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厚重的大门上拉开了一道小口子,里边的人就像是躲在里朝外窥探的耗子,只看了一眼就快速地把口子重新拉上,缩回了头。 奥尔再次客气地敲了敲门:“是你们不要的,所以他们不是你们的人,我可以随意处置了吗?” 这次小口子都没开,但即便没有真正人的听力,奥尔也能听到门后传来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奥尔很确定,说话的人是焦急又恐慌的。 奥尔从人堆里拎出来了一个身穿神袍的家伙,拎着他抖了抖。他其实已经醒了,但他在装晕。当然,实际上装不装都是一样的,他们被捆成粽子,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三、二、一、零!”奥尔念叨着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倒计时,随着清零,他抡起这个大活人,投掷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在最高空的时候,神父身上的束缚解开了,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惨叫又戛然而止。 但他的惨叫停止,城墙里边的惨叫就开始此起彼伏了,他们的身体上没有痛苦,只是充了恐惧。 奥尔微笑着嘟囔:“有高有低的,好听的。” 人堆蛄蛹了起来,主要是那些神父在动,他们想躲在别人的背后,大概认为这样就能降低下一个被选中的概率?被改造了肢体的圣堂骑士们除了冷漠之外,对奥尔还有些好奇,毕竟同为异族的他们,即使因为封闭的环境不知道奥尔是谁,却能觉到奥尔是什么。 “别叫得这么惨,那家伙还没死,我和光明教会有着深厚的友谊,我当然不会‘无端’杀害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只是略施惩罚而已。不过,你们如果继续放着不管,他大概就真的要血死了,那时候可就不怪我了。” 头的奥尔开心地笑了起来,“吭吭吭吭”的诡异笑声吓了人堆里的不少人。奥尔扭头看着他们:“你们脸上的惊恐愉悦了我,浑身屎的家伙也确实太恶心,所以……我还是把最脏的家伙先扔过去吧。” “!”一个神父刚刚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因为他被绳索拽着送了出去,而惊恐颤抖,进而释放光了肚子里的最后一点干存货。 奥尔侧移了两步,看了看人堆:“他过去也这么胆小吗?哦,看来不是。” 一些被改造的圣堂骑士眼睛里,从好奇变成了报复的快。甚至他们开始偷偷打量人堆里剩下的神父,渴望又兴奋。 奥尔再次侧移了两步,第二位中选者像是坐着高速电梯一样笔直地快速上升到五十米高空,平移,然后……快速下坠!他不像头一个人那样无牵无挂地直接坠落到地面,倒像是个蹦极的人,在最后两米的时候被拽住了。 只是他的“安全绳”十分有创造地绑在了左手手腕与右脚脚踝上,所以他的惨叫声即使在落地后也依然持续不断——左臂和右腿臼、骨折与严重错位,肌撕裂。假如他拥有足够强的意志力能承受住身体改造的疼痛,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和他的惨叫一块儿,奥尔“吭吭”的笑声再次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奥尔觉得,原来他也很有成为恶boss的天赋。 小窗户终于打开了:“你要多少钱?” “你们同意付赎金,换这些人的生命,对吗?”奥尔问。 “……别太贪婪!血鬼!” 奥尔一拳头捶在了门上,在门后说话的神父被震飞了出去!十几公分宽的木包铁大门上,出现了一个,奥尔把拳头从他刚打出来的大里缩了回去:“你们同意付赎金,换这些人和你们自己的生命,对吗?” 有人发出了一声呜咽,还能听见有人被吓得摔倒在地上,以及有人大声惊呼着“血鬼!恶魔!”到处跑。 奥尔的力量放到魔法时代,也能跻身于强者之列。现在这座大教堂里的圣堂骑士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战斗经验丰富的真正神之骑士,大多是一群被扭曲改造的异族,他们大多没太大的战斗意图。剩下的神职人员,更只是一群普通人类。奥尔的能力在他们看来,确实是魔鬼——有资格与神对抗的魔鬼。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您要多少……”一位身着华丽主教长袍的中年人跑了出来,可是话没说完,他就僵住了,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僵住了,如不知何时滴落了一滴巨大的松脂,将他们都包裹了进去。 