样子非常好笑。 我懂,他是让我安安琳儿,虽说他并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送他离开,锁好店门之后,我终于可以放松的倚在榻上了,觉僵硬的坐了一天,脖子和身全都酸得很。 “公主!”琳儿总算是再一次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些许试探,些许疑惑,“你明明知道我没说全,为什么不拆穿我?” “傻丫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她可俏丽的粉颊,我摇了摇头重重叹道,“那些没说的,是属于你自己的,没有必要一定要把所有的伤痛都挖出来示人才叫坦诚!” 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我在回味自己的这句话:是啊,坦诚并不是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的展示众人,而是坦对内心,诚对自己吧! “其实,公主说了这些个故事,都与那张临凡无关的,而且,那些事儿对于你来说,也算得不好经历吧,我记得每一次你都会忧伤好一阵子呢!何必为了足他的好奇心,而揭自己的痛处啊?” 琳儿是心疼我的,就算我掩饰的再好,如此的朝夕相对,她总是会从我的眼角眉梢觉察出我的丝丝异样。 这句话本也没什么,却瞬间引来了我的眼泪,伸出冰凉一片的手握住她的,我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哽咽了再哽咽。 “我自知他并非宿,却也明白他们之间定是有所渊源的,尽管那些与他无关,但,我就是想把这些年我一个人所经历的讲与他听,这样就好像宿一直都还在我身男客,与我一同经历一般......” 几步上前拥住了我,琳儿噎着不再说话了,她平常总是在我提及宿的支言片语后,如今天这样抱着我。 终是哭了的,我再也不相信那时间可以带走一切的空话,想再开口,却没再吐得出一个字。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西楼。花自飘零水自。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的这首《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真真是极美的! 第一卷 终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