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一直很得体文雅的劳拉摇了摇头:“文字是神父与教士们才能使用的。” “你们想学吗?” 劳拉再次摇头:“文字是神父与教士们才能使用的。” 一模一样的回答,起伏的单词没有任何改变,奥尔差一点点以为时光倒了。 第124章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除了回到你们的教会之外?” 第一个问题让劳拉的目光立刻变得热情,但随着奥尔问出第二个问题,热情消失了。 但奥尔注意到了,热情的只是一部分孩子,还有很多孩子的眼睛里出的,却是恐怖。与劳拉正相反的是,随着第二个问题出现,他们松了一口气。 可劳拉在摇头,所有的孩子就都没有说话。 “你们知道警察是干什么的吗?” “你们是有大权力的人……” “不,错了,小姐。我们是维持诺顿帝国这个国家秩序的人,什么是秩序呢?就是不要让无辜者受到伤害,什么又是无辜呢?就是当一个孩子自由奔跑,畅快大笑,并不妨碍旁人时,他毫无疑问,是无辜的。” “无限制的享乐是罪,先生。”劳拉终于说出了第一次否定的话。 “既然是罪,那为什么要用你们的身体去劳那些‘功勋者’呢?” “我们是神之子,我们是纯洁并且无罪的,我们该为我们的神去嘉奖,那时候的乐就不再是罪了。” “通过让无罪的你们染上罪,去嘉奖别的罪人吗?” “不!他们不是罪人!他们是功勋者!”劳拉愤怒了。 “那你们听过那些人有什么功勋吗?为你们的神到了更多的金钱?还是为你们的神到了更多的土地?又或者,你们本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功劳?” “您真可怕,先生。我们的神父告诫我们,要对您们心存尊敬,即使您们与我们怀有不同的信仰。但是您却如此怀疑与质疑我们的神……”劳拉摇了摇头,“我们不该说出恶毒之言,那是罪。” “劳拉,作为一个女孩,你知道什么是怀孕吗?你见过怀孕的其他女孩吗?你知道,他们都去哪了吗?” “我不想回答你先生,但我该遵从神父的教诲。我不知道她们去哪了,但我知道,她们必然带着神所赐予的生命,生活得很好。” “也是神父告诉你们的?既然如此,那你们的身边,为什么见不到父母的踪影呢?” “因为我们是不同的,先生,我们不会怀孕,甚至我们都不会继续长大,我们是被选出的神之子!”她看着奥尔的眼神,都近乎于怜悯了。 “那你上厕所吗?洗澡吗?” “您!如此……如此……鄙!” 奥尔刚刚不是打趣,他只是意图证实劳拉的种族,结果,她还是人。 “好吧,我们不要继续争吵了。”奥尔扫视了一下孩子们,劳拉是一位坚定的信徒,但其他孩子可没有劳拉那么坚定,“放松一下,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在不久前,有一位可怜的母亲敲响了我的门。你们知道‘母亲’是怎样的存在,对吧?孩子就是从她的肚腹里诞生出来的,大多数母亲,对自己的骨,都充了意。 这位母亲见到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求求您,先生,求您找到我的孩子们。无论他们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奥尔讲述的,就是那位悲剧的博恩特夫人的真实经历,当然,其中也加了一些“修饰”。 劳拉在听到故事的前半段时很开心,看着奥尔的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奥尔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直听到故事的结束,她都那么笑嘻嘻的,她难道是没明白吗? “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故事,所有人都有一个最好的结局。”劳拉说。 “最好的结局?难道不是博恩特夫人被欺骗了吗?” 劳拉愣了一下,惑地看向奥尔:“什么?欺骗?博恩特夫人的孩子们都被教会抚养,成为了神的子民,她的丈夫做了最正确的事情,将一切捐献给教会。她自己也得到了最宝贵的财产——教会的肯定,与丈夫的骨灰。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妈妈……我记得这个词……您也知道我的妈妈吗?”但那个有着紫罗兰眼睛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她的嗓音动听甜美,看着奥尔的眼神惊恐而畏缩。 “跪下!”劳拉咆哮着,女孩瞬间“砰”地跪在了地板上,这种反应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你有罪!” 劳拉站起来要去抓这个女孩,但被奥尔一把拽住,推到了地上。