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景眯起眼眸。 非寂别开脸:“不信算了。” “信,怎么不信,帝君才不会做监视那种下作事。”景哼哼唧唧。 监视过她很长一段时间的非寂假装没听懂她的指桑骂槐,只是追问她来找断羽做什么。 “近来身子不适,便请她帮我诊治一番,没什么大碍,”景说着停下脚步,“帝君,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非寂也停了下来,将头顶的伞朝她缓慢倾斜。 景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被他一问顿时犹豫了。 非寂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她开口之前突然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啊……” “明一早我要去天界收不息泉和共天山,回来之后还要将其安置好,恐怕得四五没空回,之后便没什么事了。”非寂缓慢开口。 景立刻点头:“那我等你忙完。” 非寂微微颔首,便看到她又来摸自己的领子,当即脸一沉,衣领灰飞烟灭。 “咦,怎么没了!”景震惊抬头。 非寂凉凉与她对视:“你很遗憾?” “这么好看的领子,你毁了它干嘛,”景哭笑不得,“现在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 “本座一向都是光秃秃的,你不喜就算了。”非寂扭头就走,还不忘把伞留给她。 景赶紧追上:“我是说衣领,没说你。”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跟衣领比什么。”景失笑。 非寂猛然停下脚步,景险些撞他身上。 “不跟衣领比,跟狸奴比如何?”非寂看着她的眼睛问。 景还认真想了想:“你没事跟狸奴比什么?” “也是,本座一条光秃秃的蛇,哪配跟发旺盛的猫儿比。”非寂又要走。 景总算回过味来,哭笑不得地拉住他:“帝君,你这醋吃得真是毫无道理。” “本座没有吃醋,”非寂仍在嘴硬,“只是提醒冥妃娘娘,不管你喜恶如何,都别忘了谁才是你夫君。” “没忘。”景强行把人拉回来。 非寂板着脸。 两人恰好经过集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上相当的热闹。 景借着雨伞遮挡,踮起脚尖在他上亲了一下,低声音道:“相比方才的衣领,我更想摸你的蛇鳞,可眼下这么多人,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仄的伞下,连呼都能让空气升温,非寂纵然还想板着脸,可角却若有似无地扬了起来。 半晌,他淡淡说一句:“的确不合适。” 说罢,他又补充,“回去再摸。” 这就哄好了?景失笑,祈祷他过几天知道真相时,也能这般好哄。 虽然说了回去就摸,可两人却不怎么着急,明明动用灵力转眼便能回,硬生生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回到无妄阁的寝殿时,景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没等人送来吃食就睡着了。 “近来怎么如此嗜睡。”非寂盯着她沉静的眉眼看了半天,才仔细帮她盖好被子。 景睡意昏沉间,察觉到悉的气息靠近,于是习惯地偎了过去,一整夜都睡得极为安稳,等到翌醒来时,非寂已经不在房内。 “得四五天才回来……”景靠在枕头上,思索用什么样的方式说出真相,才能将他的怒火降到最低。 首先,告诉他真相前,必须保证他当时的心情是高兴的,而且是越高兴越好——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让他高兴呢? 景思忖半天,却发现毫无头绪,只能找来狸奴帮忙。 “让帝君高兴还不容易,你少气他几次他就高兴了。”狸奴一本正经。 景:“……我是请你来出主意的,你要是只想损我,那就请回吧。” 狸奴想了想,扭头就走。 景:“……”这都跟谁学的! 狸奴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可惜还是跟她大眼瞪小眼,两人研究了好几天,仍然想不出什么可以让非寂高兴的事。 非寂回来时,就看到这俩人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心事重重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他直接问。 景眼睛一亮,花蝴蝶一样扑到他身上,贴着他的脖颈用力了两口气息,顿时觉神清气。非寂不明所以,但也能觉到她的依恋,蹙了几的眉头总算舒缓。 狸奴识趣起身,对非寂行了一礼后便低头离开,只是从两人身边经过时,没忍住嘟囔一句:“你这不是会哄帝君高兴吗?” 非寂清浅看过来,他当即跑了。 景还沉醉于非寂身上的味道,抱着他不肯撒手,非寂推了两次没有推开,索就随她去了。 “这么想我?” “嗯,想你。”景笑着承认。 非寂自己主动问的,可真听到她的回答,反而生出一分不自在来,好在除了一分不自在,还有八九分的喜,只是习惯地强忍着。 景抱够了后退一步:“帝君,笑一个。” “无聊。”非寂不打算理她。 景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笑一个。” 非寂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好看。”