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看侦探小说,说通过鞋印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还有体态和生活习惯,是真的吗?” 李天自说:“真的。” 李穗苗又问:“那你可以吗?” 李天自乐了:“我哪行啊?丫头,你也太瞧得起你爸了吧?这得要专家,市刑警队有专门的鉴定专家,我没学过——哎,说起来,你嘉北哥应该学过,我记得几年前他提过一句,说足迹学是他们的必修课。” 李穗苗眼前一亮:“真的啊?” “骗你干啥,”李天自伸了个懒,说,“你问这干什么?” 李穗苗给爸爸倒了一杯水,说:“我下午看小说,好奇。对了,爸爸,你们平时查案子,是不是也会分析步长呀,或者据现场掉落的一些东西开始分析?有没有特别曲折复杂的案子?比如像柯南里的那样,什么面具杀人案,什么雨夜屠夫,什么现场掉落的高跟鞋……” 李天自说:“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心理扭曲的连环凶手。” 他说:“普通的案件,还是先查监控。” 李穗苗:“……是喔。” “不过监控也不是时时都能查,”李天自话锋一转,微微皱眉,“有些地方没有监控,就需要仔细了。” 比如,胡文民死亡的办公室,事发后查监控,发现在那之前一周,监控就坏掉了,一直没有维修。 再比如,车辆坠下的山崖,就连行车记录仪也跌得稀碎。 父女俩吃过晚饭,李穗苗从爸爸那边要来了杨嘉北的微信号,发过去验证信息,认真地附上个人信息。 很快就通过了。 李穗苗坐起,发消息。 小麦穗苗:「表哥,您好,我是李穗苗,我的妈妈叫郑歌」 小麦穗苗:「我想问一下,您可以通过足迹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等信息吗?」 一分钟。 硫酸亚铁:「穗苗表妹你好,我是嘉北的女朋友,宋茉。嘉北昨夜通宵执勤,现在正在休息。可以等他醒来吗?我会将你的问题转告给他。」 小麦穗苗:「好的,谢谢嫂子」 小麦穗苗:「嫂子也要注意休息呀」 …… 李穗苗觉有戏,但也不是特别有戏。思前想后,她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相关的知识,决定先狠狠恶补一场。 没有恶补成功。 郑歌打电话,让李天自过来接她。 她的电车轮胎没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碎玻璃,还是怎么回事。 李穗苗听爸爸咳嗽得厉害,主动请缨,自己去。 外面微微地起了风,小雨淅淅,濛濛如绵针。李穗苗披着雨披,骑着小电车勇猛地向医院进发。 在妈妈的病房前,李穗苗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叶扬书。 他身体被雨水淋得透,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落,看起来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手肘和子膝盖上都有泥痕,明显重重跌倒过,脸颊上也有一道擦伤,往外沁着血。 李穗苗第一次见如此狈又可怜的他。 叶扬书似乎没看到她,他一直在低头和护士谈,声音低低,李穗苗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此刻好像在强撑着冷静。 他睫黑一团,脸颊清俊,脸上的折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郑歌出来了。 李穗苗和妈妈一块儿走,走到转角处,忍不住回头望。 郑歌注意到李穗苗的视线,回头看一眼,叹息:“可怜的孩子。” 李穗苗小声:“怎么了?” 楼道静悄悄,往下走,郑歌低声音:“你这个学长,暑假里不是刚没了爸爸吗?现在你爸查的就是他爸的案子,似乎是人为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妈妈就一直病着,”郑歌一脸惋惜,“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今天晚上割腕自杀,人差点没了。” 李穗苗怔怔。 “真可怜啊,”郑歌喟,“多么有礼貌、上进又聪明的一个好孩子。” 第36章 楚楚 夏季的夜里起了一层濛濛的夜雾,泥土的腥味和被捏碎的植物汁像刚打开的、崭新的一本书,李穗苗骑着电动车,妈妈坐在她身后,搂着她的。 