奥尔站在了那个女孩的面前——他没有去搀扶她,他觉得这些孩子其实应该都不是那么喜一个成年人的接触。 “你没有罪!你们都没有罪!是否有罪,不是她,或者你们的神父能判决的!” “渎神者——!”劳拉发出尖利的叫声,张牙舞爪着两只手像爪子一样,扑向奥尔,然后她就又被退倒在地了。 “还有谁想找你们的妈妈?或者爸爸?或者只是不想再过现在这种生活?” “你们会被外边的恶魔没!记得那些在泥坑里腐烂的渣子吗?!你们自己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劳拉不再爬起来了,但她这次的吼叫里,带出了更多的东西。 有些原本眼睛里生出希望的孩子,在听了她的话后,立刻哆嗦了一下,又退缩了回去。 “我想找到妈妈。我,我想离开这。”她走向了奥尔背后,“请带我走,先生。” 这是个勇敢的姑娘,她必然经历了很多悲惨的遭遇,但现在,她愿意相信奥尔。 “我会尽全力找到您的家人,女士。”奥尔对她伸出手,女孩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我记得,你叫蒂芙尼?” “蒂芙尼。”蒂芙尼点头,“我的妈妈,有人叫她博曼,或者博特什么的,我也记得我爸爸,他……很高大。” 孩子们都是五、六岁离开家人的,蒂芙尼现在看起来十二岁上下,在被长期洗脑般教育的情况下,蒂芙尼能想起来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我会帮助您找到他们的……我发誓,女士。” “我也想请您帮忙!”另外一个男孩也站了出来,扭曲的教育,让他们缺少廉之心,但那并不等于他们也丧失了分辨痛苦的能力。教会对他们做的事情,伤害了他们,让他们痛苦,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定的机会,他们想回到那些善待他们的人身边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即使……那些人影已经模糊得如同水中的泡影,甚至他们自己都认为只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 奥尔带走了三分之一的孩子,离开时,这些孩子在走路时出了痛苦的表情,下楼的时候,更是要彼此搀扶。 他们真的曾经只踩在地毯和地板上,每天只走很少的路,要上马车外出时,也是由成年人抱上去的。对这样的双脚来说,木鞋太过坚硬了。 但站在楼外的光下,看着天空,有些孩子的脸上是舒畅,有些则是畏惧。 “你们会把这些孩子还给荣光教会吗?”奥尔问斯科特。 “不会,他们会被送进血族的孤儿院,一部分出的,未来会成为知情人。剩下的,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份工作。您请放心。” “……”所以他们其实也是知道荣光教会是什么东西的,但奥尔没有质问他们,之前已经说过了,血族不去手教会的事情,这是有原因的。 “人类那边的皇家警察,其实找我们要过这些孩子,但我们拒绝了。听说荣光教会的人找过您?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您血族的身份,只以为是我们警局内的派系斗争。”斯科特凑近了一点低声音说,“虽然波罗斯泰说了无法在您与荣光教会抵抗时,给予明面上的帮助,但我们私底下还是会支持您的。 虽然人类的教会一直以来就不干净,我们自己在面对那些下等人的时候也不干净,但这个教会做得太过了。” 这可真讽刺,血族在保护人类的孩子,人类却要把他们送进火坑:“谢谢。” 当孩子们离开时,都裹上了一件红的大号冬季制服——冬季制服的外边和夏季制服一样,可里边有着一层柔软温暖的带皮革,巡警的是羊皮,警官的是皮,更高级的制服内是狐狸皮或水貂皮,甚至海豹皮,总之十分保暖。 血族是不需要冬季制服的,徽章被拆掉之后,正好给孩子们当做大衣穿。否则外边对他们来说,就太冷了。毕竟现在已经彻底进入冬季了,前天还下了一场雪。 孩子们也很喜这颜丽的,温暖的“大衣”。 孩子们很乖巧,但坐在马车上的他们,对外边的世界也充了好奇。尤其年纪最小的几个,他们不知不觉就将头扭向了窗户,看着外边在光下彩斑斓的世界,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他们怯生生地把头扭过来,畏缩地看了一眼奥尔,但得到的只有温柔的笑容…… 于是,当到达长沟街时,几个孩子已经趴在窗户边挤来挤去地看着外边了。 ——奥尔不准备将他们安置在警局,而是带来了孤儿院。 现在孤儿院后墙的位置正在大兴土木,又在扩建了。 奥尔下车时,比尔正从街对面跑过来,前几次来时,他都不在。比尔没穿昂贵的衣服,他穿的和其他弯钩帮的成员差不多,都是臃肿厚实的棉衣。 “您好,蒙代尔先生。”