景又伸手抱抱他。 非寂回来了,哄他高兴的法子还没想出来,景觉自己好像被一头看不见的恶犬在追,心里时刻有种紧迫。 这种紧迫一连持续了三,她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说出来,结果没等她去找非寂,非寂就先来找她了。 “你的小船呢?”他问。 一个时辰后,两人坐在小船上,面对面漂浮在忘川里。 安置了不息泉和共天山的忘川,如今已经洗涤了晦气和怨恨,河面愈发清澈幽深,里头的魂灵似乎察觉到了非寂的到来,无声地在空中飞舞,乍一看像是星河坠落,整条忘川河都透着一种安静的热闹。 这样由魂灵和记忆组成的盛景,景欣赏了许久才将视线转回非寂:“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在没有固定河道之前,忘川每隔几年便要冲刷整个冥域,每次如此都会带走成千上百的命,可冥域子民从未心生怨恨,你可知道为何?”非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了个不相干的。 景沉思许久,道:“是因为冥域生灵,皆是因忘川而生?” “没错,”非寂肯定她的答案,“忘川于天界和凡间而言,不过是轮回转世的一条路,可对冥域而言,却是母亲河,冥域子民的出生与死亡,都会在这里完成,而其间漫长的人生,也是由她哺育,所以即便是忘川水最泛滥的时候,也不曾有人生恨,从有冥域那一刻起,忘川便是每个冥域子民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景听得入神,连自己乾坤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热都没发现,直到非寂说完,才迟疑地问一句:“为何突然想起同我说这些?” 非寂眸平静地与她对视,漫天幽蓝的神魂和薄雾一样的记忆团映在他眼中,组成了他眼底的星光碎片,亮晶晶的。 景预料到什么,心跳都快了一拍。 对视良久,最后还是非寂先别开视线,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朝她伸了过去,手腕上还戴着手巾变幻的蛇纹方镯。 景心跳越来越快,抿了抿发干的才伸手,非寂的拳头在她掌心里默默松开,景便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手里。 她怀期待地看去,却只看到一枚果脯。 她:“……” 正无语,便听到他问:“做我的冥后吗?” 景一顿,笑了:“这便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是。” 乾坤袋越来越烫,景总算注意到了,吃掉果脯便将手伸进去翻找,一边找还不忘一边跟非寂说话:“从冥妃到冥后,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好事,傻子才会拒绝,你又何必特意来问。” “你又非自愿做我的冥妃。”非寂还记得她当初要去无祭司划掉名册的事。 找到了,是通晓镜,老祖曾经送给她的宝贝之一,本来是一对,另一只在老祖那里,两只镜子可以相互传递消息……所以它突然发烫,是老祖给自己传了信过来? 这个时候能给她传的信儿,十有八九是关于非寂识海那枚魂针的。景默默将通晓镜握在掌心,看着非寂的脸一时有些走神。 “看什么,答应吗?”非寂板起脸。 景回过神来:“你现在有求于我,能不能多点耐心?” “本座才没求你,你若不愿意就算了。”非寂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一想到她有可能会拒绝,表情便冷了下来。 景一看这又不高兴了,赶紧哄人:“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帝君肯让我做冥后,可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非寂眉眼这才和缓。 “但是……”景渐渐忐忑,可也知道没有比今更适合坦白的时机了,“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你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到时候未必就肯让我做冥后了。” “是你前些子想跟我说的事?”非寂见她不打算拒绝,便放松地靠在船上。 景干笑一声:“是。”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非寂已然习惯。 景手里的通晓镜越来越烫,已经烫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她不该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走神,可掌心传来的灼热却时刻催促,扰得她心神不宁。 许久,她深一口气,到底还是借着衣袖遮挡,轻轻擦开了镜子上的薄雾—— “阿寂识海中的魂针是断灵针,大惊大怒皆可致其深入,一旦彻底没入识海,轻则神魂分裂重则魂飞魄散。” 景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有些看不懂。 “看来这次闯的祸事不小,”非寂的声音缓缓响起,“让厚脸皮的冥后娘娘都觉得难以启齿了。” 景回过神来,突然将掌心按在他的额上。 非寂微微一怔,却还是任由她的灵力闯入识海。 识海中,浓雾渐消,断灵针深入神魂,只余五分之一寸还在外头。ZGxXH.ORG |