大门被安静地朝外拉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它明明是只能朝内拉开的,并且每次开合都会吱嘎作响。 奥尔从门外走来,依然顶着那颗头,的嘴角上翘,牙齿森白,舌头血红,笑得开心又狰狞,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面具。 野兽般嘶吼喑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契约达成。我带走赎金,你们的命留下。” 他打了一个响指,空气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聚合成一条暗紫的光带,从大教堂暗的角落里拽出了一行行的男女老幼,有异族,有人类。 奥尔又打了一个响指,部分异族发出了一声闷哼,是奥尔从他们的颈椎里取出了随时爆炸的监控用微型机械生命,这些东西出现在同样僵住无法动弹的大主教面前——他躲在密室里,还不知道这个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觉到危险。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它们被看不见的力量不断缩,发出爆炸的闷响,最终被挤成了一个弹珠大的金属球,落在地上,滚到了大主教的脚边。 该带走的人都被聚在了一块儿,奥尔想了想,还是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大主教的面前:“您知道您的哪位下属,喜用后调是紫苏的香水吗?”大主教身上也有香味,但不是洒香水的味道,而是香料焚烧后熏上的香气。 大主教的脸在红白青之间不断变换,但表情管理倒是做得很好,很难猜测他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怒,他没有向奥尔抗议或咒骂他,倒是很老实地说:“我不喜香水的味道,我的下属也很少使用。但我知道,公爵夫人的弟弟,喜使用这种香水。” 奥尔干脆在密室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关于麦索洛特医生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能告诉我吗?” “……” “就告诉我一点?”奥尔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不然我就要考虑拎着您出去当成挡箭牌了。” 比斯特摩尔确实有陷阱的存在,这位大主教看起来不傻,他必定明白,这点力量去招惹奥尔是找死。所以,这自成独立王国的教区,已经被枢机主教当成了饵,同时也是弃子。埋伏的人马随时都可能动手,他们不会顾及这位大主教的。 奥尔真把他拎出去,他的结局就是彻底没命——那些教会伏兵对他的在意,可能还不如奥尔对他刚刚救出来的陌生人多。 “我只能说,有些人过于沉抓捕恶魔的游戏了。” 他将这件事比作了别人的游戏,无视了那些死者的生命,又撇清了自己与那些惨剧的关系。 奥尔很久之前就想过问他们这个问题了,但他没办法询问索德曼的那些高贵的神职人员,现在大概是唯一的机会:“……你没想过阻止吗?你对他们有过怜悯吗?哪怕……一秒?毕竟《圣典》上所教导的,确实大多数是好的。” 大主教十分意外地看向了奥尔,他犹豫了一瞬间,回答:“血族的王储,您要知道,对于天生弱小的种族来说,即使有着高贵的出身,强大的家族,但当我们想达到一定的位置,也必定不年轻了。” “……”不年轻等于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热血与天真,但是,只是给予同类一点点善意,对他们来说竟然也只是不成的热血与天真吗? 留下了一声叹气,奥尔离开了。能动的大主教也叹了一声,坐在了刚刚奥尔坐的那个凳子上,他捡起地上的那颗金属球:“强大的力量,柔软的内心……和传闻一样天真。” 离开密室,来到大教堂广场的奥尔停下了脚步,大教堂内外,无论是神职人员又或是奥尔要救的人,都依然被马赛克封住无法动弹,但除了马赛克之外,这里又多了另外的一种力量。奥尔向大教堂主体的礼堂看去,那里的祭坛前供奉着一具水晶棺,棺里安眠着此地的圣徒遗体。 圣·安娜贝拉,她并非少女,而是一位老妪,水晶棺中的她仿若一具纯银的雕塑,但雕塑不可能那么细,一丝丝的头发,一的眼睫、一道道的皱纹,嘴干裂的皮肤,全都纤毫毕现。人类的手,雕琢不出如此美的艺术品。 传说中,这位终生服侍光明的女在死后化作了白银的雕塑。事实上,她当然又是一具血族贵族的遗骸,血族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千多年前,人类的探险队在一次“考古发掘”中发现了她,将她拖拽出了墓,安放在了此处的大圣堂。 