雨水打着眼睛,李穗苗天生的睫长,漉漉地沾着雨水,又凉又痛,她在这冰凉的回味中,忽然单方面连通了叶扬书方才的触。 他刚才也在淋着同样的雨。 李穗苗大声:“妈妈。” 郑歌说:“干啥?” 李穗苗说:“救过来了吗?” 郑歌说:“你当我们医生是干啥的?” 风很大,很冷,郑歌顶着风,探出半边身体,伸手,抓紧女儿的雨披,好让这件雨衣能完整地罩着女儿的身体,而不至于被风吹起。 她自己的雨披被风吹得呼呼向后,和腿半截都是凉的雨,手被冻得发冷。 郑歌对女儿大声说:“肯定给救回来了——开车看路,有事回去说。” 回去后也没有细说。 郑歌疲倦不已,吃了饭就去洗热水澡睡觉。 李穗苗心里面装着事,翻来覆去,睁着一双眼,看陈旧的天花板,看紧闭的窗帘。她们住顶楼,对面住的人也少,李穗苗睡觉也穿着睡衣,很少会把卧室的窗帘拉紧。现在不同了,她看着被风吹得微微动的窗帘,半晌,把脑袋蒙进被子中。 ……还是睡不着。 李穗苗坐起,给电脑上耳机,歌单里一溜儿lady gaga的歌,排在第一首的是《judas》,第一次听,还是在学校的广播站。 “o~ i'm in love with judas.” 「我上了犹大」 悉且烈的鼓点暂且平息了李穗苗的心情,她闭上眼睛,短暂回忆起初次听歌时刻的黄昏昼云,半晌,她打开网页,开始浏览有效的信息。 李穗苗并不是会单纯将希望在某个人身上的格,尽管拜托了杨嘉北帮忙找寻答案。但对方毕竟是远房的表哥,细算下来都快出五服了。况且人家那么忙,并没有帮助她的义务。 李穗苗看到凌晨两点,拿小本本记了一堆计算公式,最终撑不住,倒在上,扯住被子盖住身体,沉沉睡去。 次的郑歌没有立刻去上班,她昨天熬夜加班,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人上了年纪就是这点不好,原本无穷无尽的力如沙漏里的沙子缓缓降落,慢慢消弭。 李天自走之前给女买好了包子和粥,香,热腾腾的,李穗苗身体发冷,裹着毯去餐桌前吃东西,郑歌一手拿着包子吃,另一只手了温度计出来,给李穗苗夹上。 她叹:“电子的温度还是不如这水银的好用,可惜要停产了。” 李穗苗说:“为啥?” “还能为啥,汞有毒呗,”郑歌说,“抬胳膊,夹紧。” 李穗苗说:“但如果汞被关在玻璃里,不打碎的话,对人类就是有益的。” 郑歌笑:“哪里有绝对的有益和有害?都是相对的,看在哪个位置上。” 李穗苗怔怔,低头咬了一大口包子。 郑歌低头,慨:“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李穗苗扭脸:“啊?” “你觉得你爸情绪稳定不?” 李穗苗点头。 “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郑歌低头,“还记得你被人跟踪那段时间不?” 李穗苗继续点头。 “你爸那时候还没办出院,听同事说你被人跟踪,现在在警察局,他立刻去求护士,求护士让他出去,”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女儿也成年了,郑歌终于能提到这件事,“你爸手臂打着石膏,一瘸一拐地去了警局,说想看看那个跟踪你的家伙。” “你爸爸踹了他两脚,都是朝头,”郑歌抬头,看李穗苗,“他知道踹下去是什么后果。” ——踹下去是什么后果? ——那来之不易、甚至是唯一一次机会的转正,可能就因为这一脚没了。 李天自做了那么久的好警察,从未有过半点行差踏错,向来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不止一次因为这样的耿直和真诚而吃过亏,也没有一次后悔过。 但在面对跟踪女儿的家伙面前,他第一次违规,第一次清楚地做了不该做的事。 李穗苗说:“……后来呢?” “后来啊,还是你爸爸旁边那个小伙子帮忙,”郑歌说,“不过还是记了处分。” “所以啊,”郑歌说,“看人不能只看一面,你能因为你爸一次的失误就否定他之前做过的事吗?” 李穗苗坐在妈妈对面,她又咬了一口父亲给她买的茄子末包。 没有刚才那么香了。 有点酸酸的苦。 她说:“妈,爸咋没和我提过这事?” 李穗苗低头,大口大口吃包子,含糊不清:“真是的。” 郑歌抬手,了女儿的脑袋。 “说出来你也别有心理负担,”郑歌笑眯眯,“为人父母,这都是职责。你只要知道,你爸疼你,不求你有什么回报。” “我和你爸都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力。”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