他的脸颊冻得发红,耳朵尖上还有冻疮,看见奥尔对寒冷毫无所觉的样子,让他有些羡慕,他已经正式投入了奥尔的麾下,所以不再用警官称呼奥尔,“有什么吩咐吗?” “我带来了一群荣光教会的孩子。”奥尔皱了皱眉,他的背脊越来越了,其中还夹杂一点疼痛——这不是单纯的,他的身体出问题了,看来,稍后又要圣·安德烈斯医院一游了,“这些孩子不太一般,圣光教会的家伙们,很可能会来找他们。” 虽然孤儿院本身就有人作为老师轮值,旁边的食品厂更是不缺坐镇的人,但以防万一,能多一双眼睛看着,总是好的。 “圣光教会?那些畜生……我会增派看着孤儿院的人手。别想有人靠近我们的孤儿院!” “另外,你通知一声大家,不要继续把孩子进孤儿院了。” “先生……”比尔本来就发红的脸现在更红了,“这件事,我……”他和奥尔在目前鱼尾区的下层人里威望是很大的,很多人会愿意为了他们拼命,但是,只有这件事不行。 孤儿院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比生活在他们的身边美好得多,那些着自己孩子的父母,宁愿忍受分离的痛苦,把孩子送进孤儿院。而那些原本就无力养育孩子的父母,当然也乐意将孩子送进孤儿院。 所以比尔刚才说“增派”人手,因为早就有人手每天轮盯着孤儿院了。那里的孩子,是“蒙代尔先生的孩子”,也是鱼尾区所有人的孩子。 “我会开办学校,可能要在明年夏天,孩子们都能去上学,而且,学校会给孩子们一顿免费的早餐,与一顿免费的午餐。” 他现在还记得,在提起市政府取消了所有公立学校的免费牛后,大麦克当时的表情。一个出身还好的皇家警察,对这种事情都是那么的记忆深刻,对这些最底层的人来说,两顿饭的重要,更是不言而喻。 比尔眨了眨眼睛,又了鼻子:“谢谢,蒙代尔先生,谢谢!” “明年天我还会开办其它工厂,所有人都加油,我们会更好的。” 奥尔亲自带着孩子们到了孤儿院,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原孤儿院的孩子们正在院子里活动,他们在玩老鹰抓小、跳绳、跳格子、扔毽子、抓鬼。无论亲身参与的,或者是看热闹的孩子都在笑着,跑着,尖叫着,在外边看着的大人们脸上也是与寒冬恰恰相反的火热笑容。 “蒙代尔先生!”丹妮冲了过去,其他奥尔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孩子也都“轰”地冲了过来。 奥尔确实是有一阵没来了,但也只是一周而已,这些孩子们也太热情了。还在马车上的孩子们,刚才还看得兴致,这下立刻被吓得缩了回去。可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探出了头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本来就该是除了少数天生内向,大多人嫌狗厌,充活力的时候。 他们就该和同龄人一起,大声的尖叫呼喊,追逐打闹。 奥尔半跪下来,逐一和孩子们拥抱,然后他回到了马车边,打开门,亲自对车上的孩子们伸出手:“来,未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他们就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即使未来你们找到了自己的家,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蒂芙尼第一个向奥尔伸出了手:“我、您、您能抱抱我吗?”奥尔正要牵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时,听见她不确定的声音。 她从蒂芙尼的紫眼睛里,看见了期待和好奇。 “当然。”奥尔微笑着抱住了她,女孩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然后她被奥尔抱下马车,放在了地上。 当蒂芙尼松手,奥尔看见她擦了惨眼睛。奥尔不是第一个不带望拥抱她的人,毕竟孩子们会被那些老师们抱上抱下的,但她过去受到的拥抱,要么是毫无情,要么是“情太充沛”,这是第一次,拥抱她的人,充了温柔与保护。 她到安全和踏实,另外一些沉默在记忆之海下的过去也浮现了上来。 蒂芙尼拉着奥尔的袖子,奥尔看见她的嘴颤抖,那个单词……应该是“爸爸”。 他一个一个的把孩子们抱了下来,丹妮拉着蒂芙尼的手,对奥尔说:“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先生!” “谢谢,丹妮。” 回到马车上,奥尔攥成拳的右手不断地去捶打左手的掌心,愤怒在他的口沸腾。 奥尔回到了警局,他下午还要和达利安去黑区看荣光教会的教区…… “有什么想和我说说的吗?” “我觉得……我真虚伪。”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