近代血族的记录中,只说这尊雕像能够将一切物品白银化。奥尔还以为她和石头灵转化魔晶石的效果类似,但他错了。 房屋是最先发生改变的,黑沉沉的石头与木头变成了璀璨的银,接着是泥土,是在初中刚刚发出芽的草木,然后是鸟类和昆虫,半空中飞舞的蚊虫变成银白的光点,纷纷从空中掉落。最后,是活人。 一切都染上了银白,仿若童话中的场景,假如……那些活人银像依旧是正常血的眼珠,没有恐惧又痛苦地不断转的话。 耀眼的银中,一个金的人影从大礼堂中走了出来,从身躯的弧线看,这是一位女天使。现在,在大教堂里,只有金的她与红的奥尔,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彩了。 “您有一颗美丽的心,蒙代尔先生。如一位天使。”她是加布里埃尔,金面具覆盖的脸上出了温柔的笑容,她对奥尔歪着头,“您看起来并不吃惊呢,奥古斯丁还是成功暗示了您?” 奥古斯丁确实成功暗示了他。 刚见面,奥古斯丁告诉奥尔:“她比我更值得信任。” 可是,奥古斯丁知道,奥尔连他都不信任,教会的所有人都不会让奥尔信任。他当时都处在获得奥尔信任的阶段,他又怎么可能以自己为基础,证明另外一个人的信任呢?一个零无论乘以几倍,都是零。 另外,奥古斯丁那个变态显然有着奇怪的独占,他在正辉教的那个弟靠近奥尔的时候,都立刻一脸戒备,能把对方赶多远就赶多远。他愿意和另外一个天使,“分享”奥尔?加布里埃尔是让奥古斯丁例外的人吗? 奥古斯丁对待加布里埃尔的态度,不像是变例外了,更像是变“正常”了。一个变态正常的时候,才是最不正常的。 这其实也是推动奥尔把达利安送走,接着把大量人手送走的原因之一。他成了天使的克星,这该是最后的秘密,真和天使打起来,现阶段那种能力他还是能不用就不用。达利安对他来说,是个过于明显的弱点。 把达利安放到外头去,虽然他也有被人劫持的可能,但会有时间差,也就是给奥尔提供了反应时间——除非是海怪,甚至包括教在内,其他在外劫持或伤害达利安的势力,都要做好接奥尔可怕打击报复的准备。当他们押着人质提出要求时,奥尔手里已经有一群人质了。 “我对教会的所有人,都没有半点信任。”奥尔没把奥古斯丁供出来。 加布里埃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没继续追问奥古斯丁的问题:“要皈依光明吗,蒙代尔?” “我记得你说过光明已经烂透了。” 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前的光明只是暂时被乌云所遮挡而已,只要稍等片刻,风吹散乌云,温暖的光终究会重新照耀整片大地的。”她双手叉扣在前,做祈祷状,虔诚又神圣,“而你和我,将成为风的一部分。” “怎么吹?”她是个改革派?那他们还真有合作的可能。 “您可真让我意外。”加布里埃尔认真地看了奥尔一会儿,虽然那是一张脸,但她从奥尔的眼睛里看见了真实的兴趣,他不是在拖延时间,或冷嘲热讽,他是真的很兴趣,“将更多善良、坚定的伙伴拉入教会,当好人越来越多,光明也就会越来越璀璨!” 原来是个理想主义者,那他们更应该合作了。 奥尔点了点头:“你目前为止拉了多少人?你与伙伴们的组织是怎样的架构?领袖是谁?你们到目前为止做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目标,或是否占据了教会内部的某部分的势力?” 加布里埃尔的嘴巴略张:“呃……人数不太确定,我们的组织……我们也是光明教会。领、领袖?教皇?我们目标……” 她以为在自己说过刚才那些,奥尔只会有两种反应:一、抵死不从;二、开心加入。一比二的可能当然大得多。但她没想到,现在是三。 她第一次知道,变成了天使后,也会觉得口干舌燥。不过这种觉她还是悉的,貌似两百多年前,她还是个刚成为见习圣堂骑士,面对着自己老师的时候。 “过来,我们坐下聊聊。”奥尔对加布里埃尔招了招手,然后指向了凉亭。 “聊、聊聊?”其实她更想打架。 但是,奥尔这么对她说:“对,来聊聊你的梦想,还有我们该怎么实现你的梦想。想要环游世界的人,总得从离开自己的城市开始。想要成为艺术家的人,也总得从记录五线谱开始。想要改变世界的时候,当然,也有自己的起点。 只要你是一个好人,想把世界变得更好,那么我们就有聊聊的可能。 甚至于加入你,从本上改变光明教会,顺便让自己掌握更强的权力,对我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您应该也知道,当了十几年人类的我,其实对血族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我不是不能跳槽的。” 奥尔依旧是头,也依然是野兽一般的声音,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加布里埃尔受到了平和。她放下祈祷的手,战意已经被动摇。 “你并不想分裂光明教,也不想彻底摧毁这个宗教,你的目标是剔除光明教的腐败与黑暗,剔除那些歪曲《圣典》教义的蛀虫,让神职人员重归善良与纯洁。”奥尔再次朝着她招了招手,“来呀,那我们就来讨论讨论,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做些什么吧。” 坐、坐下了……不然呢?还从来没有人愿意和加布里埃尔正正经经地聊一聊这个问题。 “你可真是自大,毫无建树的你,认为在这种问题上能给我一些建议?”不过坐下了,加布里埃尔也依然在嘴硬。 “首先,您得承认,教会目前的黑暗是占据主的,对吗?”奥尔想说,他可是写了很多的小册子,具体实行上虽然确实是新手,但理论指导(指手画脚)可一定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经验丰富的。 “……是的。”加布里埃尔点头。 “风要吹散乌云,也是需要风足够大的,对吗?否则风反而会成为乌云的助力,让它扩散向更广阔的区域。” “是的。”加布里埃尔看向奥尔,“所以我才……” “假如我进入教会,你确定你能保护住我吗?” “……”加布里埃尔沉默,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你的存在影响了教会的权威,光明教的威信在几十年前分裂的时候,已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虽然这些年过来,光明教在索德曼不升反降,但这是诺顿国王要在国内维持教会平衡的结果。大陆那边,光明教甚至已经被驱逐出了很多国家。” “假如教会是好人执政,你认为他们会被从那些地盘里驱逐出去吗?” “不同区域情况不同,这和是由好人还是坏人执政没关系。” 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那就要打起来了:“我是血族的王储,加布里埃尔,我们确实和光明教是有着漫长历史的敌人,但在现代世界里,我们和教会没有利益纠葛。异族可不会与教会争夺信徒。 至于你自身要实现的目标,我觉得你首先要知道一点,光明教是有着漫长的历史积累与底蕴的,目前虽然在某些地区处于劣势,但即将到来的战争,很可能带来一次势力的大洗牌。光明教在这个时候让你抓捕我,不是因为我成为了他们的威胁,只是因为他们想积累尽量多的力量,好为重新洗牌做出准备。 我看见你的眼睛亮了,你想为乌云增加力量吗?请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们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本没办法保护我,我本不会成为你在教会里的好人助力,我只会成为坏人的匕首。 你着光明教,要改变它,却不想削弱它,甚至还要壮大它。这么看来,你的目标本不是光明教重归光明,而是一夜之间,所有光明教的神职者都变成合乎你愿望的好人。 这是,不可能的。” “……”加布里埃尔的嘴巴张张合合,她想反驳,可奥尔的话就像重锤一样,一下下击打在她的脑袋里,“为什么,不可能呢?”她双眼痛苦,声音发飘,“明明曾经,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好像一夜之间……他们都变成了坏人。” “你一定确实在光明教里遇见过很多好人。”作为一个女成为七大天使的最强者,她个人的努力与才干不可或缺,但她也必定在教会里见到了很多的好人,否则早就已经凋零在中途了,“你比我的年纪更长,你比我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429章 “加布里埃尔,如果你的目标是改变光明教,那这是可能的,但你不能继续这么盲目下去了。你要首先认清,谁是你真正的敌人,以及谁是你可团结的伙伴。” 奥尔觉得,他假如真有一天穿回去了(带着达利安的,不然他不回),就要去写本叫做《穿越之后我给别人当政治老师》的书。虽然,他总觉得这书会扑得很惨。 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听起来很轻松的一个问题,但实际做起来可没这么容易。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更多的好人进入教会,但是……那些好人要不了多久就淹没在了光明教这可怕的汪洋中——默默死去,或同合污。” “你觉得为什么会那样呢?因为他们不够强,或是你被人欺骗了吗?”zGxXh.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